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中國近代史的繪畫、影像資料書籍的評介

文獻資料並非僅限文字，影像、繪畫同樣是開啟研究之門的鑰匙之一。卜正民最精於此，他的《維梅爾的帽子：從一幅畫看17世紀全球貿易》、《塞爾登的中國地圖：重返東方大航海時代》都是從繪畫和地圖這樣的視覺素材入手，展開歷史敘述。筆者今年亦發現不少有關中國近代史的影像、繪畫資料的書籍，在此做一個整理和評介。當然這些僅是筆者所見所讀而已，範圍有限，若日後再遇佳作，則會另做補錄。

首先是威廉·亞歷山大，《1793：英國使團畫家筆下的乾隆盛世——中國人的服飾和習俗圖鑑》（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亞歷山大是隨馬嘎爾尼使團來華的年輕畫師，儘管他未能參與正式的覲見也未得從陸路由北京南下廣州，但是他依賴同行者的敘述和驚人的想像力復原了中國社會和中國人的面貌，他的繪畫對於歐洲人而言是難得的資源。亞歷山大對於清軍的衰弱感受尤深，在他的繪畫中，清軍的無能一覽無遺，配合馬嘎爾尼使團其它人員的回憶錄，共同促成了19世紀初英國乃至歐洲對華態度的轉變。

在照相術發明以前，歐洲社會常見的視覺材料是版畫，而創刊於1842年的《倫敦新聞畫報》就是利用版畫吸引讀者成功例子。1857-1901年期間，《倫敦新聞畫報》一直向中國派駐畫師兼記者，為歐洲帶回有關亞洲的最新報道和視覺素材。由沈弘編譯的三卷本《遺失在西方的中國史：倫敦新聞畫報記錄的晚清，1842-1873》（北京：時代文化書局，2014），將《倫敦新聞畫報》中有關中國的報道和版畫整理集結而出，其中尤為精彩的是有關兩次中英戰爭的報道，正好彌補了1860年代照相術傳入中國以前的這段時間的中外衝突的視覺材料的缺失，對學術研究貢獻不小。同一系列的書籍還包括李紅利、找麗莎編譯的《遺失在西方的中國史：法國小日報記錄的晚清，1891-1911》（北京：時代文化書局，2015）以及趙省偉、李小玉編譯的兩卷本《遺失在西方的中國史：法國彩色畫報記錄的中國1850-1937》（北京：中國計划出版社，2015）。法國人在版畫上勝過英國不少，但可惜的是這些報紙幾乎沒有多少文字說明，這無疑對了解這些版畫背後的故事造成困擾，不過這些精美的版畫仍是了解過去的有用素材，關鍵在於如何解讀而已。

照相技術隨著英法聯軍的腳步進入中國，北京的換約儀式中，恭親王被英國人架設的相機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熟悉了這些洋玩意，湧入中國的外國人之中有許多對攝影抱有強烈的興趣，且不論他們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和目用鏡頭記錄中國，所留下的那些照片終究是可供不同解讀的文本。筆者個人最欣賞的是約翰·湯姆森的作品，他的作品集Illustrations of China and itsPeople被編譯為《中國與中國人影像：約翰·湯姆遜記錄的晚清帝國》（桂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2）出版。湯姆森量很高的拍攝水準和對於文化的對比以及引人入勝的遊記敘事廣獲好評，許多晚清重要人物的標準照都出自他手，而且他遊歷極廣，無論照片還是遊記敘述都有可觀之處，其中夾雜著不少趣聞軼事和個人感想也能夠反映出當時外國人看待中國的觀點。

義和團時代留下的照片就更多了。我舉三個例子，1.穆默（圖）程偉（譯），《德國公使照片日記（1900-1902）》（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6）夾敘夾議，譯者費了相當大的功夫找尋照片背後的信息，很有價值；2.詹姆斯·利卡爾頓，《1900，美國攝影師的中國照片日記》（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其特色是記錄八國聯軍之役中的天津戰場；3.小川一真：《八國聯軍侵華時期照片集》（北京：學苑出版社，2008），原名是《北清事變寫真帖》，小川一真是將照相術傳入日本的人，這本相片集幾乎都是戰後的擺拍，著重於介紹聯軍的裝備和武器，比較類似於殖民軍隊圖鑑，彷彿帝國主義技術展示一般，這或許同他日本人，作為帝國主義的後來者和學習者，的身份有關。其中有相當多的日本軍人和俄國軍人的合影，不知道5年後他們是不是會在滿洲的戰場上重逢，這就是閱讀這些照片給人帶來的玄想。日本人留下的有關中國的影像資料不在少數，筆者看到的有闞正宗，《近代東亞百年圖像集》（新北：博揚文化，2012）和鄭天凱，《攻台圖錄》（台北：遠流，1995），相對而言後者的圖片質量和敘事比前者好不少。

接下來就到了共和國時代，筆者看過的有兩本，其一是索朗日、楊浪，《中國記憶，1966：一位法國攝影師鏡頭下的彩色中國》（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記錄了1965-68年法國人索朗日·布朗（Solange Brand）在北京、南京、蘇州和大同的一系列照片，裝幀精美，照片質量頗高。其二是周浙平，高恆如，《影像中的文革農村》（香港：香港三聯書店，2012），該書是高恆如在山西的攝影作品以及周浙平後來對相片中人物的採訪的結合，最有趣的是相關的採訪內容，尤其是一些基層農民在78年之後回憶當時情景所做的反思和有一些憤世嫉俗的評論，令人讀之頗覺有趣。

以上是對於近代中國相關的影像資料的一個小小的總結和評介，希望各位能從這些圖像資料中獲得同文字材料不一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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