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化時代：痴迷手機的你，很可能因為這些事送命

1

一張紙，一張紙啊！誰能想到我的父親，僅因為一張紙而被攔在了手術室的門外！我崩潰地順著牆坐倒，雙手抱著頭。

我的父親才五十多歲，正當年啊！他年前還升了公司的副總管，與我通電話時喜氣洋洋地談起工作，吹噓電子書籍的發售又上了一個新台階，讓我過年時早些回家，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一桌團圓飯。

誰能想到在這除夕的夜晚，父親卻躺在醫院急診的床上，生命體征一點一滴地流失，孤零零地等著我尋到一張紙開出手術同意書？

我憤恨地握拳捶向地板，誰又知道這該死的醫院偏偏在此時系統故障，竟然無法使用電子文件，除了傳統的手寫竟毫無辦法！

誰能想像，在這2040年，全民電子化的時代，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事——由於突發的脈衝對流，全市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信號大波動，無數輛正在行駛的電子汽車自行發生爆炸，車內人無一不受到傷害，紛紛被送往醫院。

我的父親也是在信號大波動時，正處理完公司事務，坐上電子汽車準備回家，哪知就碰上了如此倒霉的事。

我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急診科擠滿了渾身挂彩的傷者，哭聲盈耳，痛呼不絕。醫生護士們急急穿梭來去，我由一個護士引領著過了大廳，來到裡面的重症病房。

我的父親就躺在裡面。

「爸……」我貼在玻璃窗上看著裡面，眼圈瞬間漲紅了。

一旁的醫生給我介紹情況說：「您父親的病情有些嚴重，身上有燒傷，右腿被翻倒的汽車壓至骨折，臟器也有衰竭的趨勢，需要儘快做手術！」

「好，快做吧。只要能救我父親，怎麼都行！」

「您需要簽一份手術同意書，但是……由於信號大波動的緣故，我們所有的電子屏都打不開了，網路系統也癱瘓，所以您現在……只能拿一張A4紙把同意書手寫一遍，簽上名，我們才能開始手術。」

「A4紙？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我去哪兒找A4紙啊？！」我急得直跺腳，「非得用A4紙不可嗎？」

「必須用A4紙，這樣才能入檔案。」醫生頭也不回地吩咐身邊護士，「你去檔案室里找找，看有沒有A4白紙，快點給他！病人耽誤不起！」

小護士連忙應著去了，我一路追在她後面，從她口中打聽到醫院現在的傷員極多，醫護人員人手不足。

「有別的人也要手寫同意書嗎？」我問。

「電子汽車的爆炸殺傷力不會很大，別的傷員都只是受了輕傷，不需要做手術。只有您父親的情況比較嚴重……」護士腳步匆匆。她的這句話彷彿給了我當頭一棒，我怔怔地待在原地，腦中思緒混亂。

我的父親傷勢嚴重，只有拿到一張A4白紙簽了同意書，才能救他的命。

這一張紙就是擋在我父親生命之路上的絆腳石。

這麼……荒謬！

父親這個人，半輩子以來都極喜歡電子設備，一向不讀紙書不碰紙筆，無論我何時見他，他都拿著手機眼睛不抬，是狂熱的全面電子化推進者，建立e閱讀公司後，更是不遺餘力地與傳統出版行業競爭，二十年內擠垮了無數家中小出版機構。

誰能想像，他這樣的人竟然被一張從未看得起的白紙，決定了生死？

2

護士從門裡出來了。我連忙迎過去，「怎麼樣怎麼樣？」我攤開兩手焦急地看她，在父親的性命面前終於失去了情緒控制。

護士年輕的臉上也滿是惶急，「對不起先生，我找了所有的檔案櫃、舊抽屜，沒有找到空白的紙啊！」

「這麼大個醫院，竟連一張A4白紙都沒有？」我難以置信。

「無紙化辦公普及這麼多年了，您也知道，現在誰還用白紙手寫文件啊？就算有紙，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小護士一臉委屈。

「是你們說的讓我手寫同意書，到頭來你們又連張紙都拿不出來！」我目眥欲裂，「我爸還在病床上躺著呢！他病情耽誤了你負得起責任嗎？！啊？！」

就在我快撲上去扯著她的領子搖晃時，護士長匆匆趕來了。

「先生您先別急，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也很無奈，但這是規章制度，手術之前必須先簽同意書，誰說話也不能改……」四十多歲的護士長語氣還算平穩，在醫院此時的兵荒馬亂中，她言語聲中有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

「我完全同意簽字，」我努力把聲音放低，但沒多大用處，「是你們醫院根本沒給我這個簽的機會！」我憤怒地揮著手，「我還不如趕緊把我爸轉去別家醫院！」

「先生，這不是我們一家醫院的問題，」護士長耐心解釋，「整個的網路系統今天晚上都崩潰了。別說手術同意書籤不了，很多電子設備現在都無法打開。即使您換一家醫院，也不會與我們這裡有區別。」

