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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包泡麵引發的血案

1

劉老漢四個兒子,那年月,給四個兒子娶媳婦,那真是趕黑天起五更沒日沒夜的幹活,一分一分掙,才能攢下娶媳婦的錢。所幸那個年代娶媳婦不需要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婚房,主要是彩禮錢。個別姑娘現實點兒的,要座兒小房子,都不算是十分難的事情。

最難還是難在這彩禮錢上,劉老漢辛勞了大半輩子,腰也累彎了,才給三個兒子都成了家。到了他的老兒子,他成天的腰疼,干不動了,心也灰了。他把老末兒叫到跟前說,四兒啊,爹干不動了,你這個媳婦啊,爹給你張羅不動了。依我看,唯有入贅女家這一條路了,你別埋怨爹。

那劉四年紀最輕,人卻最忠厚,不想老父為難,一口答應下來說,爹,你莫擔心,你跟我王嬸兒說一聲,有合適的人家,我就去了。

劉老漢嘆口氣說,爹也是無奈啊老小子,你去吧,你們兄弟幾個,你脾氣最好,想來不會有啥事兒,這上門女婿,你一定當得。

媒婆王嬸兒得住信兒,就給他介紹了鄰村的潘樹根。潘樹根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家裡有二百畝田地,日子過的很富餘。女兒叫彩英,兒子叫長貴。只有這一女一兒,人丁稀薄。所以潘樹根打定主意要女兒往家招婿,從小教管女兒也是讓她尊大,像男人一樣去延續潘家的香火。

但凡是有點辦法的人家,不肯送孩子去做倒插門,但倒插門總還是比打一輩子光棍要強一些。

那王嬸兒就安排兩個年輕人見一面。劉四借了三哥結婚時的藍布衫兒,提前到鎮上理了理頭髮,穿上一雙新布鞋,賴好看上去新簇簇的,就壯著膽子去跟女方見面了。

劉四生性靦腆,長了二十三歲,倒還沒有跟大姑娘搭過話哩,這麼大個事情,他自然是緊張,越緊張越放不開。等了半頓飯的功夫,那彩英終於來了。彩英一進門,他就覺得,那種強大的壓迫感,很不舒服。壓迫感來自於一個女人從心底散發出來的蔑視和輕賤,越發讓他手足無策。那女人肆無忌憚的瞪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他頭上汗也冒出來了,腿也不自主有點哆嗦,她放聲笑了:「你緊張什麼,我又不吃人!」那劉四抬袖子擦擦汗,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那彩英又問,聽說你天生好脾氣?我脾氣不好,你能遷就我,就好。

劉四半天憋出來一個「能」字。

彩英斜睨住他,足足看了一分鐘。出院子喊一聲王嬸兒,我先家去了。

2

王嬸兒過來報喜的時候,劉四本來松的一口氣,倏地竄入心肺,他又緊張起來,沒來由得覺得心裡壓的慌,喘不上氣。

結婚那天,完全按照男人娶媳婦的流程來走,只不過他是被娶進潘家的媳婦。

婚後的日子自然是不好過,那劉四除了要包攬大部分的農活,還要伺候媳婦丈人和小舅子。

潘樹根這個人各色,摳門,嘴碎,是那號挺難伺候的主。小舅子慣會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好吃懶做,遊手好閒。媳婦基本是個男人性格,對他也不親熱,呼來喝去的。除了他,家裡地位最低的,是他的丈母,也是忍氣吞聲的伺候一家老小。

每天晚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就是,給一家人燒洗腳水,並按照次序伺候他們洗完。洗完丈人的,幫老婆洗,洗完老婆的,還要給十六歲的小舅子洗。一開始丈母是反對他給小舅子洗的,趁他端著盆出去倒水,他聽見丈人說:「倒插門到咱家,那就是咱彩英的媳婦,這媳婦就該做媳婦的事情,並且呢,規矩你得一開始就立好,你要想等以後再規矩他,晚嘍!」劉四隻默不作聲,裝沒聽見。

他媳婦也在不斷的試探他的底線,比如她每天須得睡到日上三竿,劉四趁天涼幹完兩三個小時農活回家,要給她床頭桌上擺好早飯,同時,拎起裝了大半桶尿的尿桶去倒,廁所在院牆外,少不得碰見一些鄉鄰。有時候衣服開線了,扣子掉了,彩英也招呼劉四去縫補,劉四隻要說不會或者干不來,彩英必指著鼻子罵他:「我告訴你,劉四,除了十月懷胎的活兒不用你,其餘啥活兒都是你的,下地出力你是個男人,在家裡,你就是個女人!」

這樣的辱罵指責多了,劉四被村裡的人背地裡叫做,劉四娘。「那個劉四娘,窩囊得喲,沒法兒提了,他真是多餘長那一疙瘩兒肉,乾脆當女人妥了。」一開始是背著他叫,都後來,他們自然而然的喊他劉四娘,他也不怒不惱,趕緊應聲。

