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餐廳老闆兒子成武術大師關門弟子 絕世武功講究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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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道長

德國華商報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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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術的傳承

郭師叔來德國度假，法蘭克福溫州小館的何老闆請客接風，他14歲的兒子大維是我的第二個入室弟子。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何老闆過來敬酒，直言：「郭師叔，我這飯不白吃，你得給我留下點兒東西才行。」

郭師叔很喜歡何老闆直爽的性格，且也有意留下東西，便回道：「可以，我這兒有一個全國就兩個人會的東西，你想不想要？」

何老闆眼前一亮：「要！」

郭師叔轉頭對我說：「內家的鷹抓功，我傳給你，你再傳給大維，你年齡大了，練不成了，但是大維14歲年紀剛剛好。」（如無特殊情況，門內忌諱隔代傳藝，故而師叔要先傳我，再由我傳我徒弟，而無法直接對大維傳藝）。

接下來師叔講了一個故事，就是他幾次前往東北尋訪師門前輩，最後終於經多方問詢在一個公園裡找到了一個我太師爺輩兒的老爺子。當時師叔興奮地去跟老爺子搭茬，甚至介紹了自己的師父和師爺，老爺子仍是待答不理，坐在石頭上曬太陽連眉眼都懶得抬一下。後來師叔靈機一動，戳在那兒站起了四六步。四六步是我們的入門核心功法，也是需要一輩子研究訓練的功法，易學難精，永無止境，練過的人都知道有多辛苦，初學時站那兒連一分鐘都受不了，麻、熱、癢、酸、漲、疼……五味雜陳，就如同無數只螞蟻爬來爬去，咬來咬去，極盡難受，不可描述。等站到40分鐘左右的時候，老爺子坐不住了，眉眼開始靈動了起來，最後直接站了起來，嘆道：「嘿！小夥子，練功夫的人，真練功夫的人！」就這樣，老爺子接納了師叔。

後來，老爺子說：「小郭兒，我這兒有一個全中國就我一人會的功法，你學不學？」師叔當然立即說學。不過老爺子話鋒一轉：「可惜你年領有些大了，學不成了，我傳給你，你負責給我傳下去。」就這樣，這套功法輾轉傳到了我這裡，包括這一句讓人心碎的「你年齡大了，學不成了」的話也一同傳給了我。

本門由於我不知的原因長期處於半隱半顯之間，既沒有去世離俗，也沒有嶄露頭角，而且禁止談氣，只談勁和力。師父師叔伯各有各的工作，師爺和徒弟們玩兒不小心把徒弟打飛，偶爾被人看到好奇來問真假時，師爺都會回答：「假的假的，我們配合著玩兒哩。」包括師父20多年的同事，一直不知道師父會功夫，直到2006年師爺允許大家顯露功夫後，師父的同事們才驚訝道：「呀，原來孫書記還是個功夫高手啊！」同一時間郭師叔也南下開了武館，也是我已知的唯一真正從事武行的師門長輩了。剛開武館時，也引起了一段小轟動，很多人感覺像假的，直到試過之後才驚嘆不可思議，後來還引來了一番媒體的爭相報道。師爺感嘆：「真功夫太久沒現世了，等再出來的時候人們都當成假的了。」

後來郭師叔把師爺接到南方養老，同時他也全國各地尋訪師門前輩以及其他功夫高人。師叔說，得益於他把師爺接過去，日日相處使他沾染了一絲師爺的「古風」，讓他的尋藝之路更加順利。很多的老前輩也是感嘆直言在郭師叔身上看到了一絲難得的「古風」，所以才把打算帶到棺材裡的一些技藝又傳了出來。說到這裡我也要感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現代的前輩很多都要把技藝帶到棺材裡，不傳了。要說這些都是國粹，不應該敝帚自珍，應該拿出來分享，造福全人類才對。後來我一想，還真不是這麼回事兒，我們是站在繼承者的角度想問題去了。如果你試著把絕學想像成財富，第一肯定想家傳，兒孫看不上就得傳給徒弟，如果發現徒弟個個水平一般或者看著浮華不肯下苦功夫的世人，肯定或感嘆遇人不淑，或害怕其心術不正，尤其是醫學傳承，收錯了徒弟簡直就是害人。所以有些老前輩甚至一輩子都沒有收徒弟，就想著直接把絕技帶到棺材，不再找繼承者了。想到這裡，突然感到一陣心痛。

