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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花果園

花果園一直在火,從未過時。

它是貴陽乃至貴州傳媒行業的拯救者和最大金礦,每天,貴州的民生媒體都要接到一大堆發生在花果園的線索;每天,貴州的廣告公司都在接待來自花果園的客戶。從花二道到解放西路,從國際城到金頂山,屁大的一片山窪子里積累了太多的怨氣和財氣,也積累了太多英雄與故事。每當老貴陽們開著貸款買來的破車,踩爆了離合器擠進花果園老街的時候,每當苦逼的打工族雙手扒在師傅肩上,坐著摩的爬出楊家山隧道的時候,都會感覺畫風突變,氣場縱橫,彷如從偌大的貴陽城穿越到了其它時空一般。

花果園是如此神奇,貴陽的每一個黑車司機、每一個環衛工甚至每一個搞傳銷的大傻逼都能跟你擺出一百個關於花果園的故事;上百萬的貴陽市民無不旁敲側擊的關注著花果園的一舉一動。沒有貴陽人愛花果園,但也沒有貴陽人不需要花果園,乃至於有一些提到花果園的文章,只要稍有見地、稍有文筆、稍有含量甚至隨便罵上兩句都能大紅大紫,都能在小尿盆里盪起滔天的巨浪。

最近花果園又他娘的火了,或者說罵花果園的又他娘的火了,這源於一組名為《花果園:偽生態下的新棚戶生活》的文章。它再一次把花果園裡面成千上萬的問題拿到了菜市口問斬,吸引來一大堆看客拍手稱快。然而此文罵的雖然酣暢淋漓、洋洋洒洒卻拿不出數據,也沒有什麼靠譜的觀點;更像是隨筆、遊記或者見聞錄的性質;而且字裡行間或多或少透露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和不食人間煙火的怨婦情懷。所以自然引起了不少「挺花黨」的不滿,如大牛房叔直接嗤之曰:「何不食肉糜」。

那麼花果園到底該不該罵呢,罵還是該罵的,畢竟對老貴陽來說,這裡似乎成了麻煩的代名詞。

在計程車司機眼裡,去往花果園的距離長達十萬八千里,路上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如果說花果園是宇宙第一神盤,那楊家山隧道肯定是世界第九大奇蹟,這是世間罕見的能把電瓶車也堵住的地方,每天,滾滾車流駛出金陽白雲,在這五個大字下痛苦的哀嚎,望著不遠處肉眼可見的雙子塔用貴普飈出幾十萬字的髒話。而下了高速的外地車則在財富廣場下驚為天人的立交橋設計中望洋興嘆、忘穿秋褲、望眼欲穿。

朝辭J區南中環,晚上才到紫林庵,

兩岸猿聲啼不住,全都堵在金頂山。

曾幾何時,花溪大道因花果園的存在而分成了惠隆路以北路段和惠隆路以南路段;惠隆路的那個狗日的紅燈彷彿以世紀為單位數秒,不管你是滾去貴陽的還是爬去花溪的,通通在這裡死啦死啊地。後來,偉大的遵義中路和解放西路隧道橫空出世,天空一雷整天響,萬里河山盡徜徉,眾多的司機如便秘幾十年突然拉出來一樣暢快了一把,但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原來工人醫院也堵上了。由花二道、浣紗路、中環組成的這麼一個半閉合區域,成為了一座孤島,它如天邊的夕陽,美輪美奐、觸手可及卻彷彿永遠都無法到達。購物中心天橋下一大堆的公交車,就是沒有去你想去地方的,更有傳說中千年一遇的244路,只有修鍊得道的有緣之人才能一見。

