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凱歌到姜文,所有大師選擇許晴都有一個相同的理由
文 | 西山
在演賴聲川的話劇《如夢之夢》的時候,許晴飾演的顧香蘭離開青樓,即將去往法國嫁給伯爵,她在全場人的注視下脫掉了旗袍,只留下裡面的弔帶睡裙,往後台的黑暗中走去。
八小時話劇,繞場五公里,相當於一次長跑,遍歷青樓女子、伯爵夫人、保姆、女畫家多個人生階段,能鎮住三層舞台八方位觀眾的,只有許晴飾演的顧香蘭。
《如夢之夢》
賴聲川說——
顧香蘭是我寫過的最複雜的角色,許晴也有種神秘感,而且她是一個很寬廣的演員,能容納所有的東西,顧香蘭非她莫屬。
許晴大概是她同年齡段的女演員中,最有國民度的一位,很多人熟悉她都是從小熒屏開始,只能說是那些年她演的電視劇,像是《笑傲江湖》《東邊日出西邊雨》實在是太紅了。
《笑傲江湖》
但許晴其實在電影領域也有著所有演員都渴望有的履歷,和她合作的,全都是大導演。
還在電影學院念二年級的時候,許晴在校園裡遇到一個很唐突地向她問了很多問題的陌生男人。
後來,她成了《邊走邊唱》的女主角。那個陌生男人,就是陳凱歌。
《邊走邊唱》
在《邊走邊唱》里那個黃沙漫天,乾草垛里都透著熱氣的偏遠西部,許晴大概是裡面唯一能帶給人「水的感覺」的角色。她扎兩根高羊角辮,名叫蘭秀,跟黃磊飾演的石頭一起奔跑的時候額頭會沁出細密的汗珠。
濕潤感和活力,如泉水一般突突地往外冒。
《邊走邊唱》
《邊走邊唱》講述了一個壓抑的故事,盲人琴師要彈斷一千根琴弦才有可能重見光明,這是對琴藝的錘鍊也是對人性的壓抑,而蘭秀,就是打開石頭的人性的那把鑰匙。
從小在北京長大的許晴,根本就沒有在西部地區生活的經驗,但是在《邊走邊唱》里,她簡直就是這片土地上原生的姑娘,她的身體里透著一種力量感,在奔跑的時候,躺在草垛上的時候,把石頭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胸口的時候,你都能看到許晴演繹出的這個西北姑娘身上的力量感。
《邊走邊唱》
如果說,《邊走邊唱》里的蘭秀,在少女角色的層面上和當時的許晴還算貼近,有幾分「本色」演出的意味在裡面的話;那麼僅僅一年之後,和凌子風導演合作的《狂》,則能讓你看到許晴超乎她年齡的演技。
在《狂》里,許晴飾演一個心向城市生活,卻不得不嫁給近郊雜貨店的姑娘蔡大嫂,她在影片中需要承擔多重的身份,既是妻子,又是老闆娘,還是母親。那時候的許晴,才二十三歲,但卻居然能讓蔡大嫂的母性、叛逆、以及少女感,同時混合在自己身上。
裡面有一個我很喜歡的情節,是蔡大嫂抱著孩子站在店門口,有洋人母親帶著孩子經過,蔡大嫂就抱著孩子和洋人聊天,並邀請他們進店來坐。這個如今看來沒有什麼的舉動,在清朝末年、八國聯軍即將進攻北京的劍拔弩張之時,簡直是離經叛道。
《狂》
所以,後來她抱著孩子回店,有人說:你怎麼和洋人聊天,還請他們進來坐,他們可是會殺小孩入葯的。
許晴抱著孩子,一仰頭,滿不在乎地說,我才不信,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眼神中一半天真,一半倔強,還帶著幾分母親對母親的信任。
她演出了這個普通女性,在那個年代之下,超出女性身份甚至是同時代人的覺醒意識。
《狂》
比起這些早年的作品,許晴在近年來的電影作品中飾演的成熟女性,則又因為年齡的逐漸增加,而更加有重量,更能鎮得住角色。在這之外,她早年的那份少女的靈動,則變成了更能嫻熟掌控角色的自由感,像是《建國大業》里,遠超出她年齡的宋慶齡。
其實許晴和宋慶齡長得並不像,但是當她豎起髮髻、露出額頭的時候,你確實會真的覺得,她就是那個時代下的奇女子。
《建國大業》
在《老炮兒》里,她演活了直爽的北京大妞兒「話匣子」,她經營的那家小店鋪,某種程度上就是一個藏在衚衕里的「卡薩布蘭卡」小酒館。
當你看到她坐在馬路牙子上,吐著煙圈,眼神迷離回想往事的時候,你就會真的相信,她就是為了一場帥氣的打架就能愛上六爺的真性情姑娘。
《老炮兒》
許晴雖然是在北京長大,但她跟衚衕其實並沒有結過緣,話匣子是一個在衚衕里長大的女性,一邊美,一邊也帶著市民的那種煙火氣。這對許晴來說其實是個大挑戰。
但是當你看著她從醫院出來,追著六爺父子在大馬路上飛奔,一邊跑一邊罵街的時候,你就會覺得,這就是一個在衚衕里長大的話匣子。
但當和六爺父子在一起的時候,她又很像是一個母親。
所以管虎會說——
嚴格來說,許晴她完成的是我沒設想的那個人物,她完成任務的時候同時具備了一種魅力,這個魅力不是我們所熟知的,北京那個煙火氣很重的大娘們的魅力,她是有一點母性的感覺,完成了一個未經預料的驚喜。
