論文代寫 一筆危險的「生意」

又是一年畢業季，很多畢業生拍完畢業照，領到學位證，會把剛剛答辯通過的畢業論文隨手處理掉。在北京某高校畢業生吳明明（化名）看來，畢業論文只是畢業的手續之一。他告訴記者，早在幾個月前，準備開題報告時，「論文代寫」「保證通過」的小廣告就頻繁在論壇上出現。代寫論文，近年來頻繁被媒體曝光，教育部也明令禁止由他人代寫或為他人代寫學位論文。可是，代寫論文的商家依然很活躍。他們或「改頭換面」，換個服務名稱；或「隱姓埋名」打入學生團體內部，經營著自欺欺人的生意。

買家

時間不夠，找個代寫

「我們畢業論文答辯挺水的，老師閱得不嚴，有些同學在很忙的情況下，可能會找代寫或者請朋友幫忙。」吳明明的專業是計算機技術類，除了提交論文之外，他們還需要設計出一個與論文相關的軟體雛形才能構成完整的畢業設計。吳明明告訴記者，軟體雛形的設計他找了「外包」。「我把關鍵點羅列出來，外包團隊負責實現我的需求。其實這個軟體雛形，自己也能做，就是很耗費時間，可能某一項功能就得磨很久。提交畢業設計的那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每天得做實習、找工作，回到寢室都是晚上八九點了，所以軟體雛形就找人幫忙了。」儘管找「外包」花了2000元，吳明明還是擔心外包團隊的活兒太糙，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檢查對方的進度。最後的論文答辯，吳明明還是捏了一把冷汗。「軟體雛形做得並不是太滿意，有不少系統漏洞。幸好在答辯過程中，老師並沒有讓我在現場實際操作，只是把軟體截幾張圖放在幻燈片上演示就可以了。」

吳明明告訴記者，論文或軟體設計找人幫忙，在同學之間也算是公開的秘密。

賣家

明裡「查重」，暗地代寫

記者在淘寶網上發現了很多在經營「論文查重」業務（檢查論文重複率）的店家。一家名為××畢業服務館的店鋪顯示可以檢測本科、碩士、博士畢業論文的重複率。雖然該店鋪中並沒有與論文代寫有關的任何信息，但是當記者以學生的身份向其諮詢論文代寫時，對方表示不便在淘寶上聊這項服務。

在微信上，老闆迅速地給出了論文代寫的價格：千字150元。「一篇碩士畢業論文3萬字，全款為4500元，先交一半定金，論文答辯通過之後付全款。」對方自信地表示，「論文重複率，我們可以給你做到20%以下。」該老闆告訴記者，因為淘寶網店上不允許出現「代寫」這兩個字，所以只能在淘寶店鋪上寫「查重」服務。剛剛過去的五月和六月，流水就達到15萬元。「上個月還接了兩個博士論文的單子，每單1萬元。」

據知情人士透露，這家網店的老闆羅某是吉林某大學的本科畢業生，組織了一群寫手，羅某接到論文代寫的訂單後，會把代寫的要求轉給找來的寫手。羅某經營論文代寫的生意已經三年有餘了，開始開了個網店，今年5月淘寶網把論文代寫列為違規服務後，羅某將「業務」轉到了微信上，網店上只有查重業務。該知情人表示，「論文代寫和查重面對的目標人群有重合。因為很多同學寫論文都會借鑒文獻，也有不少同學會大段抄文獻里的原文。學校會有一個系統來檢測論文的重複率，有的同學抄得多了，害怕重複率超過學校規定的最低線，於是會先買一個軟體來自查重複率。如果重複率過高，就得修改甚至重寫。所以做查重服務的店鋪，一般會提供修改和代寫業務。」北京晚報記者在淘寶網搜索出經營「論文查重」服務的店鋪不下400家。

