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交」似一顆恆星布朗夫曼似一尊真神

最新 07-13

「倫交」也許不像維也納愛樂樂團那樣「儒雅」，不像阿姆斯特丹音樂廳管弦樂團那樣「高貴」，不像波士頓交響樂團那樣「絢爛」，但它的實力相當雄厚，功力十分紮實，且有著「柏林愛樂」那樣穩定的狀態。

6月21日晚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中，與邂逅多年的英國倫敦交響樂團再度謀面。在一場高水平的音樂會後，我與現場的所有聽眾一樣，內心迎來驚喜，感官得到享受，精神得到鼓舞，思想深受啟迪……

倫敦交響樂團（以下簡稱「倫交」）是一個我所熟悉的世界頂級樂團，從安德烈·普列文時期到蒂爾松·托馬斯時期，從丹尼爾·哈丁率團來訪到捷傑耶夫率團來訪，這個樂團給我留下的都是精緻、精美、精湛的印象。而在「三精」之外，我所獲得的另一個感受是永恆，可以這樣說，多年來，這個樂團在狀態穩定方面堪比恆星一般持久，可謂目前世界上機構動蕩最小，水平起伏最微的一流樂團。

我愛「倫交」是情有獨鐘的，不客氣地講，倫敦的「五大交響樂團」中，唯有「倫交」最為「堅挺」，而餘下的「倫敦愛樂」、「BBC」、「皇家愛樂」、「英國愛樂」，儘管同屬世界一流，但他們都難以撼動「倫交」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因為我認為，只有「倫交」的聲音，才是真正代表英國交響樂水準和風格的聲音。

「倫交」究竟擁有什麼樣的聲音？它為什麼能夠徹底征服我？

我認為，在當今世界最優秀的樂團中，柏林愛樂樂團（以下簡稱「柏林愛樂」）可謂最全面、最均衡、最完美的代表，而能夠與「柏林愛樂」在特點上相仿的樂團，則首推「倫交」這個令人敬畏的典型。首先，「倫交」的整體均衡感非常出色，這方面完全可與「柏林愛樂」相媲美。其次，它的聲部特點十分突出，弦樂的穿透力和「擴張」感尤為顯著，其亮麗、晶瑩（小提琴）、純正、厚重（中低音弦樂）的色彩令人心醉。

「倫交」的銅管聲音高亢，音色鮮亮，常常給人以金光閃爍之感，氣質上恰如一群具有「明星」范兒的帥哥，健美、俏俊而又挺拔。「倫交」的木管雖不像法國樂團的木管那樣華麗和「嫵媚」，但卻在聲音上顯得實在可靠，各件樂器間的音色涇渭分明，清晰自然，整體上十分完美，氣質上亦凸顯出一種紳士之風。

客觀來看，「倫交」也許不像維也納愛樂樂團那樣「儒雅」，不像阿姆斯特丹音樂廳管弦樂團那樣「高貴」，不像波士頓交響樂團那樣「絢爛」，但它的實力相當雄厚，功力十分紮實，且有著如同「柏林愛樂」那樣穩定的狀態。

此次「倫交」的來訪，使人們重又看到了它的精彩面貌。當晚的音樂會上，在指揮家賈南德雷亞·諾塞達的率領下，「倫交」集體發揮，狀態「爆棚」，其高水平的演奏令現場觀眾癲狂至極，大呼過癮。

德沃夏克的交響詩《正午的女巫》是當晚的第一首樂曲，「倫交」的演奏顯露出很好的「樂隊感」，其中木管的輕靈，弦樂的婉轉都非常巧妙。而當代表女巫形象的主題出現時，弦樂的四個聲部頃刻間爆發出融入感極強的聲音，僅僅在這一瞬間，人們就充分領略到「倫交」弦樂通透厚重的音色魅力。

