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小說 情人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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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張小華突然出現在岳靈玲面前，說他實在沒辦法撐下去了。岳靈玲的心就嘭的一下，彷彿被什麼擊中似的。
其實也不算突然出現，早上十點，她接到張小華的電話，說要來她的城市，傍晚時分到。希望能見一面。
岳靈玲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張小華的聲音裡帶著焦灼苦痛……和渴望。反正接了電話後，她就沒心思工作了，總覺得張小華的聲音老在耳邊響。
傍晚時分，她接到他的信息，說快到車站了。岳靈玲心急火燎去接張小華，撲了個空。再打電話的時候，他在北站。
那天天氣特別冷，彷彿隨時會下雪似的。想著他在十公里外的北站等著，她一陣心疼。轉而又怨他沒說清，因為北站在郊區，來的人，哪有在北站下車的。諸多周折，最終張小華自己打了的士過來。
岳靈玲自己租住一個小單間，六十平米。但她不想帶張小華去她的租屋。
他們在一家西餐廳見面，叫了一個果盤，但兩人幾乎沒吃。整個晚上，都是張小華在說。他說他生意的合伙人犯了個致命錯誤，導致鼎盛的事業面臨著生存的危機。如今正處在應對危機，等待事情處理結果的焦慮中。
岳靈玲知道張小華告訴她這些，也不是謀求幫助。他需要一個出口。今晚他所說的一切，像一部商戰大片。她看著頗為憔悴的他，緩慢簡潔地陳述著驚心動魄的故事，仿如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讓她看到創業的艱辛甚至危險。
她安靜地聽著，彷彿回到六年前。
如果曾經的貧寒讓她心疼他，如今的險境卻如暴風驟雨般席捲了她。她在瞠目結舌里，陡然升起一種要護他周全的強烈慾望。
他們聊了兩個小時，他就說要趕著回去。她送他去地鐵站，到了站的一刻，他突然一把抱住她：「謝謝你靈玲。」她分明感受到他的顫抖。
她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下了車。獨自回去路上，電台里播放著楊坤的《那一天》，楊坤唱：那一天那一天我丟掉了你，像個孩子失去了心愛的玩具。那一天那一天留在我心裡，已烙上了印永遠無法抹去……
岳靈玲突然就熱淚盈眶，她覺得楊坤唱的就是她和張小華。
2
岳靈玲和張小華在六年前認識的，那個時候岳靈玲大學剛畢業，張小華是她家鄰居的租客。上下電梯經常能碰見。
有一次兩人一起被困在電梯里兩個小時，才算真正認識。
張小華當時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岳靈玲因為剛出來找工作，常要向他討些社會經驗。一來二去便熟悉了。
岳靈玲的母親很快就嗅出了這兩年輕人的曖昧氣息。她不斷旁敲側擊，阻止岳靈玲與張小華交往。
岳靈玲太理解離異母親的心情，是嫌張小華家境清貧。當然岳靈玲的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張小華有自知之明，雖然兩人頗有情義，但最終誰都沒說出口。後來岳靈玲說要到別的城市打工時，張小華沒太大的意外。他只說了句，要好好照顧自己。熬不住就回來。
岳靈玲對他的「熬不住就回來」的叮囑，看作是對自己的承諾。也大概因為這，她始終沒戀愛。也不是沒男子追求她，也不是沒有看得順眼的男子，但她心裡，始終覺得，她和張小華有著那份默契的「承諾」，怎麼說她都得有個交代。
沒想到這「交代」，居然等了六年。並且，這次見面，因為張小華的「危機」，她也不敢問什麼。就那樣，他擁抱了她一下，只說了句「謝謝你靈玲」就離開了。
