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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子欄目】荊棘草詩歌

荊棘草簡介

荊棘草,原名盧道廷,男,江蘇泗陽縣人,1963年出生,非主流非流派獨立詩人。

教過書,搬過磚頭,進過工廠,流浪,寫詩,大半生練習直立行走。

用詩寫命,自謂一個人的喊派詩歌。

被碰瓷後的上帝脫口而出

——讀荊棘草詩歌有感

袁魁

讀荊棘草的詩歌讓你首尾難顧,什麼意思呢?就是他的詩歌有著雙子座那樣兩面甚至多面性,這可能是他有意而為之,也可能是荊棘草本性使然。不管如何,這都大大增強了詩歌文本的耐讀性,詩歌的魅力就在於此,它不是清水,讓你一眼就能看透。好的詩歌應該有著多樣性與很多種可能。

在一些詩中,你能感受到荊棘草的頑強與倔勁,就像真的小草一樣,它們用盡一生的力量往上生長,所有阻礙它們生長的東西,都是要給它們讓路的,這裡的讓路實際上是本體的一種自發選擇。如果它不能讓路,作為本體的始作俑者,那麼其存在的意義就會打上大大的問號。

而在另一些詩中,荊棘草一反玄而上的思索,直接單刀切入現實之中,將日常生活中的所見所聞直接道出來,也並非如白開水一樣不加一點東西。荊棘草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或嘲諷或冷刺或客談乃至玩弄,這就給他原本硬朗的詩文本之中,輸入生的氣息。

還記得從前看黑澤明導演拍的《七武士》,開篇的處理也盡顯大時代的粗曠之氣,但拍著拍著,裡面就顯出了黑澤明內心的痛苦與不安來。

這可能是文藝家的一個通病吧,無論做什麼,都想要把這個時代的黑暗全部說出來,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因其始終是一個動態的生成轉化過程,你一說出來,就落入事實與邏輯所構成的陷阱之中,難以自拔,而這正是荊棘草的興趣之所在吧。

事實上,時代的黑暗面也好,人性的幽暗面也好,它們都是全體的幻境所構,任何一個想脫離此暗黑境或成全此幽暗之全體的做法,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你本身即是其一。但在文藝創作過程中,我們完全有可能抽離出自性,站在上帝的視角去觀察去顯現去結構去作用,但是這上帝的視角啊,該有多無趣么,在上帝之外,還有個撒旦呢,文藝家所要作的,就是把這個撒旦放出來,讓上帝也想不到,更管不到它的存在與衝擊波所在。