花果園還給公安同志帶來了很大的麻煩,隨著碧海、世紀城等社區行之有效的打傳手段,相當一部分傳銷大傻逼們選擇花果園建立窩點,湖南的酒托、莆田的醫托,雲南的扒手、福建的騙子、還有一大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鬼頭刀把的小貸公司、假和尚假尼姑、算命的、倒閉裝修公司、黑中介、妓女都看上了這裡的場子。龐大的流動人口、外來人口、過境人口、棚改原住民擠在這片高地上,每天透過金融街的高樓和蘭花廣場的高架橋俯視貴陽。更別提黑車黑摩的、無照經營的商販和染頭髮的不良少年。花果園派出所一個所的接警量在地方上能完爆好幾個分局。如果你是一個民生新聞記者,每天蹲在花果園派出所門口啃豆腐果都能有新聞往你臉上撞,月入過萬不是夢想。花果園派出所的民警大概是世界上最勤勞的警察,在這裡工作,是不存在下班這個概念的,甚至休息都不過是一種奢侈,雖然警方一直在想辦法加派警力,想辦法開展聯防,但對於如此忙碌的緩解依然杯水車薪。

花果園還給他的業主帶來了很大的麻煩,電梯數量不夠,人又太多,每天拚命的超負荷幹活結果就是趴窩。頂樓在漏水,樓下又嫌太吵,隔壁那群租房子的小絲兒大半夜的還在背《成功的100種秘訣》和《1040工程寶典》。花果園的人行道會在你低頭玩《王者農藥》的時候突然消失,又在你抬頭的時候憑空出現。甚至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有一座天橋出現在你家二樓窗戶外面。兩年以前,購物中心西北角松花路和中山南路交叉的這個十字路口可以評選世界文化遺產,它的神奇之處在於,如果你從金頂山方向靠右沿中山南路步行前往金融中心,你永遠無法到達那裡,因為沒有任何過街天橋、沒有任何人行通道允許你這樣做,當時靠松花隧道這個方向的天橋是死路,而過中山南路則沒有天橋。好在這個問題隨著兩個天橋的竣工好了不少。

花果園還給貴陽帶來了一些小麻煩,一些好事的小絲兒稍微聽到些動靜就喜歡拿花果園黑貴陽城,就像十年前的兩搶一盜、五年前的沙沖路堵車一樣。我有個朋友來貴陽,第一句話就給我講花果園,而那時候他連貴州和貴陽都他娘的分不清。

花果園就是這麼個地方,大家都討厭它,大家都被他煩過,所以一旦有人罵,自然一呼百應,但問題是,罵的對嗎?

不對。

原文作者給花果園的定性是「偽生態下的新棚戶生活」這句話恰恰說反了。「生態」這個詞,在2016年因為一個叫賈躍亭的英雄前輩火了,火到現在一聽到「生態」我就反感、就作嘔、就往股市和炒作上去想。但我們反感生態,生態卻真實存在著。2010年,花果園開始銷售的時候,從沒有人相信千萬方級別的可怕體量會被吃光,在這片區域內,40萬人如螞蟻一般忙碌著,他們有苦逼的小公司職員、有臨街店面的服務生、有公交車和計程車司機,有風裡來雨里去的社區工作者還有還快會大範圍普及的社會消防員。他們各司其職,共飲長江水而老死不相往來。

在花果園,你能感受到高於貴陽中心城區幾倍的人群流動速度,每一個人都很忙碌,每一個人都表情痛苦,每一個人都握著手機貼在臉上,在烈日炎炎下出著臭汗。金融中心和金融街的三棟大樓里,成百上千屁大的小公司如蛆一般蠢蠢欲動,它們並不全是皮包公司、也並不全是沒餡的包子,但高昂的地價使它們不得不選擇在這裡寄居,並時刻覬覦著操蛋的融資和天使基金。國際中心的大堂里,電梯沒完沒了叮叮噹噹地響著,把一群又一群麻木的年輕人送上高層,又把一群又一群跑關係跑客戶的業務員踹出樓外。不要臉的推銷員在隔間中穿行被罵了一次又一次,汗流浹背的外賣和快遞騎手蹲在門口一次又一次的打著電話,黑摩的師傅們蹲在永輝超市和購物中心附近,一邊掃兩眼絲襪美女一遍又一遍的等著顧客上門,購物中心裏面的IMAX迎來了一批又一批看客,黃記煌賣出了一頓又一頓大餐。派出所附近人頭攢動,有要出境的,有要進牢房的,濕地公園裡鋪滿了情侶,找個小樹林親一個都要單雙號限行。到了晚上,燈火輝煌的白宮之下全是遛狗的人和遛人的狗,清潔工不知疲倦的把狗屎和煙頭丟進垃圾箱,松花路上的車流黃河泛濫,後面賓館裡的嫖客炮火連天。這裡混沌初開,秩序未成,卻有一大群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成為了這個大蜂巢下的工蜂。