岳靈玲回想了一下，其實她與張小華真的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但他這次到來，卻像漩渦般，把她吸入某個深淵。
她的生活變得有點糟了，她常常牽掛他。是牽掛他「危機」處理得怎樣，還是牽掛他的人。或者說，她開始憧憬他的第二次到來。
3
果然，張小華真的再次來了。隔了56天，對，岳靈玲非常清楚，是56天。
那次他離開後，她就數著日子過，她跟自己說是擔心他的「危機」解決問題，因此一直數著日子。
幾乎和上次一樣，張小華打電話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她的城市。
岳靈玲聽出他語氣的輕鬆，就問：「你那事解決了？」
「解決了，靈玲，我專門過來感謝你的。」
岳靈玲懸著的心一下就放了下來。她品味著他的「專門」，那是否這次來，還會正式向她表白？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擠上地鐵，就看到張小華髮給她的地點。是城裡最好的五星酒店，連房號也發了給她。岳靈玲也沒多想，急匆匆趕到酒店，已是傍晚七點多了。
到了大堂，給他電話。張小華說還有點事情要電腦上處理一下，你先上來吧。
岳靈玲敲開張小華的房門，迎接她的是張小華的擁抱。岳靈玲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蒙了，僵立在那裡。張小華在她耳邊呢喃，一聲聲地說：靈兒，我的靈兒，我想你，我想要你。
岳靈玲就在他的擁抱揉搓里軟了心，軟了身子。
似乎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岳靈玲居然沒有推卻，雖然她在大學也戀愛過，但畢業後，就沒拍過拖。整整六年，彷彿就等待這一刻。
「丟掉」了的他，終於「找」回來了。那一刻，她腦海里又想起楊坤的《那一天》。過後，岳靈玲心裡蕩漾著羞澀的甜蜜。
經過六年的拼搏，張小華已經不是當初的貧困小子，他擁有一家規模不小盈利頗豐的造紙廠。岳靈玲知道她母親肯定不會再嫌棄他。而她自己，通過努力，在長三角這個城市，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她已成為公司里最年輕的中層領導。
一切都那麼美好。她甚至開始憧憬與張小華未來的日子。
4
也不記得那是第幾次見面，應該是他們「戀愛」半年後的一天，張小華在岳靈玲面前接了個電話。
居然是張小華的妻子打來的。
岳靈玲一下就蒙了，張小華結婚了？！
其實那麼久以來，張小華從來沒說過他沒結婚，也從來沒說過愛她。她與他的交集，就是她大學畢業那半年時間裡的相識到熟絡。
至於這半年來，張小華也就半個月來聚一聚，真的也沒承諾什麼。
岳靈玲特別難過，她問他為什麼欺騙她。張小華說他喜歡她，如今他經濟自由了，忍不住就想來找她。
是呵，他喜歡她，所以在最艱難的時候，來尋求精神的安慰。在問題解決了，他來找她一起慶賀。
記得他第三次來找她的時候，就帶給她一條從法國出差買回來的大卡數的鑽石項鏈。當時她還感動地想，這就是他給的承諾：永恆！
「靈玲，你不要生氣。我只愛你。」張小華放下電話，他摟著她，他第一次說愛她。
「靈玲，我是有苦衷的。」
張小華說他心裡一直有她，但四年前他父親病危要衝喜，他就娶了一個老師做妻子。
「我太怕你不理我，所以一直不敢告訴你。」張小華一副無辜的樣子。
突然，岳靈玲就不想問為什麼了。她說好吧，張小華，我信你。
她不信又能怎樣？
這件事之後，並沒影響岳靈玲對張小華的態度。她依然溫柔痴情。
張小華開始對她說情話。說她是他上輩子三生石里刻著不敢忘記的人。她調侃：你敢保證，這不是你第四輩子？
之後的日子，都是快樂幸福的，他把她當公主一樣寵溺。他買很多禮物給她。由於在不同的城市，所以也不用擔心被人看到。
岳靈玲與張小華經常像情侶一樣散步看電影吃飯。