我想這也是荊棘草的文本給袁魁帶來的一些創作上的思考吧。

20180708

荊棘草詩歌18首

麻雀落在信訪局的門牌上

信訪局的大樓

正在搬遷

白底黑字的門牌

擺放在一處草坪上

幾隻麻雀

落在門牌上

蹦蹦跳跳,嘰嘰喳喳

看大門的張二拽

撿起一粒石子

「嗖」地扔了過去

嘴裡罵罵咧咧

「這些傢伙

盡在上面拉屎」

命,只有一條

任何人,都攥不住這條命

就像一條河流

水是它的命

無論它如何扭動

都控制不了水的奔騰

有些人,命跟著錢走

有些人,命跟著權走

有些人,命犯桃花

一輩子,在一朵桃花里呻吟

大多數人,則把命

交付於一株小草,學會隱忍

巴巴地望著天空

我的命,似乎

和他們不同

它在一首詩里奔突呼號

疼它所痛,哭它所冤,喊它所命

北京二鍋頭

兒子過來

當然高興

吃飯時

拿出一瓶北京二鍋頭

我說,兒子

這是北京的

陪我喝上兩杯

兒子說

你心臟不好

不要喝酒

我說

心臟沒有什麼

就是跳得慢一點

慢一點

不算什麼毛病

兒子說

二鍋頭勁大

我說

我就喜歡這北京的酒

喝一點

心跳就會加快

臉譜

從前,我做村長

村裡人看到我

老遠就向我打招呼

村長,你好

然後,哈著腰

從我身旁低頭走過

後來,我做了教師

學生看到我彬彬有禮

老師,您好

學生家長看到我

也都微笑著點頭問好

現在,我做了一家單位的

保潔工

所有的人看到我

都挺胸抬頭,目視前方

就連單位里

那個最二的二貨

走到我面前

也會時常響亮地

啐出一口濃痰

哼著

只有二貨自己

才能聽得懂的曲子

揚長而去

習慣

這些年,我習慣了

一個人摸黑走路,行囊空空

怕什麼盜盜搶搶

這些年,我習慣了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什麼

都模模糊糊,霧裡看花

這些年,我習慣了

左手搏擊右手,哪一隻手贏了

都不算勝負

這些年,我習慣了

左耳聽右耳出,再好聽的聲音

也比不過鳥叫

這些年,我習慣了

和所有的螞蟻說話,了解

每一隻螞蟻的幸福

這些年,我習慣了

聽所有的麻雀嘰嘰喳喳,傾聽

每一隻麻雀的喜怒哀樂

這些年,我習慣了

和每一株小草一起孤獨,仰望

所有的大樹風風光光

這些年,我習慣了

把黑說成白,把白說成黑,這世界

從來就不需要黑白分明

這些年,我習慣了

晚上看著新聞聯播睡覺,這樣我才能

踏踏實實地做一個好夢

這些年,我習慣了

出行坐車捧著人民日報,讓所有人

都知道我是一個關心政治的人

這些年,我習慣了

練習變臉術逃遁術,以適應

這個詭異多變的世界

這些年,我習慣了

練習死亡,我怕突如其來的死亡

讓我痛苦不堪

這些年,我習慣了

向所有的惡犬說聲,hello,你好

因為再善良的犬也會咬人

這些年,我習慣了

看天說話,看天走路,看天做事

我篤信什麼事情都人算不如天算

這些年,我習慣了

幾乎所有的習慣,只是有一樣

我還沒有習慣——

吃人

喊父親躲釘

想起父親

我就想大哭一場

父親入殮時

入殮師教我們兄弟幾個

一起喊,父親躲釘

我們剛剛喊出「爸爸」兩字

滿臉緊巴巴的入殮師

「咣當」一榔頭,就砸了下去

合上了銷釘

可憐的父親,入土前

也沒有躲過,這塵世間

最後一枚釘子

射釘槍

射釘槍

這玩意兒

第一次聽說

射釘槍

應當不是槍

它射出的是釘子

不是子彈

射釘槍

應當是槍

要不,它怎麼也叫槍

射釘槍

到底是不是槍

爭論它

毛用沒有

石家莊市長安區

北高營村村民賈敬龍

用射釘槍

射殺了村長何建華

坊間傳聞

一槍斃命

醫生說我有精神病

去醫院看醫生

醫生正襟危坐

問我哪裡不舒服

我說,沒有不舒服

醫生說,沒有不舒服

你來看什麼病

我說,感覺心臟有病

醫生問我

胸悶嗎

我說,不

頭暈嗎

我說,不

乏力嗎

我說,不

我說,近來一出門

心就發慌

醫生咂了咂嘴

你病的不輕,去精神科吧

不要委屈一塊有脊樑的石頭

哪一天,我死了

不要把我的名字

刻在一塊

有靈魂的石頭上

一生歪歪扭扭的名字

不要和一塊

方方正正的石頭

過不去

一生卑微的我

從未直起過腰桿

哪一座山上的石頭

我相信,都是堅硬的

哪一座山上的石頭

我相信,都有一根挺拔的脊樑

不要去委屈

一塊屹立著的石頭