3

他身上從來沒有零花錢,一分一角也沒有,彩英說,男人手裡就不能有錢,有錢就出幺蛾子,主要是他那個老不死的爹,還有那三個豺狼似的哥,你不防著點兒,家底他都能給你搬空。

劉四在彩英家三年,剛開始丈人和小舅子還會象徵性的分擔點農活,到第二年往後,父子倆也不愛裝了,直接就不下地了,潘樹根經常搖著步子東溜達西逛,清閑得不得了。

時間久了,鄉親們對劉四的態度也變了,都覺得他是個好人,耳根子軟,有求必應。也都覺得潘樹根一家人,欺負人有點太過分了。

這個家裡,唯一對他好的,就是他的丈母。只要是潘樹根父子倆不在家,她准實打實的跟劉四做上一頓好吃的。要是哪天潘樹根嫌棄劉四吃得多了,劉四就賭氣不吃,去幹活了。這個老太太就偷偷的煮上幾個雞蛋,趁空兒給劉四送去。然而她人微言輕,時常自顧不暇,哪裡能護得住他呢?

也全靠丈母憐惜,他很多時候心裡苦悶著的一團氣,才找到了出口。

也不是沒流過淚,他不怕苦也不嫌累,他就受不了那父子倆不把他當人看,彷彿他就是個買來的牲口,恨不得吃草喂料就能給他們扛活。

他無數次想一走了之,又不忍老父為他操心。

把個不到三十歲的劉四,熬得面黃肌瘦,毫無年輕人的精幹與神采。

4

越是深沉的積累,越容易引發可怕的爆發。

那年端午剛過,天氣燥熱異常。正是麥子灌漿的時候,卻早已旱了一個月。那劉四就排隊等著澆地,不然收成肯定要大打折扣。

輪到他的時候,正是烈日當空的大中午了。劉四一直忙活到傍晚,小舅子才送來了飯,米飯是冷的,菜是剩的,那頓飯劉四吃得艱難,只覺得飯菜冷硬,內心苦澀,難以下咽。

小舅子也沒有幫忙的意思,扔下飯盒就回了家。

那劉四一整夜都在田裡忙活,到早上六點多鐘,才把地澆完。他又餓又累又困,一步步捱回家,走到離家門口不遠的小賣部,小賣部的店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知道他在潘家日子艱難,經常性的吃不到一頓飽飯。就攔住他說,家裡不一定做好飯了,你就在我這兒吃點吧,我給你泡兩袋速食麵。

劉四吃過速食麵說,記賬吧,讓我媳婦改天給錢。

他回到家時,丈母正在生火,看他回來,問他,餓了吧,你忍耐一下,我這就做飯呢。他就說,媽,不用慌,我在門口小賣部吃了兩袋速食麵。

這句話就讓屋裡的丈人聽見了,他忿忿地說,還學會在外頭賒賬了,成了精了,家裡的飯就吃不下了?

小舅子幫腔說,早就嫌咱們的伙食差了,我昨天去送飯時,你是沒看見,那一張臉拉的,趕上驢臉了。

那對父子一唱一和,語氣尖酸。

劉四滿身的睏乏登時跑的無影無蹤,只覺得胸口那股氣橫衝直撞,他穩了幾穩,猶覺控制不住。

這時小舅子又喊一聲,發啥死呆呢?地都澆完了嗎?

這句話終於點燃了他,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沸騰了,一起奔涌到額頭,他失心瘋一樣衝進廚房,鬼使神差一般抄起了菜刀。

他丈母看到劉四突然改了性情一樣,脖頸間青筋必現,牙關緊鎖,覺得大事不妙,正驚慌不定。那劉四對她說,媽,你放心,我不殺你。

說完這句話,他迅疾得衝進父子倆在的那間屋子,擰身把門閂一插,掄起菜刀,只一刀,砍住小舅子的脖子,不足二十歲的年輕人當場斃命。潘樹根驚駭得渾身發抖,無法站立,劉四好像殺紅了眼,照著丈人胡亂砍了一通。丈人連聲慘叫,不多時也被砍死。

他從屋裡出來時,渾身是血,一徑跑出門去。

當警察趕到的時候,遍尋不見。這個案件一時間成了大案,由於兇手未曾歸案,懸而未破。這個視頻成了人們茶前飯後熱議的話題,一直到現在,知道這個案件的人不斷轉述給別人,凡家裡有上門女婿的,也不敢給氣受了。

人們聊起劉四的逃匿,大家心知肚明,一定得到了村人的相助,他一來寬厚,二來大家都知道他的處境。沒有一個知情人去告發的。

十五年過去了,有一次警察抓捕一個逃犯,到一個煤礦,逃犯還沒有查到時,這個劉四齣來自首了。

他一五一十的承認了當年犯下的罪行,圍觀人群里有人知道他的情況的,惋惜之餘問他,你活的好好的,怎麼非要自首呢?

他說,這十五年來,我沒有一天是安心的。殺人償命,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我殺了他們,總有償命的時候,就算不挨槍子兒,說不定也會被砸死在煤窯里,我不等了,我把這筆血債,還了吧……

同年冬天,他被執行死刑。婆媽說,屯子里的人,好傷心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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