郭師叔為了繼承絕學東奔西跑，極盡謙卑。後來又著書立說，一些師門長輩看到後感覺師叔是個可造之才，把師叔喊過去。不管多遠，郭師叔都隨叫隨到，最後因著那點古風，繼承了很多老一輩打算帶走的東西，以至於一個太師爺輩份老爺子的徒弟（輩分算是我師叔的師叔了）對郭師叔說：「小郭你可以啊，老爺子不教我們這些徒弟的東西都被你拿走了。」當然，也有一些遺憾，比如這次師叔在德國，另一個太師爺輩分的老爺子中風了，師叔心痛萬分，悔恨異常：「老爺子叫我去東北，要把一些東西交給我，我因為太忙了沒能立即過去，這一下又一樣絕學消失了。」

有些老師對傳承是很樂觀的，認為生命不息，歲月不止，只要人類的創造力還在，只要這片天地的靈還在，這些絕學就會不斷湧現，生生不息。但郭師叔對這個問題是很悲觀的，他認為，這些絕學終會消失。我其實是持樂觀態度那一派的，我認為，滄海桑田，新舊更替，是必然的規律。在臨別前的一晚，郭師叔把正骨術的口訣告訴了我。他說，得了上駟院傳承的近百人，但得了口訣的沒幾個。口訣就是簡單的幾句話，就如同一層薄薄的窗戶紙，雖然沒有口訣的正骨術已經很厲害了，但是這幾句話卻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剛拿到口訣的我又興奮又驚喜，想到郭師叔最喜歡的北宋大儒張載的一段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忍不住大大的拍了師叔一個馬屁：「師叔您真厲害，很多老前輩決定帶到棺材裡的東西都被您繼承了下來，真正是為往聖繼絕學啊！」師叔看起來喝得醉醺醺，瞄了我一眼，搖頭晃腦的說到：「小盧你也不錯啊，你看這段時間，你把我的東西也都一樣不差的拿到手了。」我當時一個機靈，酒醒了一半兒，突然明白，原來你想什麼，要什麼，前輩的眼裡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只看你的表現。如果表現沒有達到那個「古風」的標準，或許因為感覺和你投緣，他也會給你很多東西，讓你成為一個好的大夫，或好的俠客，不枉相聚的一場情誼。可是如果你的表現達到了那個標準，他就會幫你捅破那層窗戶紙，把那最珍貴的核心給你，讓你有望成為一位神醫，或者大俠。

送師叔一家登機後，我先回到了溫州小館，何老闆剛一見到我，驚道：「道長你怎麼了，一段兒時間不見你的臉怎麼成了青黑色？」是啊，這段時間，照顧師叔一家，白天陪師叔參加各種活動，晚上熬夜組織各種活動以及安排預約，聯繫報社以及寫文章等，完全沒有關注過自己的狀態。再加上參加各種飯局，先天脾胃虛弱的自己又在短時間內喝了大量的酒，應該是傷到了一些。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也許「古風」就是人性最原始的謙卑敬畏，全心全意以及忘我精神吧。然後我望了望我14歲在一旁玩兒的徒弟： 「他會像我對待師父師叔伯一樣，全心全意的待我嗎？我會把最後的口訣告訴他嗎？即使他做到了，那他的下一代呢？他的下一代的下一代呢？」 一絲悲觀情緒油然而生，也許，未來是會有很多新的絕學，但是，我們繼承並引以為傲的這些絕學，終將會消失掉吧。

突然，有些懂了師叔的悲觀與感傷。

彩蛋——練鷹爪功的故事。

師叔被老爺子操練內家鷹爪功，簡單的幾個動作，一會兒就學會了，然後被操練了兩個小時，雙臂腫脹發麻，整整一個星期抬臂困難。師叔訓練我時，看著一遍遍操練一個多小時後滿頭大汗的我，心有不忍，說道：「休息一會兒吧。」

我說：「我還行。」

師叔：「手臂不疼嗎？」

嗯？手臂應該疼嗎？「嗯，有點酸，特別脹，特別熱，不疼，我感覺練起來很不錯」。

師叔：「那可能這個功法比較適合你吧。」

一個月後。

我問我的徒弟大維：「練得怎麼樣，感覺還可以嗎？」

大維：「師父，我感覺這個功法練起來特別舒服，而且每當我手這樣一推出後，都會感覺有一股電流從腳後跟傳到手指尖，特別舒服。」

嗯？電流？還有這事兒！為什麼我沒感覺到過，難道這就是老爺子說的「你年齡大了，練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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