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肺癌晚期患者的自白：我的天依然還在

受訪者：陸林生

年齡：76歲

病症：肺癌伴肝轉移

入院時間：2017年

採訪時間：2018年

采編：張慧娟

寫在前面

這個世界上的受訪者形形色色、千千萬萬，要問筆者最不願意麵對的是哪一類採訪對象，或許就是重大疾病的患者吧，如同下意識地避免去觀看類似《一九四二》這樣沉重的影片，那些生命中不可承受的沉重與壓抑，觸碰需要勇氣。

總是擔心直面患者時會不會言語不當、一不小心刺痛到患者的心？會不會氣氛壓抑，話題無法進行？是不是最好通過患者家屬進行側面描繪？然而，踏進病房的那一剎那，筆者知道，自己多慮了。

是不幸，但也是幸運的

印象中的病人在病床上總是或倚或躺，但陸林生不一樣。

眼前的陸林生，盤膝坐在床上，背部挺直，頭髮烏黑茂密，陽光的照耀下皮膚散發著光澤，面色紅潤，聽到門口走動的聲音，立即把臉轉了過來。這樣一位精神奕奕、反應迅速的老人家，你很難去把他和一位已經做過8次化療的肺癌晚期患者聯繫在一起。

「雖然很不幸查出腫瘤的時候已經是肺癌晚期了，但我也是幸運的，我的病生在了這個時間，醫學發展到今天，有了細胞免疫治療，有了白澤計劃，給了我生的希望。」陸林生言語間頗多感慨，對免疫細胞回輸、對東方肝膽醫院、對上海細胞治療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充滿感激之情。

TIPS:免疫細胞回輸

用自身的免疫細胞在體外加以強化和擴增後，再回輸至病人體內，激發、增強機體自身免疫功能用以抵抗體內癌細胞，從而達到治療腫瘤的目的。療法被稱作生物免疫療法。

感覺天都塌了

2017年6月1日，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的一天。在辦公室上班時，一陣急咳，咳出的痰中有一點淡黃色毛豆大小的血跡，陸林生看到後心裡一陣嘀咕，難道是30多年前的肺結核複發了？但不應該呀，當初連續體檢了5年，確定結核已經沒有了，完全治癒了。雖然心裡有點擔心，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今年初的時候還剛剛體檢過，一切指標都很正常，為求心安，下午去嘉興一院做個CT好了。

6月4日，片子和報告出來，左葉肺上端有一個腫瘤，66mmx46mm大小。拿著胸部CT片，陸林生一個人在候診大廳里坐了8個小時。

「感覺天都塌了，一個人開著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

沒有人知道這8個小時里陸林生經歷了怎樣複雜的心路歷程，惶惑、不安、甚至是否想過要放棄，這些他都再未向任何人提起，只是經過一夜的沉澱與自我心理建議後，那些負面情緒好像在一夕之間全都被消滅了，一切的猶疑都消失了。「有什麼大不了，還沒開始戰鬥就自己把自己嚇壞了，這一點也不像我，有病就治唄。」

第二天一大早挨個給女兒女婿、兒子兒媳打電話，喊上老伴，召開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家庭會議」，成功嚇壞了一家老小。老伴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這麼多年不是一直都健健康康的么，體檢也沒有問題，你不是還天天嘲笑我四高四高的，讓我多跟你一起鍛煉身體么？是不是醫院查錯了呀？咱們找大醫院再查一下吧？」這樣突如其來的通告，還是從陸林生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讓家人一時間心理上很難接受。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女婿董松根。他多方打聽知道了東方肝膽醫院生物治療科，這家醫院曾被多位朋友提及，而生物治療科的科主任也正是上海細胞治療研究中心的錢其軍主任。一家人略作合計，幾乎沒有猶疑地就直奔第二軍醫大學附屬東方肝膽外科醫院。