如果你稍有學識,漫步在花果園的大街上,你不會感到這裡是貴州的省會貴陽。這裡更像是北京的大望路,一大堆來自燕郊的候鳥蹲著等待地鐵;這裡更像是瀋陽的北市場,一群大東北滿街閑逛之後從北站闊別了家鄉。站在這裡,你彷彿回到了80年代的深圳蛇口,90年代的上海浦東,在這裡,一群沒什麼夢想的年輕人被時代逼著實現了夢想,一群沒什麼水平的大老粗被社會綁架著擁有了水平。忙碌的花果園恰恰是貴陽最新的生態中心,來自五湖四海的最新血液在這裡融入築城,在這裡感受到了省會城市的嚴酷和生活的艱辛。

「棚戶區」這個詞,同樣是熱詞,在擁有先天資本的優越者看來,這個詞同樣等同於「貧民窟」。過去的花果園恰如西安的道北、齊齊哈爾的王屯,是一片無軌劃無組織之地。在那裡生活的群眾,相當大一部分確實扣得上「貧民」的帽子。而現在生活在花果園的人,依然有相當多的窮人,依然有相當多的無產者。但本質的區別在於,現代社區的概念已經在花果園普及,原來固有的老貴陽階層已經徹底被外來大軍衝散。花果園擁擠不堪、房屋談不上質量;但確實吸引了不少貴州縣份上的甚至周邊省份的居民來到這裡。他們從原來的村民、縣民一躍成為了省會城市的一員,這對於優越者來講固然還是艱難困苦無限,卻也不失為完成了一次飛躍。原來的棚戶區里,沒有這麼複雜的社會分工,沒有這麼嚴密的組織結構,沒有這麼多樣化的社區構成,是一灘臭水,是名副其實的棚戶區,但現在這灘臭水雖然還有味道,雖然還有泥沙,但至少已經活了。

從這個意義來講,宏立城確實在某種程度上踐行了「建設城市繁華」的諾言,但這種踐行帶有原罪,帶有瑕疵,不夠具備工匠精神。這是貴陽爆髮式成長中帶來的必然,也是未來我們不得不面臨的問題。核心在於,如何沉澱花果園浮躁的人口,如何固定花果園劇烈的震蕩,它是一個新出生的早產兒,不是一個人人恐懼的惡魔。它為貴陽帶來了許多,有財富、有人口、有故事、有事故、有罵聲、有憧憬,現在擁抱財富的貴陽人似乎還不能釋懷花果園對他們生活空間的侵略,也不能釋懷花果園帶給他們的諸多不便,更不能釋懷花果園的欺騙與謊言。但無論如何,有一批曾經的底層人終於站上了省城的土壤,終於得到的省城的接納,或許幾十年後,我們還能聽到這樣的對話。

「你咋個想的嘛,來貴陽這個地方。」

「哎……沒得辦法嘛。」

如今,這座中國跑的最快的城市即將用房價關閉它的大門,市民們是否想過,超級大盤究竟阻擋了摺扇大門多久?有是否想過,如今還有多少人,沒有趕上這最終的號角呢?

花果園舊棚戶區蛻變下的新生態,它帶著原罪、它有病、它很煩。

但它帶給了我們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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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講 貴州這兒的地名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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