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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中「燕子精神」的教育意蘊

《莊子·山木》篇曾記載了一則有關「燕子精神」的寓言。《莊子·山木》篇第七部分在描述孔子和顏回之間對話時,介紹孔子擔心顏回過度彰顯自我而變得自大、過分憐惜自己而容易哀傷,「仲尼恐其廣己而造大也,愛己而造哀也」。孔子於是教育顏回要努力突破「無受人益難」。為進一步詮釋這一教育哲理,《莊子·山木》篇假借孔子之言推崇「燕子精神」,講「鳥莫知於鷾鴯,目之所不宜處,不給視,雖落其實,棄之而走。其畏人也,而襲諸人間,社稷存焉爾」。認為鳥類中最有智慧的莫過於燕子,燕子看到不宜停留的地方,就不會再看第二眼,即便是已銜在口中的食物掉落在地,燕子也會果決放棄而立即飛走,同時燕子雖然也畏懼人,但卻仍要飛入人舍,因為燕巢就築在人間。

這則簡明精悍的寓言,以「燕子精神」來比喻君子賢人保持本真自性又與時偕行的高尚情操,這既是儒家學派為人師表的經典寫照,也是老莊學派所推崇的道德典範,包含了中國本土優秀傳統文化共有的豐富教育意蘊。

第一,不被外物利誘役使而傷己。對於燕子來說,眼睛所發現「不宜處」之地,哪怕有再多外物利誘,它的心意都不會停留,燕子連看都不會再看,即便是從自己口中掉落的食物,燕子都將其視為外物而堅決不留戀。《莊子·達生》篇說:「凡外重者內拙」,指的是如果一個人將焦點過分放在外物之上,就會因心志昏亂而變得心思笨拙。《莊子·山木》篇還提到一則有關蟬、螳螂、異鵲、莊子本人幾者相互牽累的寓言,來與前呼應凸顯「燕子精神」的寶貴之處。蟬因「得美蔭而忘其身」被螳螂捕獲,螳螂因「見得而忘其形」被異鵲跟從,異鵲因「見利而忘其真」被手執彈弓的莊子瞄準。蟬、螳螂和異鵲因外物利誘而忘身、忘形、忘真,以至於自己身處險境都全然不覺。更有甚者,將對外物利誘的眷戀發展為不良嗜欲,則會愈加蒙蔽本真自性,阻塞人自身孔竅與天地之間的順暢交流,正如莊子在《大宗師》中所指出:「其耆(通「嗜」)欲深者,其天機淺」。老子在《道德經》中也把外在的名聞利養比喻成「餘食贅形」,認為這些東西「有道者不處」。對於富貴和財利,孔子認為君子應以正當適宜的方式去獲取,否則君子就不能接受,做到「見得思義」,「義」是適宜之意。《論語》中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文言傳》指明「義之和」的利才是真正的利。不適宜的財利,即便已經獲得也會流出去,正如《大學》所指出:「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只有與自己奮鬥付出所相稱的正當收穫,才可以穩當和久遠。

第二,不逃世避責並無私擔當。燕子雖然畏懼人傷害它,但因為築巢於人舍,還是勇于飛入人間。君子和賢人在入世過程中,會努力做到不被外物利誘役使,但不會因懼怕外物役使而逃世避責。《論語》中記敘孔子在被長沮、桀溺兩位隱士指責之後感嘆道:「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既然不可與鳥獸共居,若不同人共居,又同什麼共居呢?即便身處亂世,孔子也深明自己肩負著「人能弘道」的責任和擔當,不可與隱士共伍。誠如曾子所指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臨大節而不可奪」「死而後已」。莊子學派在《莊子·山木》篇中假借孔子之口講述「燕子精神」的寓言,也是旨在褒揚這種既不為外物役使又勇於入世擔當的精神。莊子在《齊物論》中說:「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聖人論而不議」。可見,莊子所「論」也是僅限於人世六合之內。老子在《道德經》中說:「聖人常無心,以百姓之心為心」,老子心中同樣牽掛著人世間的黎明百姓。老子和莊子所論「無為」思想從本源上說,並不是指無所作為和無所事事,而是指順應天道自然而不帶有私心雜念的作為。老子在《道德經》最後一章總結:「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不爭」,莊子在《應帝王》中說:「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第三,在「知幾」和「知止」上下功夫。燕子看到「不宜處」的危險之地就「不給視」,這就是「知幾」。燕子「雖落其實」,但果決「棄之而走」,這就是「知止」。「知幾」和「知止」是君子賢人順應變化、與時偕行最重要的兩項修身功夫。《繫辭》對「幾」闡述十分傳神。「幾」是「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是變化形成趨勢的端倪。「君子見幾而作」「知幾其神乎?」「君子知微知彰」「研幾」才能「極深」。《道德經》也說:「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難與易、大和細這兩組辯證關係中,就體現出「知幾」和「研幾」的重要性。「止」,是止當所止之善地,如果不「知止」,超過了變化所適宜的那個「度」,事物的變化則會朝著預期相反的方向而發展。「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變化在前是禍是福,關鍵在於「知止」。《道德經》說:「禍莫大於不知足」「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大學》說:「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可見「知止」和「知足」是在變化中「有定」繼而「能得」的必要前提。

回溯「燕子精神」這則寓言始端背景中,孔子擔憂顏回過度「廣己」而自大和過分「愛己」而自哀,教導他要做到既保持本真自性又與時偕行,關鍵在於降低自我偏見和成見在萬事萬物中分量,將不帶雜念的清澈之心注入變動不居的事物之中。放下偏好之情,是「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的前提。正如《大學》所講:「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因此,不為各類各樣的偏好之情所役使,內心才能實現誠意正心,從事才能毫無雜念、聚精會神、心志專一,既不受外物干擾改變本真自性,又能與自然萬物變化同游。《道德經》說:「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能長」,意思是說不自我有意顯揚,才能顯明;不固執己見,才能彰著;不自我肆意誇耀,才有功勞;不自我過度憐惜,才能長壽。「自見」「自是」「自伐」和「自矜」,某種程度上都是自我偏見和成見,它們不僅使得本真自性容易蒙蔽,也常常阻礙人們覺知和把握時勢變化。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黨校研究生院)

(責任編輯:郭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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