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微課 | 《史記》中不可忽視的占星學
原標題:周末微課 | 《史記》中不可忽視的占星學
司馬遷(前145年-不可考),西漢史學家、散文家
大家好,這是「中華經典通識」系列叢書之一《經緯天人:<史記>精解》的線上微課程,上一講說完《史記》的作者,這一講,我們來討論一下《史記》中不可忽視的占星學知識,了解《史記》中蘊含的宇宙觀。
《史記》成書於西漢時期,是出自司馬遷之手的一部鴻篇巨製,它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為撰作宗旨,記載了從傳說中的黃帝時代到西漢武帝時期的三千餘年歷史。
在司馬談、司馬遷父子寫作《史記》的時代,「蓋天說」和「占星學」都非常流行。我們知道,《史記》的創作宗旨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這是司馬遷在散文名篇《報任安書》中提到的。所謂「究天人之際」,就是通過天文驗占,考察天與人之間的感應,探索宇宙的奧秘。所以說,「占星學」其實是《史記》里不可忽視的重大課題。
王紫微,1984年生於北京。北京大學古代文學博士,古代文化研究學者、文史作家。致力於知行合一,在實地及實物考察的基礎上,以文學、美術等多元形式對中國歷史進行系統解讀,賦予今人對古代文明的想像和新知。出版著作:《與古偕行》《漢字里的中國》《出經入史:從<春秋>到<史記>》等。
當我們仰望星空,相信很多人都曾有過這樣的疑問:宇宙究竟是由什麼組成的?它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它和人類之間是否存在某種感應?
古希臘數學家畢達哥拉斯說,宇宙由數字構成;當代物理學家霍金則認為,宇宙是大爆炸的產物。從托勒密的「地心說」到哥白尼的「日心說」,從梵高的《星月夜》到今天各式各樣的科幻電影,數千年來,人們不斷嘗試著描繪遙遠而浩瀚的星空,探尋著宇宙的真相。頭頂之上那個神秘存在——天——永遠賦予我們想像的力量。
中國古代,也有許多關於宇宙的想像。其中比較原始的一種叫作「蓋天說」。這一學說大概起源於商周時期,它認為「天圓如張蓋,地方如棋局」,穹廬形的天空覆蓋在正方形的大地上。
「蓋天說」將周天恆星分為「五宮」:中宮天極,東宮蒼龍,南宮朱雀,西宮白虎,北宮玄武,東西南北四宮統領二十八星宿。天上「五宮」對應地下「五方」,而周天星宿也分別與人間的地域、封國構成對應關係。譬如春秋戰國時期,位於西方的秦國的吉凶,可以根據太白星(金星)的運行來預測;位於東南方的吳國、楚國的吉凶,則可以根據熒惑星(火星)的運行來預測。這種天地之間的對應關係自然而然就衍生出另一門學問——占星學。
在司馬談、司馬遷父子寫作《史記》的時代,「蓋天說」和「占星學」都非常流行。我們知道,《史記》的創作宗旨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這是司馬遷在散文名篇《報任安書》中提到的。所謂「究天人之際」,就是通過天文驗占,考察天與人之間的感應,探索宇宙的奧秘。所以說,「占星學」其實是《史記》里不可忽視的重大課題。
《史記》的占星學主要體現在「八書」中的《天官書》里。《天官書》大致向我們介紹了四種天體的占測。
第一種天體叫作經星,也就是恆星。上面剛剛提到,在「蓋天說」的理論中,周天恆星被劃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大區域。除此之外,很多恆星還被附會成人間的形象,與地上的事物一一對應。比如,中宮的天極星,被視為天上的皇帝;旁邊的三顆小星象徵三公;後面的四顆星象徵后妃。環繞中宮的十二顆星,則被視為文武大臣。根據這些星星的明暗變化,可以預測出人間帝王、后妃和大臣的命運,星星明亮則有好運,星星不明亮,便有厄運。又比如,北斗七星被當成天上皇帝乘坐的車子,在天球中央運行,視察四方動向。按照《史記?天官書》的說法,北斗的指向哪裡,就能主宰地面所在方位的禍福吉凶。
《天官書》介紹的第二種天體叫作五緯,即木、火、土、金、水五大行星。木星又名歲星,占星學認為,人間多行不義,天降懲罰就會藉由歲星表現出來。歲星如果運行異常,那麼,它所對應的地域就會發生戰爭,導致國家敗亡。
「五緯」中的火星又名熒惑,它預示著悖亂、殘殺、疾病等災難的發生,如果人間出現違背禮法的行為,天降懲罰就會藉由熒惑星表現出來。