6月15日，陸林生在家人的陪同下住進了醫院。「比拳頭還大的一個球狀腫瘤，想想都心裡發毛」，陸林生回憶說，「當時也諮詢過是否要開刀將腫瘤切除，畢竟那麼大的東西在身體里，像一個病毒源不斷向外擴散，如果能一刀解決豈不是更方便」。

未曾讓這種念頭在腦子裡落地就已經被仇金榮教授遏制，如果開刀，快速擴散的可能性非常大，後果無法預計。就目前已有的片子來看，情況還在可控範圍內，初步制定的方案為靶向治療，具體的治療方案還需要等CT引導下肺穿刺活檢術的結果出來。

然而，病情遠比CT增強片中顯示的嚴重。

對腫瘤、癌症略有了解的人應該知道，靶向治療基本上是除了開刀做手術外，最能夠精準治療癌症的一種方法。靶向治療藥物可以直接促使腫瘤細胞凋亡，或間接刺激免疫系統識別和殺滅腫瘤細胞，抑制腫瘤血管生成，達到阻止腫瘤生長、延長患者壽命的目的。

TIPS:靶向治療

靶向治療是通過藥物干擾參與腫瘤細胞增殖分化所需要的分子，阻止腫瘤的生長和擴散。因為科學家們通常把這類分子稱為「靶點」，所以針對這些靶點的藥物也就被稱為「分子靶向藥物」。

當治療靶點存在於某種特殊類型的腫瘤細胞內時，靶向治療相比化療和放療更能夠針對腫瘤細胞發起攻擊，而少影響甚至不影響正常細胞，在減少對正常組織破壞、減輕副作用的前提下，達到更好的療效，改善生存質量。

從陸林生的檢查結果來看，僅靠靶向治療已經無法滿足治療需求，主治醫生將目光轉向了細胞免疫治療。通過對病情的分析，患者的個人身體素質分析，上海細胞治療工程技術研究中心錢其軍主任認為，陸林生的情況可以實施免疫細胞回輸治療。

雖然對這項技術的治療效果非常有信心，但是還必須得到家屬的認同與許可，畢竟，腫瘤的程度、患者年齡、身體強壯程度……太多太多的因素會對患者造成影響，細胞回輸後有可能出現的生理反應是否能夠承受，這些都是家屬們必須考慮的問題。

最後拍板的人是陸林生自己。

經主治醫生及錢其軍教授的共同研究，最終決定了CAR-T細胞免疫治療+安維汀靶向治療（安維汀為抗腫瘤血管生成的靶向藥物）+化療相結合的三合一治療方案。

這裡是希望的新起點

2017年7月29日，陸林生進行了第一次免疫細胞回輸。

在此之前需要先從陸林生身上抽取100cc血液，這當中只能分離出很少一部分的免疫細胞，在體外對它們進行增殖和基因改造，這個過程需要20天左右，20天後進行第一次的細胞回輸。這一次的治療可以說是讓陸林生吃足了苦頭。

正常情況下，細胞回輸後8個小時會發熱，但陸林生的情況遠比預料中嚴重，連續4天高燒不退，每天只有短暫的清醒時間，半迷糊全身無力地躺著。出院回家後還持續發燒，直到兩天後情況才穩定下來，這個時候陸林生才真正意義上生出一種我是病人的感覺。

自陸林生檢查出腫瘤，一家人幾乎時時刻刻都提心弔膽，眼看著第一次細胞回輸後一切都在好轉，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包括陸林生自己都在心裡長出一口氣，治療終於慢慢地上了軌道。然而，命運總是在不斷地和你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

2017年8月中旬，夜裡11點，陸林生暈倒在了家中洗手間里。

距離第一次細胞回輸完成回家休養沒有幾天，陸林生再次住進了醫院病房。

各項指標檢測下來，白細胞和血小板指數遠遠低於正常的生理指標，細胞免疫治療對於現階段的陸林生來說，身體負擔實在太大。即使身體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陸林生依然認為治療方向是沒有錯的，只是自己年紀大了，反應比較強烈而已，對於細胞免疫治療的信心從未動搖。