覆蓋著的小草,才是我的

來世和今生

你不爛掉,我不會讚美你

一個桃子,表面光鮮

高唱讚歌的人

讚不絕口

我默不作聲,哀其不幸

我知道,它從裡面

已經一點點腐爛了,一個

腐爛的桃子

不會引起我的食慾

一個失去食慾的桃子

我不會去讚美它

只是希望它一直爛下去

一個完全爛掉的桃子

才是一個值得讚美的桃子

釘子

一枚釘子

釘在牆上

高度正好適中

一半砸進牆內

一半留在牆外

牆內的一半

死死地咬住黑暗

牆外的一半

發出犀利的光

緊緊地盯住

室內的每一件物品

可以拴住一把刀

可以懸上一柄長劍

也可以叼住一款女人的包

當你

掛上一面鏡子的時候

它如肉案上的一副鐵鉤

牢牢地

抓住了你的肉身

詩人是不是一個很大的詞

做公司老總的朋友

約我去酒店吃飯

席上坐著的

不是官員,就是商人

談笑里

都是官商之道

我本一介平民,舉箸端杯

自然有些局促

席間,一位企業老總

問我在哪高就

我支支吾吾半天

也沒有說出子丑寅卯

還好

坐在我旁邊的叔叔

救了我的場

他說

他是一位詩人

是我的侄兒

這位老總

吐出了一塊雞骨頭

輕輕「哦」了一聲

堆雪人

三哥來電話

說老家下了好大的雪

問上海下了沒有

我說,上海沒有下雪

這幾天一直在下雨

不知道雨後

能不能來一場雪

三哥說,老家的雪

下有一尺多厚

家家門口都堆了雪人

我說,你幫我們家門口

也堆上一個雪人

一定要堆的大一點

三哥說,家裡沒有人

你堆給誰看

我說,堆給過路人看呀

讓他們都知道

這是一個幸福的人家

她究竟為誰哭喪

她三十來歲

人長得倒也娟秀

一進棺房

她便撲在棺上

捶打著棺材

就像捶打著這個世界

數黃瓜道芝麻

一把鼻涕,又是一把眼淚

哭得呼天搶地

看哭的人

個個悲戚落淚

哭過之後

我悄悄問她

你哭得為什麼這麼悲傷

她說,我不是哭

棺材裡的死人,我是哭我自己

一想到錢

我就會嚎啕大哭

明經國的鋤頭

腰扎蛇皮口袋的明經國

江西贛州人

六十三歲,農民

一輩子土裡刨食

土裡刨食的明經國

對鋤頭情有獨鍾

使一把好鋤

他用鋤頭鬆土

蟲兒不驚

他用鋤頭鋤草

小草不疼

他從來不會無緣無故

鋤掉一棵莊稼

三月十七日

明經國用鋤頭

鋤掉了

贛州市十八塘鄉

人大主席卓宇

這一鋤

整個贛州市

都疼了

這輩子我代表過誰

生下來

被母親父親代表

上學了

被班長老師代表

走上單位

被大小領導代表

後來流浪

被一張身份證代表

現在老了

被兒女們代表

有一天進入墓地

又被一塊石頭代表

清明,我正在流浪的路上

媽媽,你走

多少年了

我已經記不清楚了

爸爸,你走

多少年了

我也記不清楚了

記清楚

又有什麼用

前年

沒有給你們

去墳上添把土

去年

也沒有給你們

去墳上添把土

今年

我還不會給你們

去墳上添把土

你們不會

怪我不孝吧

爸爸媽媽

我在寫

這幾句話的時候

正走在

流浪的路上

這條路

還要走多遠

上帝也不會知道

但是,我相信

我離你們

已經越來越近了

母親節,為天堂的媽媽寫首口語詩

媽媽

你在天堂還好嗎

今天是母親節

想和你嘮嘮嗑

不扯別的

就聊聊天氣吧

人世間,這鬼天氣

越來越壞,一會兒風一會兒雨

沒有風沒有雨的時候

就是深不見底的霧霾,叫你

死都喘不過氣來

要是哪天見到了紅彤彤的太陽

就像小孩過年似的快樂

媽媽,聽說天堂里的天氣

天天都是晴空萬里

就在前天,我夢見了爸爸

爸爸說,你們在天堂都很自由

藍天白雲,整個天空好得不要不要的

爸爸臨走時,拽著我的手說,娃兒

讓你活在世上,真是遭罪

我「嚎啕」一聲哭了出來

噢,媽媽,不扯這麼多了

扯多了,你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媽媽,我寫的這些都是大白話

每一句,你都能看得懂

好了,祝您節日快樂

我們不定義先鋒詩歌

我們只展示先鋒詩歌文本

主編:北魏

常務副主編:袁魁

副主編:趙東、沙馬、阿爾、梁震

編輯部主任:風兒

定期推出日:每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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