「該死的網路怎麼就偏偏今天晚上癱瘓？」我咬牙切齒地罵。

「您現在只能拿一張A4白紙手寫同意書才行。醫院不遠處有家文具店，沿著街往東走右拐就到了，您要不去看看？」

「為了張A4紙，我還得特意去文具店買一趟？」我氣得都笑了，「這大年三十的，文具店能開著嗎？」

「您去看了才知道啊，」護士長勸道，「您光站在這裡生氣，對您父親的病情可於事無補！」

這句話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披上大衣，一口氣狂奔到她說的那家店，果不其然店裡黑著燈，寂無聲息。我用力拍了幾下門，「哐哐」的聲音在夜色里傳得很遠。

街上真安靜，一片漆黑，這砸門的回聲像要把我震聾了。我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走了，脫力地蹲下，坐在冰涼的台階上。這水泥地面比我想的還冷還硬。

我抬頭看著天空，天空濃黑得像那些無法打開的電子屏幕，淡漠地對著我痛不欲生的臉。

街兩邊的居民樓燈火通明，人們都在除夕的晚上團圓、歡聚，空氣中洋溢著歡樂。我忽然低下頭把臉埋在雙手裡，滾燙的淚水沾滿了我凍得通紅的手。

3

十分鐘之後，我走到街上攔了一輛計程車。

司機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伯，這讓我有些驚訝，因為如今幾乎都是自動駕駛，由人來開的計程車越來越少了。但我此時顧不上這些。

「師傅，您知道現在還有哪兒的文具店營業嗎？」我上車就急著問。

「文具店？這我也不能確定，要不咱去市中心商業區看看吧。」老伯沉吟了一下。

「就市中心，您快點開。」我手在前面座椅上一拍。

車開上高速，老伯的話匣子也漸漸打開，「這年三十的，路上終於不那麼堵了，大家啊，都回家嘍，跟親人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過個年，比什麼都好。你看我老頭這一把年紀，為什麼還出來開車？咳，人老了，兒子一家都在國外，這大年三十別人家喜慶熱鬧，我家是冷冷清清。

「一個人在家呀，睡也睡不著，心裡還堵得慌，還是出來開開車，跟這個陪了我半輩子的老夥計，再上路走走，回憶回憶這幾十年……哎，小夥子，你又是為什麼大過年的晚上出來，要去找文具店呢？」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迸出來，連忙低下頭，斷斷續續地把遇到的難題，一字不差地講給了這位萍水相逢的老師傅聽。老伯聽完了，也跟著咋舌，「這麼大個醫院，連張A4紙都找不著？

「唉，不是我說，現在這科技呀是發達了，什麼都用電子化，真一到系統出問題，還是得用老方法！」老伯絮叨了幾句，要是平常我一準會不屑，可現在卻感到，從未有這麼深切地痛恨全民電子化。

「你剛才說，就差一張白A4紙就行了？」老伯忽然一拍大腿，「早說呀！不就一張紙，我家裡應該就有，我就住這附近，開個十分鐘就到了！」

「您是說……」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天降的喜訊。

「還找什麼文具店，去我家裡拿就是了！」老伯用力地一揮手，汽車拐上高速路的出口。

我仍然被這喜訊沖得踉踉蹌蹌，站在老伯家門口時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老伯從客廳里轉出來，手裡拿著一張雪白的紙，「就剩這一張了，小孫女上個月來住，疊了好些紙飛機。」

我雙眼死死盯在那雪白的紙上，彷彿那預示著死亡的赦免，「夠了夠了！」我連忙接過老伯的紙，雙手不能控制地顫抖。

「老師傅，您這一張紙……就是我父親的一條命啊！」我膝蓋一彎，直接跪在了老伯面前。

「哎喲，孩子快起來，快起來，」老伯連忙扶起了我，「還是快去救你父親吧，我開車送你去！」

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那張A4紙，幾乎是一路跑進醫院大廳。

「快，快……我找到紙了。」我不住地喘氣，緊緊握住面前護士的手。

一切終於回到了正軌，我踏進父親的病房時這樣想。

A4紙終於找到，手寫的同意書終於簽下，醫生已經在準備手術了，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可以稍微鬆弛下來了。我癱坐在父親床邊，頓覺之前的一切簡直荒謬。

我執起父親蒼老的手，緊緊握住，「爸，我拿到紙寫的同意書了，」我眼眶滾淚，「您馬上就可以做手術了，馬上就可以好起來了。」

這個時候，門被輕輕敲響了。父親的律師開門進來，帶來了一個讓我崩潰的消息。（原題：《一張性命攸關的紙》，作者：我身有仙骨。來自【公號：jieyoushudai】禁止轉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