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大樹被颱風颳倒後
颱風「莫蘭蒂」過境，讓整個廈門滿目瘡痍！無情的颱風重創了美麗的幼兒園，大樹倒了，玻璃碎了……幼兒園的一草一木，牽動著各方的心。隨後，全園教職工、暖心的家長、社區居民、武警官兵戰士等各方人士頂著烈日到園裡鋸木頭、拖樹枝、掃垃圾、通水溝……溫情無處不在。很快，操場上恢復往日的潔凈，可唯獨一棵被颱風颳倒的大葉榕仍橫跨在中央，大家都在想各種辦法如何將這棵大樹運走。
「將樹鋸斷，一點一點搬」「聯繫吊車來運」……而小時候在農村長大，經常在大樹上玩耍的我陷入了沉思，難道這不就是絕好的課程資源嗎？這麼好的大樹不就是孩子天然的探險叢林嗎？可是如何把自然災害轉化為大自然饋贈的禮物呢？
大樹雖倒下，但它的根須還有一部分紮根在土中，還有成活的希望，而連根拔起的絕大多數根須就是天然的根雕，倒下的大樹造型獨特，留在園中不就能夠實現城市的孩子每天和大樹親密接觸、親撫擁抱嗎？
於是我說大樹應該留下，在場的許多家長卻提出困惑、擔憂，有的說「不行不行，樹上黏液太多不衛生」，有的說「這棵樹的樹枝還會搖晃太不安全」……我問了家長兩個問題：「你們會爬樹嗎？」大多數家長舉手。我又問：「你的孩子爬過樹嗎？」沒人舉手。
「城市中的孩子很少有爬樹的體驗，我們把大樹留下，可以讓他們擁有更多的體驗和挑戰的機會。孩子不是溫室中的花朵，他們應該接觸大自然，接受更多環境的刺激，才更有益於成長。在保證安全衛生的前提下，這棵大樹完全可以成為孩子的遊戲夥伴。」一席話讓許多家長支持了我的想法。一位退休前專業搞土建工作的爺爺自告奮勇地說，他有辦法保證孩子在大樹上活動的安全。
於是，在這位爺爺的現場指揮下，大家群策群力開展了拯救大樹行動。爺爺根據力學的原理，拿筆畫出需要鋸斷的樹枝、加固支撐點，我們和家長則根據爺爺的建議開展修繕、加固工作。隨後，我和教師一起基於樹的造型和幼兒遊戲的需要，對大樹和周圍的環境進行了布置。忙碌的一天結束了，一棵原本被廢棄的大樹，變成了天然的、開展野趣探究的好地方。
災後，孩子們回到幼兒園，他們驚喜地被眼前這新增的「大塊頭」吸引了目光，紛紛爬上去一探究竟。
在大樹上可以玩什麼遊戲？想怎麼玩？——教師更多的是引導孩子們去思考和自由討論，而當我們把遊戲的權利還給孩子時，你會發現孩子的狀態是積極主動、自由自主、愉悅創造的。他們有的說可以爬樹，有的問高處該怎麼爬上去，於是他們自發尋找資源，請來保安叔叔幫忙在大樹上安裝竹梯、爬網，享受著從未有過的爬樹的喜悅。之後的日子，他們來到幼兒園，每天都爬上大樹，生成一系列別出心裁的遊戲，這棵大樹也就成了孩子們運動挑戰的遊戲樂園。
孩子們不滿足於遊戲，他們的問題開始層出不窮——大樹從哪兒來？為什麼躺在地上？會不會砸到我們身上？
教師發現孩子們的興趣點，抓住生命教育的契機，開展形式多樣的災後第一課活動。根據孩子的關注點，有的班級開展了颱風形成的自然科學課；有的班級開展了颱風後的衛生保健常識課；有的班級開展了藝術創作活動，將撿來的樹枝、樹葉創設出各種藝術品；有的班級開展了小記者在行動，採訪社區救災的人們；有的孩子，還為救災人員送礦泉水、自製禮物獻給辛勤付出的人們……生命教育、感恩教育就這樣順其自然地發生了。還有一些孩子很喜歡龐大、粗壯的樹根形成的天然藝術根雕，於是天天在大樹前寫生創作。
倒下的大樹仍然活著，綠色的葉子在生長。孩子們爬上大樹，用放大鏡觀察樹葉、樹枝、枝幹，樹上的螞蟻、毛毛蟲也是他們探究的對象……由「大樹頑強的生命力」，孩子們衍生出了想要種大葉榕的心愿。
我們選擇支持孩子的想法，與孩子一起開展種植活動。為了解決如何種植的問題，幼兒園請來了在園林工作的家長，為孩子們解答了大葉榕的種植條件、種植方法等問題。孩子們聰明極了，很快掌握了扦插的種植方法。他們將剪下的大葉榕的枝條插在沙、土、水裡，並放置在有陽光、陰涼處等不同環境下，每天去觀察小樹枝有沒有長大。可是，掌握了種植方法，卻並不代表一定會種植成功。後來，孩子們又種植6次，6次都失敗了，他們小小的心靈經歷著挫折與等待。
這時，教師的鼓勵顯得十分必要。於是，孩子們再次撥通了園林家長的電話。家長肯定孩子們之前的試驗，同時告訴他們，天氣變涼了，早晚溫差大，已經不適合種植大葉榕了，建議來年春天再種植。第二年春天，孩子們熟練地遷移已有的扦插經驗，再次種植，終於成功了，大葉榕重新長出嫩芽，孩子們無比興奮與喜悅。
如今，孩子們已經和這棵大葉榕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他們在與大樹的互動中充滿疑問、挑戰、興奮、驚喜、等待，獲得了豐富的體驗。這是一系列關於生命、關於自然、關於安全的教育，在這個過程中，孩子不僅在運動體能、情緒情感上有所發展，同時在科學探究、藝術審美、語言表達、社會交往、體能鍛煉、挫折教育等方面都獲得了發展。家園攜手合作，向自然教育邁了一小步，卻讓幼兒的學習看得見，讓幼兒的經驗看得見，讓幼兒的願望看得見！
（作者系廈門市蓮雲幼兒園園長）
《中國教育報》2018年07月15日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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