寫手

不過腦子，幾百到手

據調查，除了在淘寶網或者微信朋友圈可以尋覓到論文代寫的蹤跡，還有許多專門經營論文代寫的網站，這些做論文代寫的平台大多招攬在校學生作為寫手。

方浩（化名）是北京某重點高校的碩士畢業生，他本科時曾在某論文代寫網站當過寫手。他所在的論文代寫網站，工作人員主要分為承做和承攬，承做負責找寫手，承攬負責找客戶。「負責找寫手的人，很多是學生會前主席或者社團前負責人，他們手裡有同學的名單、郵件地址。他們通過這些名單，挨個兒給學生髮郵件，詢問對方是否有當寫手的意願。而找客戶的人渠道就比較多，比如加各種畢業生的群，買通群主後發論文代寫的廣告。或者在學校里培養銷售，推薦一單過來可以有提成。為了保證寫東西的質量，還催生了審計環節，由第三方中立的寫手看每一篇論文合格與否，確保查重時不會出格。」方浩除了代寫論文，還會代寫英語作業，得益於這項「兼職」，他每個月吃飯和零花錢都解決了。「寫一篇小論文或者英語作業只要兩三個小時吧，不需要過腦子，寫完了幾百元就到手了。」

周誠（化名）是北京某高校哲學系在讀博士，他向記者透露，曾有論文代寫網站出價向他購買已經寫好的論文。「他們可能將這些論文收入自己的資料庫，找個寫手幾篇拼湊一下，能出一篇新的。」至於一篇論文能賣多少錢，周誠表示「並不是很清楚」。

周誠的學妹李姝（化名）也曾接到過類似的論文代寫邀請。李姝稱，對方通過熟人介紹認識，讓她給另一個院校的本科生寫一篇畢業論文，然而李姝拒絕了。「沒有時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種事情讓我覺得很難受，不只是參與學術造假的問題，同時也害了那個找論文代寫的孩子。」

專家

代寫論文，是個毒瘤

2013年1月1日起，教育部出台的《學位論文作假行為處理辦法》正式施行。其中明確規定，「學位申請人員的學位論文出現購買、由他人代寫、剽竊或者偽造數據等作假情形的，學位授予單位可以取消其學位申請資格；已經獲得學位的，學位授予單位可以依法撤銷其學位，並註銷學位證書。」

《辦法》中還規定了，為他人代寫論文也將受到處罰：「為他人代寫學位論文、出售學位論文或者組織學位論文買賣、代寫的人員，屬於在讀學生的，其所在學校或者學位授予單位可以給予開除學籍處分；屬於學校或者學位授予單位的教師和其他工作人員的，其所在學校或者學位授予單位可以給予開除處分或者解除聘任合同。」

為何代寫論文會屢禁不止？北京晚報記者採訪了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他表示，「中國現在代寫論文的市場有幾百億，這是一個毒瘤。不是個別學生的現象，是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因為大學評價學生是否畢業，看重的是有沒有論文，而不是論文本身。要不要寫畢業論文？這是有爭議的。如果拋開這個爭議，現在存在寫畢業論文這個環節，也應該強調學生進行畢業設計的過程，這包括開題，開題之後怎麼研究，研究之後怎麼投入，投入過程中老師指導，老師指導後撰寫文章，最後答辯。在這個完整的過程中，老師都應該關注學生的研究。但是我們現在學校里的指導老師，一般只要求學生畢業的時候交一篇論文，學生覺得既然只要求交一篇論文，那就隨便拿篇論文去應付了，這樣當然會催生代寫論文。那麼，為什麼不重視學生的培養過程？這跟教師的評價體系有關。如果老師要指導學生，跟學生一起做研究、做調查，那老師也需要投入時間。但現在的大學更多是引導老師去關注學術研究，關注課題和經費，這已經形成了惡性循環。」

熊丙奇建議，高校應該加強對大學生培養過程的重視，不要只追究是否寫論文。以人格培養為核心，加強對學生的淘汰機制。謝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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