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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或許沒有贏得李白的友誼,但這位大詩人跟他的友誼或許更靠譜

人世間知音難覓,這是個千古不易的道理,而所謂的知音,當然是精神層面的高層思想交流中所獲得的心靈愉悅。於是想到了伯牙與子期,想到了蔡鍔與小風仙,想到了《紅樓夢》里的寶玉黛玉,想到了他們思想層面的高層交流,想到了這些得知音之後的痛快與失知音摔琴時的悲傷,想到小鳳仙幫助蔡鍔逃出北京分離時的無奈(因為愛你所以要送走你),想到了林黛玉《葬花吟》里知音難覓,紅顏易老的傷懷……於是進而想到了詩中的句子「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想到了穿越時空的假設里痛到心底的悲傷,與這句詩相彷彿的唐詩句子也有一句,是高適的《人日寄杜二拾遺》里的「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

(伯牙與子期知音的故事)

顯然,這是一首寫給杜甫的詩,我們前面的文章里說「杜甫一生忠愛李白,他是李白的天字第一號粉絲,經常寫詩懷念李白,但是李白卻極少寫詩記起杜甫,原因是李白心裡有自己的偶像,他心裡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這個偶像,就是孟浩然,其實孟浩然心底也有個偶像,就是王維,但王維更多的情誼,則給了裴迪……」其實,對於杜甫來說,他還是有個可以平等對話的知音的,真正的「你知我,我知你」,這個人就是高適。

高適在開元末年與杜甫相識,大概在744年又再度在河南與杜甫相遇,那時候與杜甫結伴同遊的還有李白,三個大詩人在這一年的秋天一起過了一段歡快的生活,「他們有時在城裡的酒樓暢談痛飲;有時登上古吹台,南望芒碭山上的浮雲;有時在黃昏時走上單父的琴台,北望沒有邊際的寒蕪,好像能一直望到渤海的海濱」(馮至《杜甫傳》)那一年,杜甫33歲,李白44歲,高適43歲。三人各有大志,理想相同。暢遊甚歡,評文論詩,縱談天下大勢,都為國家的隱患而擔憂。這時的李、高、杜都值壯年,三人由此結下深厚的友誼。只是,這個類似「桃園三人」的友誼格局被李白的跳脫給打破了(李白是仙人般的性格,再加上李白和高適,後來分屬不同的陣營,好像友誼也只能破滅了),只餘下了高適和杜甫。

(李白、高適與杜甫古吹台歡飲像)

接下來是「安史之亂」,在家國動蕩之中,高適在玄宗、肅宗朝局中都被委以實職重任,而杜甫一直到758年(肅宗立朝第一年),才終於在鳳翔見到肅宗,當時拜見的情形對於杜甫來說是狼狽的,他衣袖殘破,兩肘露在外邊,穿著兩隻麻鞋。肅宗給了杜甫一個官職,就是左拾遺,這是一個「從八品上」的官職,這其實是一個重要的職務,任務就是看見皇帝的命令有不便於時,不合於理的,就提出意見,同時還有發現民間賢良的責任,但畢竟品秩太低了,既沒有實權,俸祿也少得可憐,對於朝局完全沒有任何影響,他沒有機會參與重要決策,這跟高適差遠了。高適在皇帝那裡是被賞識的,曾任淮南節度史,平定永王璘的叛亂,就算最終由於脾氣直,「負氣敢言」,最終得罪了內臣李輔國等,被解除了兵權,仍有影響力在,到乾元二年,就是759年時,高適還是被任命為彭州刺史,雖然是被擠出了朝局中心,但還是實權在握的地方官。

也就是在這一年年底,杜甫因為俸祿根本沒辦法養活家人,於是流離轉徙到達成都。高適聽到消息後,立即寄詩問訊,並且饋贈了糧食(如果不是這些糧食,杜甫估計就餓死了)。到760年,高適又改任蜀州刺史(治所在現在的四川崇慶),這次離杜甫近,杜甫從成都趕去探望,此時,杜甫年將半百,高適已年近花甲,他鄉遇故知,天涯相見,更覺情親,短暫的相會,更加深了別後的相思,第二年「人日」這天,高適想起杜甫,寫了這首詩,寄到了成都草堂。全詩的詩名就叫《人日寄杜二拾遺》,全詩如下:

(詩意圖)

