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將軍賀健：敵人上來了，你騎摩托車先走，把馬給我留下

四月的湖北東北農村乍暖還寒，山路兩旁的野草泛起了綠意。一位將軍和警衛員，一前一後走著。

將軍42歲，瘦削的臉龐布滿威嚴，腰桿比樹榦還筆直，腳步非常輕快。警衛員是18歲的小伙，一張青春洋溢又不失機敏的臉，背著牛皮公文包和駁殼槍，緊緊跟在首長身後。

這位將軍名叫賀健，原名喻安良，紅安縣華家河鎮喻家畈村人，1929年加入中國工農紅軍。他從小兵當起，逐級升遷，抗日戰爭時擔任軍區司令員，解放戰爭中又當過師長等重要職務。建國後，賀健被授予少將軍銜。

在戰場上，賀健專啃硬骨頭，一到攻堅戰，就輪到他上陣。字典里從沒有一個「怕」字，實打實的一員悍將。

賀健

1952年，賀健擔任魯中南軍區司令。雖然身居高位，但已離家20年，思鄉心切。於是，找了個空暇日子，帶著警衛員小李回鄉探親。

就在離喻家畈村大約二里路，一位老太太站在道口。她臉上溝壑縱橫，身穿黑色的棉襖。

賀健一眼就認出了母親，大聲打招呼：「娘，我是安良，我回來了！」

老太太揚起手臂，扇了他一記耳光，罵道：「你個沒良心的！你還知道有這個家，還有這個娘啊？」言畢，一頭撲進賀健懷裡嗚嗚咽咽地哭了。

賀健抱住母親瘦骨突兀的肩膀，緊緊咬著牙根，強忍住淚水。

「回家吧，鄉里的領導和鄉親們知道你回來，正在等著呢。」母親終於止住哭泣，拉起了賀健的手往家裡走。

賀健

小小的家院，早已人山人海。賀健一邁步進來，瞬間掌聲雷動，然後兩串鞭炮點燃，響徹雲霄。

鄉親們團團圍住賀健，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母親卻徑直走到東房，掄起一柄炒菜的鐵鏟，猛然向土牆鏟去，房子里立即泥土飛濺。大家圍將過來，一頭霧水，不知道老太太在搞什麼名堂。

不一會，她鏟掉了牆皮，掏出一隻油布包，裡面有硬紙板做的黃皮夾子。再打開一看，是兩張面值分別是一元和五角的邊區紙幣，和一張發黃的照片，裡面的年輕人短髮便服，正是稚氣未消的賀健。

賀健吃驚地瞪圓了眼，上前輕撫著這些物件，兩行淚水簌簌地往下流。鄉親們了解情況後，也紛紛落淚。

原來，遠在1932年，賀健當時已經參加革命，擔任徐向前的警衛員。他怕母親擔心，謊稱在外面打鐵為生。不久，紅四方面軍準備西進，離開鄂豫皖邊區。

賀健和姐姐、妹妹

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賀健愈加思念母親，便寄回一封信，夾著兩張邊區紙幣，和一張近照。

母親隱隱約約，猜到賀健加入了紅軍。當時喻家畈村已經淪為白區，紅軍家屬一旦被發現，將面臨悲慘的下場。她剪下硬紙殼，一針一線地為照片鑲上邊，連同紙幣裝進紙皮夾子，裹上油布包起來，再小心翼翼地藏在牆縫裡……

賀健這一次回家，住了沒多久就要歸隊了。臨別之前，母親把這些東西贈送給他，一再叮囑道：「好好帶兵，好好打仗。」許多年以後，賀健回想起母親，總是愧疚萬分。他交代兒女：「我生沒有對老母盡好孝道，但我死後一定要把骨灰送回老家，埋到老母的墳邊，永遠陪伴著她。」

賀健和夫人

直到98歲逝世之前，將軍始終保持著自己獨有的生活習慣：

——早上5點鐘準時起床，午飯後必睡個午覺。

——一輩子很少讀書、看報，只聽廣播，但國際國內的大事沒有一樣不知道。

——喜歡看地圖，無論是哪裡發生戰事，他都會久久地站在地圖前面。

——喝酒只喝茅台酒，喝半斤等於沒喝，喝多少都不會醉。

——抽煙只抽中華煙，一天能抽兩包。70多歲時，醫生讓他戒煙。誰都知道煙不好戒，但他說戒當時就戒，從此再也沒碰過。

——90歲之後，仍舊是自己的衣物自己收拾，所有東西都放得井井有條。

——從不登別人的家門，從不主動與人聯絡，從不臧否他人。

2008年5月4日，賀健將軍辭世。

在停止呼吸之前，已經昏迷了多日的將軍突然睜開眼睛，清晰地喊了一句：敵人上來了，你騎摩托車先走，把馬給我留下！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遠離戰場幾十年之後，在經過了長久的和平生活之後，將軍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竟仍是喊給戰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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