外貌酷似富特文格勒的義大利指揮家諾塞達，當晚在場上的表現頗具淡定感，從實際的指揮效果來看，他應該屬於沉穩、鎮定且把控性較強的指揮。下半場的重頭曲目，肖斯塔科維奇《d小調第十交響曲》，他指揮得很有章法且定力十足，其中尤以第二樂章的諧謔曲最為精彩。在這個樂章中，諾塞達的速度把握恰到好處，高潮到來前的鋪墊及高潮到來後的處理都做得相當精妙，而「倫交」則在他的有機調配下，將這段激情的音樂演奏到了極致，最大限度地展現了音樂的表現張力。交響曲的第四樂章亦是如此，大段「華麗」的音樂穿插遊動，火熱的氣氛貫穿全曲，而諾塞達則遇難不亂，指揮若定，出色地控制樂團完成了演奏，給現場聽眾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倫交」此次是在客席指揮的帶領下訪華演出的，卻仍然能夠展現出這樣好的狀態，這實在是令人驚訝的。其實，在我看來，近年來世界指揮界已經基本完成了整體的更新換代，隨著老一輩大師的相繼離去，新生代指揮家已經取而代之，逐步取得了掌控全局的地位，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然而，明眼的人們都能夠看出，現在的年輕指揮家除了技術嫻熟，才華突出外，與老一代指揮大師相比（如富特文格勒、卡拉揚、塞爾、賴納、明希、伯恩斯坦、阿巴多等），在整體藝術氣質和藝術修養上仍然存在著較大差距，而在職業精神和職業態度方面則更是難以相比，儘管杜達梅爾、尼爾森斯等人有著「鮮亮照人」的天才與個性，但在全能方面仍沒有達到超越前輩大師的程度，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無獨有偶，此次率「倫交」來訪的諾塞達也是如此，儘管他風格細膩，特點穩重，且具有把控樂團所必需的嫻熟技藝，然縱觀其整體風貌，不足之處並非難覓。別的不說，作為指揮一流樂團的指揮家，滿場演出眼睛緊盯著總譜打拍子，不時還有些慌亂翻譜的動作，僅這一點就很不能令人滿意。

我並不是說每一個指揮家上台都要背譜指揮，因人而異，隨機應變是必須的。可在實際指揮中，指揮家如果總是眼睛緊盯總譜，那麼雙手的音樂傳導性勢必會受到影響，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諾塞達不能背譜指揮，無論如何是一個弱點，這方面他與老一代大師相比具有明顯差距（托斯卡尼尼、卡拉揚、伯恩斯坦、塞爾、明希、阿巴多、小澤征爾等人都是背譜指揮）。

當晚的音樂會上，俄羅斯鋼琴大師葉菲姆·布朗夫曼絕對是超級明星，這位綜合能力及綜合風格都極強的鋼琴家，給現場的聽眾帶來了頗具震撼感的享受。布朗夫曼出生於前蘇聯，後移居到以色列和美國。他是鋼琴大師弗萊舍和塞爾金的學生，又是在茱莉亞及柯蒂斯音樂學院留過學的俄羅斯學子，故身上有著德國鋼琴學派、美國鋼琴學派和俄羅斯鋼琴學派的綜合痕迹。

今年已經60歲的布朗夫曼，技藝超群，經驗老到，從各方面看，他都是當今世界上最成熟、最炙熱、最具權威性和影響力的鋼琴大師。

布朗夫曼當晚為現場聽眾演奏了李斯特《A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以下簡稱「李二」)。這是一首音樂艱澀，技巧超難的作品，曾經被很多鋼琴家視為畏途。而布朗夫曼當晚的演奏卻顯得輕鬆自如，遊刃有餘，協奏曲中的大段雙手八度，他演奏得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其氣勢如虹的效果，將人們的聽覺神經和視覺神經全部調動了起來。

「李二」是一首擁有六個部分的單樂章作品，全曲極具交響性，各部分的銜接相當緊湊，沒有傳統協奏曲三個樂章間的明顯對比。布朗夫曼當晚與「倫交」混搭，構建了一道鋼琴與樂隊的交響長城，他們共同合作，將「李二」這首激情化的協奏曲推上了戲劇性的高峰。

我觀布朗夫曼的演奏，首先對他的超級音色感到驚詫。他彈琴的音量極大，聲音堅厚無比，十足的力量之後，反襯出的是玲瓏剔透的純凈與亮麗。布朗夫曼在演奏「李二」時，雙手時而似揭紗般輕撫鍵盤，時而似砸釘般「錘擊」鍵盤，其音色及音樂的變化豐富至極。而他的雙手八度技術和快速流暢的經過句，則令人們在驚心動魄的氣氛中獲得了無比酣暢的享受。

布朗夫曼真的是太過神奇，太過驚訝了，他簡直就是一尊真神，演奏中完全與鋼琴融為了一體，使人們不得不在他的絕妙藝術中對其頂禮膜拜，肅然起敬。

6月21日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這一天，「倫交」與布朗夫曼恰似金童與玉女般的完美結合，共同為中國的聽眾帶來了一場世界一流的音樂盛宴，使人們得以在德沃夏克、李斯特、肖斯塔科維奇的偉大音樂中獲得了深刻的感悟和啟迪。

我愛「倫交」，欣賞布朗夫曼，讚美諾塞達，對於他們的來訪，我想由衷地說上一句，「你們的音樂會我沒有聽夠，你們的藝術我沒有欣賞盡興，我與廣大的樂迷聽眾們一樣，寄希望於你們的下次，下次以及更多下次的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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