人日題詩寄草堂,遙憐故人思故鄉。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身在遠藩無所預,心懷百憂復千慮。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一卧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龍鍾還忝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

題中的人日,指的是農曆正月初七,又稱人節、人慶節、人口日、人七日等,是古老的中國傳統節日。傳說女媧創世,在造出了雞狗豬羊牛馬等動物後,於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這一天是人類的生日,漢朝之後開始有人日節俗,到了魏晉後已開始重視人日,唐代更加重視人日;「杜二」是因為杜甫在家中排行老二,而「拾遺」是杜甫的官職。

起句單刀直入點題:「人日題詩寄草堂」,原因是「遙憐故人思故鄉」。重點在於一個「憐」,為什麼要憐呢,因為杜甫的生活極端貧困,常常飯食無繼,而造成這樣情形的原因是他們共同的故鄉中原,正在戰火中滿目瘡痍,想家又回不去,杜甫可憐,其實,高適自己也是可憐的。思念故鄉的情緒導致初春的柳色都不忍心看,滿枝的梅花也只不過是招人斷腸罷了,越是美妙的景色,越讓遠方的遊子懷念家鄉,對於不管何時的人是一樣的,「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

「身在遠藩無所預,心懷百憂復千慮。」高適是參預過國家政事的,但現在卻遠在蜀地,根本沒辦法參預朝政,而國家正在多難之時,干戈不息,這樣的時代,正是高適這樣的文武兼備的人大展雄圖建功立業的時候,偏偏自己遠離京城,身在南蕃。但心懷國家的高適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開懷抱,這多難的國這讓他「百憂千慮」,不以自已。這時的中原在安史之亂之中,蜀地也並不太平,此詩寄出後的3個月左右,附近的梓州就發生了段子璋叛亂,可見,高適的百憂千慮是正常的。而這些憂慮的視角,是國家視角,是大格局的視角,跟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格局相似。

(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詩意圖)

此後,高詩把視角放到了個人視角。「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生逢亂世,身在他鄉,好友遠在他鄉,今年的人日已經是相思卻不得相見,明年呢,在如此動亂的大環境里,人又在何在呢?這是時空轉換的假設,更透出深深的哀痛,杜甫收到此詩後,讀到此處,「淚酒行間,讀終篇末」,提筆回復高適「嘆我凄凄求友篇,感君鬱郁匡時略」(《追酬高蜀州人日見寄並序》)。杜甫太了解高適了,他知道好友的鬱郁不得志,正跟自己的報國無門同出一緒。

未來已無法把握,只能回頭過往,發現很多事早已註定,「一卧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高適曾隱居過一段時間,生活雖然困頓,但是閑散自適,哪知今天竟然辜負了隨身的書劍,讓它們跟自己一樣老於宦途風塵呢?我已經很老了(60歲對於那個時代,的確是個不小的年紀)卻只能居於這樣的無足輕重的官位上,對於多難的國家無所作為,這使我愧對到處飄泊的友人。「龍鍾還忝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高適這裡的「愧」,內涵豐富,既愧對國家而無計可著,愧對自己的一身才華,又愧對好友的漂零無依,甚至還愧對老友的艱難生活,杜甫的生活艱難是到了極端的,大概一年前,他還寫詩向高適求助:「百年已過半,秋至轉饑寒。為問彭州牧,何時救急難?」(《因崔五侍御寄高彭州一絕》)試問,如果不是貧困無著,如果不是兩人友情深厚,杜甫會伸著手向高適要吃要穿嗎?高適這裡的愧,也更見兩人的交情深厚,杜甫的苦難生活,高適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這個國家裡所有漂零的人,高適都覺得有責任,因此他「愧」。

(高適行旅圖)

當然,後來兩人的友誼還有繼續,寫這首詩之後的不久,高適曾經暫代過成都尹一段時間,兩人空間距離拉近了,於是高適經常帶著酒到草堂來訪,實際是貼補杜甫的生活,杜甫自愧沒有鮭菜招待高適,只勸高適多多喝酒,他向他取笑說:「白頭恐風寒」,因為高適比杜甫年長,已經是滿頭白髮了。在杜甫來說,除了李白,除了嚴武,高適算是他真正的友人,帶著濃厚人間煙火氣的實打實的友人,對於杜甫來說,高適這樣的友人,要比李白那樣的友人,靠譜多了。

(【唐詩閑讀】之65,圖片源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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