在徐浩峰的《刀背藏身》里,許晴又出演了一個有著獨門刀法的俠女闞智慧。
同樣作為俠女角色,闞智慧比起她曾經深入人心的任盈盈來,則又多了幾分煙火氣和成熟韻味,少了幾分少女的任性和魔女的邪魅。
《刀背藏身》
她在《刀背藏身》里,代表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武林和江湖,這是你在金庸古龍之類的經典武俠小說中較少看到的描繪,那是屬於女人的刀光劍影。
如何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去保護男人們都在爭奪的「長城刀法」,是只有許晴,才能壓得住的表演。
徐浩峰是這麼解釋選擇許晴的原因的——
許晴則與那種傳統意義上的美麗女人不一樣,我想要把這一種美帶入到鏡頭中。
講到這裡,你就會發現,許晴幾乎是少有的,與第四代到第六代的代表性導演都合作過的女演員,凌子風、陳凱歌再到管虎、徐浩峰,還有最特立獨行,難以用形容詞來限定的姜文。
巧合的是,許晴其實早就和姜文合作過,在1996年周曉文執導的《秦頌》里,她就和姜文搭檔過,共同演繹了嬴政和櫟陽公主這對父女。許晴既演出了櫟陽公主在父親面前恃寵而驕的狀態;也演出了作為一名公主,不得不成為父親籌碼的絕望時刻。
《秦頌》
這一次,再度與許晴合作的姜文,身份卻變成了導演。有了曾經的「父女情」,此番在《邪不壓正》里兩人的對手戲,顯然也會更加自然和水到渠成。
在《邪不壓正》里,許晴飾演了北平城著名的交際花唐鳳儀,在某種程度上,她所飾演的這個角色,就代表了大多數人,對老北京城,最活色生香的想像。
《邪不壓正》
我們能看到她充滿誘惑地拉開白色帘子,與醫院的禁慾風格形成強烈對比。
你也能看到她意味深長地介紹影片中另一個女人巧紅的身份,似乎是知道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還能看到她帶著墨鏡,掩上面貌,跟巧紅商議著什麼,似乎在密謀大事。
你從來沒有看過許晴在任何一部電影里有這麼大膽的表演。
唐鳳儀在電影中,是個相當複雜的形象,與周韻飾演的有幾分女俠氣質的巧紅相比,唐鳳儀則是另外一種女性的極致。
正如上面所說,她本身代表了一種香艷的想像。但是因為這個角色交際花和看遍風流場的經歷,她自己又要能解構這種香艷。——在對女性特質運用熟稔的同時,她自己是不信任這種女性特質的。
《邪不壓正》
交際花的身份,讓她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男性的附屬品,就好比她長年跟在廖凡飾演的朱潛龍身邊,期望他能娶了自己。
但在這個角色的內心,同樣也是有著覺醒意識的。就好像和朱潛龍在六國飯店參加上流社會應酬時,唐鳳儀又帶上了黑邊眼鏡,變身劍橋畢業的端莊高知女性,而當朱潛龍不斷談起發生在她身上的「蓋章」事件之後,她終於憤起打了朱潛龍好幾個耳光。
這樣幾乎是有些悖論的雙重特質,都存在於唐鳳儀這個人物身上,同時也被許晴演繹得淋漓盡致。
《邪不壓正》
正好,姜文飾演的藍青峰和許晴飾演的唐鳳儀,也分別以不同的性別,代表了那個時候的北京城裡,面上看起來不同、實則內里有著相似之處的兩類人。
藍青峰亦正亦邪,一副江湖做派,在各色權勢之間運籌帷幄,看似一個投機取巧的權謀家;但事實上,卻是一個心懷國事的控局者。
唐鳳儀在亂世中看透炎涼,似乎是個活色生香、不知亡國恨的的歡場女子;但在某些關鍵時刻,她卻胸懷大義,做出了對時代的未來最有用的選擇。
恍然之間,這兩個人物相互為鏡,成為了那個時代下某種精神的最好象徵。
姜文說,「從第一個電影開始,我就把女人當作神來拍,我仰視女人。」
而「很寬廣」、「能容納所有的東西」、能「完成未經預料的驚喜」、有「不一樣的美」的許晴,顯然也是《邪不壓正》里,被仰視的那個女人。
從陳凱歌到姜文,這些大師都會選擇許晴,並不是一種偶然。
她的美,完全「無齡感」,這讓她得以具有了與任何一種時代協調的屬性,只要她出現在鏡頭裡,不管這個鏡頭所在的是什麼背景,她都能迅速賦予這個背景一種時代的美與韻味。
《笑傲江湖》里的古代竹林,《狂》中的民國蜀鄉,《老炮兒》里的北京衚衕,再到《邪不壓正》的故都北平,皆是如此。
她得以遊走在影像中的各色人物和時代里,絲毫不受限;這些時代也因她而增色,變得立體可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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