結合第一次細胞回輸後陸林生的各項生理反應及指標，主治醫生及專項小組第一時間調整了治療方案：原定每月一次的細胞回輸調整到兩個月以後再進行，給患者的身體充分休養生息的時間。

2017年6月陸林生拍的PET-CT影像

通過這半年多的免疫治療和靶向治療，曾經看上去嚇死人的拳頭大小的腫瘤，現在已經縮小為一個小雞蛋大小，一切都在向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說到自己的病情，陸林生從不避諱，而且一直強調自己「運氣」非常好，「剛剛住進醫院的時候，那時候病房裡有個病友，他是2016年發現的腫瘤，9月份開的刀，到了17年的9月份，一年時間，複發了，又再次開刀，這次開刀後才過一個星期就擴散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找到了東方肝膽醫院，但為時已晚，癌細胞已經全面擴散，無法收治了」，陸林生說到這位病友的時候不甚唏噓，「他才63歲呢，而且發現腫瘤的時候還比較早，才中期，但是送到東方肝膽醫院的時候已經擴散成那樣，細胞免疫治療，什麼治療都用不上了，可惜了……」

陸林生的話里話外，可以明顯感受到一種發自肺腑的感恩之情以及對生命的熱愛，「人嘛，要生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我能第一時間就進行細胞免疫治療，完全沒有走彎路，這就是我的幸運，我特別願意把我的故事說給別人聽，要是有人因為看了我的故事而知道細胞免疫治療，能夠像我一樣更健康地活著，哪怕只是一個人，我都覺得自己功德無量」。

下一步的計劃就是學習游泳，每天半小時

現在的陸林生一直在遵照醫囑按時吃藥，定期檢查，每天定時散步、跑步，跟不同的人聊天聊地，總是能夠讓人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生命活力。

據陸林生說，曾經看過一篇報導，一位2001年查出來肝癌的患者，除了開刀動手術外，每天堅持游泳20到30分鐘，現在已經健健康康地活到了88歲。所以，下一步的計劃就是學習游泳，每天半小時！

陸林生說：「我總覺得生命是彩色和運動的，我不安於安逸平靜，所以75歲我照樣上班工作；我不甘於被病魔打倒，所以我嘗試最先進的醫學治療，做運動，學游泳，想盡一切辦法對抗腫瘤。

樂觀勇敢的人們總是讓你對生活燃起更多信心與感動。相信陸林生老先生活到88、98、108，那都不是事兒！

腫瘤治療，中國早已走在世界的前列

目前 ，我國惡性腫瘤新發病例數380.4萬例，相當於平均每天超過1萬人被確診為癌症，每分鐘有7個人被確診為癌症。

為什麼腫瘤患者越來越多？上海細胞治療工程技術研究中心錢其軍主任說過，「腫瘤的發生與衰老密切相關，是生命進化過程中的一種現象，也是人衰老過程中的自然選擇。隨著社會的老齡化，腫瘤患者也會逐漸增多。我們要做的就是，利用細胞免疫治療技術，降低罹患腫瘤的幾率，讓更多的腫瘤患者被治癒」。

陸林生開始了他全新一段的生命旅程，閑不住的他甚至準備再次回到工作崗位。但是對於醫生來說，新醫學的探索從未停止，一次次的累積，臨床醫生和研究人員的共同努力，人類才會一步步破解癌症。

這十多年來有了很多治療癌症的方法，包括對癌症這個疾病的認知，已經從過去的一聽說得癌症就必須手術切除發展到現在，對於癌症能不開刀就不開刀，能不化療就不化療，來幫助患者戰勝癌症疾病。而細胞免疫治療更是從另一個角度打開了一扇窗來幫助患者們攻克癌症，這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最大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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