土星又名鎮星,是道德的象徵。它在運行中停留的地方,對地面上的相應國家有利,而且停留越久,好處就越大。
金星又名太白星,主管刑殺。人間刑殺失當,天降懲罰就會通過太白星表現出來。太白星運行失常,預示著軍隊打敗仗或者國君被篡位的事件發生。
「五緯」中的水星又名辰星,主管刑罰。如果刑罰失當,上天就會通過辰星警告世人。
第三種天體叫作二曜,也就是我們熟悉的太陽、月亮。古代占星學認為,太陽發生日食和月亮發生月食都是很不吉利的象徵,日食帶來的不吉利,會報應在國君身上,而月食帶來的不吉利,則會報應在大臣身上。
第四種天體叫作異星。《史記?天官書》描述了二十一種異星及其占測。根據現代天文學分析,這些異星如五殘星、司危星、獄漢星等屬於彗星;如天狗、枉矢、長庚等則屬於流星與隕星。對地面上的觀測者來說,這些天體最重要的特點就是「流失」甚至「墜落」,因此它們往往被古人當作恆星墜落的假象以占測人間災異。尤其是彗星,古人認為它是「滌盪之象」,預示著社會變革的來臨。
從《天官書》的內容來看,司馬氏父子無疑對占星學相當精通。不過,與一般的占星家不同,他們的占星學不僅僅是用於占測某時某地某人的吉凶禍福,而是要突破對具體事件的占測,在歷史長河中尋找天象變化與天人感應的宏觀規律。因此,在《天官書》結尾,太史公總結道:
「夫天運,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載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也。」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天體運行,三十年有一次小變化,一百年有一次中變化,五百年有一次大變化;每三次大變化稱為一紀(一千五百年),經過三紀,所有變化就都出現過了,每三紀(四千五百年)一循環,這就是天體運行的大致規律。
大家也許會問,這個規律可靠嗎?《史記》憑什麼得出這個結論?司馬遷有什麼證據嗎?
事實上,顯而易見,沒有人能親歷三紀(四千五百年)的歷史,所以《史記》提出的這個規律只不過是一個假說。但,根據太史公掌握的史料,他提出這個假說,也並非毫無根據。在《天官書》的結尾,太史公繼續說:
「蓋略以春秋二百四十年之間,日蝕三十六,彗星三見,……天子微,諸侯力政,五伯代興,更為主命。自是之後,眾暴寡,大並小。……田氏篡齊,三家分晉,並為戰國。」
「秦始皇之時,十五年彗星四見,久者八十日,長或竟天。其後秦遂以兵滅六王,並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因以張楚並起,三十年之間兵相駘藉,不可勝數。」
「漢之興,五星聚於東井。……諸呂作亂,日蝕,晝晦。」
「元光、元狩,蚩尤之旗再見,長則半天。其後京師師四齣,誅夷狄者數十年,而伐胡尤甚。」
春秋時期,日蝕出現三十六次,彗星出現三次。與這些不吉利的天象相對應的是,當時天子微弱,諸侯相繼興起,以大欺小,稱霸天下。這種局面發展下去,三家分晉、田氏代齊,就進入了更加混亂的戰國時期。
兩百五十年後,秦始皇在位,十五年之間彗星出現四次,存在時間長的達到八十多天。與此相應的,秦朝雖然滅掉六國,統一天下,卻因暴政喪失民心,導致各地紛紛起義,戰亂不斷。
又三十年後,漢朝興起,因此發生了五星會聚於東井宿之中的吉祥天象。但是不久,呂后執政,外戚專權,上天有所感應,所以發生了日食,令白晝黑暗無光。
一百年後,漢武帝元光、元狩年間,蚩尤旗星兩次出現,其長度達到半個天空。這個天象預示著戰爭的發生,於是以後漢武帝出兵與夷狄作戰前後數十年之久,其中與胡人的戰爭最為激烈。
通過以上這些舉例和分析,我們可以了解到,《史記》在對歷史事件的梳理中,一直努力比對著天象與時變的關係,依據歷史上的天文記錄,探尋天人感應的宏觀規律。在《史記?天官書》的描述中,奇異天象的記錄首次見於春秋時期,大約經過二百五十年再現於秦朝,經三十年再現於漢朝興起,經一百年再現於漢武帝太初年間。更巧合的是,漢朝建立距離春秋初年正好大約是五百年。
這一系列數據,與所謂「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載大變」的「天運」規律似乎存在一定聯繫,為「天運」說找到了某種依據。而這個「天運說」,就是太史公對「天」的解釋,也是《史記》這部書中所蘊含的宇宙觀。
王紫微邀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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