張小華髮現，岳靈玲就是他想要的情人，懂事乖巧又會撒嬌。
他一下覺得自己就是人生贏家。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人生快意須盡歡。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問未來，享受當下。
當下有多遠？
當下沒多遠。當張小華的孩子出生後兩個月，一紙離婚訴訟書送到了他面前。並且，他老婆呂芳有他出軌的充足證據。
更可怕的是，離完婚兩個月，他那盈利不錯的鴻運造紙廠，也被政府查封了。他以偷稅漏稅之罪，鋃鐺入獄。
5
張小華莫名其妙，他老婆呂芳怎麼可能知道他與岳靈玲的事，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他與劉潔的事。那些證據是誰給呂芳的？
那麼久以來，他從來沒在這幾個女人身上看見半點對他仇恨的端倪。
當然是岳靈玲了。
張小華不知道，岳靈玲是知道劉潔的。早就知道。如果沒有劉潔，或許岳靈玲真的就算了，她只有打碎牙齒往肚裡咽。誰叫自己自作多情，被小三了還不自知。更可笑的是，還自作多情地以為那是愛情。
當然張小華也太狠，誰讓他貪。他貪錢，也貪色。
那個當著岳靈玲的面接老婆的電話，是因為有了劉潔。並且孩子也準備出生了。他有點跑不動了，至少不可能如以往那麼勤了。他想著以這樣的方式給自己的疏淡一個台階。實在不行，失去岳靈玲的話，他還有劉潔。
誰想到岳靈玲是那般懂事的人兒，居然沒怎麼跟他鬧。也這樣，他還真的有點動了心。
後來對她說的情話，給她買的禮物，甚至給她在她的城付了一套五十萬的首付。是他真的覺得自己能做到享齊人之福。
至於劉潔，真的是與他逢場作戲的小妖精。在他的城，一個寂寞的貴婦，老公在香港，很少回來。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他並不愛她，她只是他的甜點罷了。當然，像劉潔那樣的，也當他是佐餐罷。都一樣一樣的。
岳靈玲也不是有意查張小華，就是那天，他當著她的面接了老婆電話後，兩人小鬧了一場。
後來張小華去洗手間的當兒，劉潔發來的調情的幾條微信叮叮噹噹地彈了出來。張小華的手機就在茶几上。岳靈玲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岳靈玲才知道她愛著的男人有多渣。她的心一下被扔進冰洞，立馬寒冷且堅硬。
人就是那麼奇怪，有些瞬間，真的是歷史性時刻。
也就是那一瞬間，她改變主意了。她本來打算再也不見張小華的。但那一刻，她決定與他保持關係，至少表面上還是一如從前般溫柔痴情。
她要讓張小華付出代價。
至於為什麼還忍了半年才出手。是因為岳靈玲發現，呂芳快要臨盆了。把證據給呂芳，這對孕婦的傷害太大了。雖然說她從來無意要傷害呂芳的家庭。但像張小華這樣渣的人，沒有她岳靈玲，也會有劉靈玲張靈玲，這不，他不是有個劉潔么。
直至呂芳出了月子，岳靈玲才把證據寄給了呂芳。並用電子文檔附了一封信給呂芳。大致講了一下張小華的「罪狀」。
呂芳離婚訴訟里要求要孩子撫養權、房子和存款。廠子則歸張小華。
在強大證據面前，張小華無話可說。同意離婚。當然，也因為呂芳沒跟他爭廠子的股份。他爽快地同意了。那可是最大的一筆財產。
但岳靈玲哪裡會放過他。離婚兩個月後，他的廠子被封。
是岳靈玲在查張小華與劉潔偷情的證據時，查到他廠子重大偷稅漏稅事件。
原來，一年前張小華來找她訴說的「危機」，就是偷稅漏稅這件事。
張小華做夢也想不到，當初給他分擔痛苦的女子，一年後，就是把他繩之於法的人。
（完）
作者簡介：讀點簽約作者，寫最冷峻小說，最溫情故事。也寫旅行故事。喜歡攝影與繪畫。信奉：所有故事，只是鏡子；所有的愛與恨，都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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