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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明朝書生非典型被害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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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譯自《初刻拍案驚奇》

01

明成化年間,浙江溫州府永嘉縣有個儒生,名叫王傑,人們尊稱他王生,家中有夫妻二人,一個兩歲的女兒,家境雖不是很好,但也有幾個家僮和僕人。

好在妻子劉氏勤儉持家,很賢惠,一家人的日子,也還過得不錯。

一個暮春天氣,幾個朋友來約王傑出去郊遊,景色不錯,王傑的心情也不錯,吃了個微醉,然後就回家了。

來到家門口,只見一個家僮正和一個人在爭吵。

和家僮爭吵的,是個湖州客人,姓呂,人們叫他呂大,在此地做點小生意,提個竹籃賣姜。

爭吵的起因,是家僮想少他的姜價,那人不幹。

王傑打了一個酒嗝,對那人說:「叫你少點就少點嘛,多大個事,也值得在我家門口爭吵,好不懂事!」

呂大說小本生意,本來就賺不了多少,再少就虧本了,相公須大量一點,不應該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小樣兒,居然敢教訓我!王傑乘著酒興,開口怒罵:「哪裡來的老賊驢,竟然如此放肆!」

走過去連打幾拳,又一把推過去,沒想到呂大上了點年紀,又有痰火病,被他推倒在地,昏迷不醒。

王傑大吃一驚,把酒意都驚跑了,連忙叫人扶進門,讓他躺下,用茶湯來灌,好不容易才蘇醒過來。

意識到不該如此衝動的王傑,趕緊給呂大賠不是,請他吃過酒飯後,又拿出一匹白絹,權為調理之資。

呂大轉怒為喜,道一聲謝,往渡口去了。

02

呂大走後,王傑的心仍然跳個不停,對妻子說:「差點惹出一場大禍,僥倖!僥倖!」

劉氏責怪了他兩句,吩咐丫鬟弄幾樣小菜,燙一壺熱酒,給他壓驚。

正喝得有勁,突然想起急促的敲門聲,驚魂未定的王傑又吃了一驚,提著燈出來一看,認出是渡口的船家周四,手中拿了白絹、竹籃,神色慌張地對王傑說:「相公,你就要大禍臨頭了!你怎麼把人家搞死了?」

王傑面如土色:「周老闆,此此此,此話怎講?」

周四問他是否認得他手中的白絹、竹籃,王傑看了看說:「今天有個湖州人到我家來,是個賣姜的,這白絹是我送給他的,竹籃是他盛姜之物,怎麼到了你手裡?」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有一個姓呂的湖州客人,要坐我的船過渡,剛上船痰火病就發作了,臨終前告訴我是被相公你打成這樣的,把白絹、竹籃交給我,讓我替他告官,又要我到湖州去告訴他家裡人,讓他們來伸冤討命,說完就死了。屍骸還在我船上,船已撐到門首河頭了,請你馬上去看看,把這事兒處理了。」

「你說的是,真真真的?」

「真的假的,你自己去看。」

王傑目瞪口呆,腳也軟了,手也麻了,心裡像揣了個調皮的小鹿,在那裡橫衝直撞,嘴裡不停地喃喃:「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自己不敢去,叫了個人到船上去看,果然有個屍骸!

王傑徹底慌了,急忙跑進房中告訴劉氏,劉氏也驚呆了:「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求船家趁夜把屍體處理了,方可無事。」

03

打定主意,王傑包了二十多兩碎銀,袖在手中,出來對周四說:「周老闆,請你不要聲張,雖然我是無心的,但事情畢竟做下了。你我同是溫州人,多少有點鄉里之情,沒必要胳膊肘朝外拐,替一個外地人報仇。再說對你有什麼好處?不如當這事兒沒發生過,我出些謝禮給你,求你把屍體載到別處拋棄了。」

「拋?往哪拋?今晚有月亮,萬一讓人看見,怎麼得了?你莫害我!」周四說。

王傑說:「離此數里,就是我父親的墳塋,那裡極其僻靜,你也是曉得的。趁現在無人,麻煩你用船載到那裡,悄悄地埋了,神不知鬼不覺。」

「照你這麼說,事情倒也不難,可你怎麼謝我?」

王傑早就準備好了,把東西給他,周四卻嫌少:「一條人命,難道就值這點點銀子?今天也是巧,那人死在我船上,分明是天老爺給我一場小富貴。這樣吧,我也不多要,一百兩就行。」

王傑一心只想完事,不敢說個不字,急忙進屋,找了一些衣裳首飾之類,和現銀一起遞給周四:「這些東西,至少值六十兩,我家也沒什麼錢,望你多多包涵。」

周四估計再多他也拿不出了,便說:「罷了,罷了,相公是讀書之人,還請今後多多關照。」

王傑大鬆一口氣,叫人弄了酒飯與他吃了,然後叫來兩個家人,吩咐他們拿上鋤頭、鐵耙等等,讓他們跟周四去辦事。

叫來的兩個家人,其中一個姓胡,為人兇狠,有一把子蠻力,人們叫他胡阿虎。

他們跟著周四,一同下船到墳上,挑了一塊空地,挖了一個坑,把屍體埋了,又一同坐船回到家時,差不多天都要亮了。

吃了早飯,周四才走。

王傑來到卧房,對劉氏說:「我好歹也是個官宦人家的子弟,又是個讀書人,本來好好的,做夢也沒想到,會整出這麼一件事來,又被一個小人勒索!」

見丈夫淚如雨下,劉氏心裡也很難受,勸道:「想開點吧官人,這都是命啊。俗話說破財消災,不必煩惱。幸虧老天有眼,太平無事,已經十分僥倖了。辛苦了一夜,洗洗睡吧。」

過了幾天,王傑見風平浪靜,心情才稍微好點,買了一些祭品,祭拜了神明、祖宗。

只可恨周四不時來「晃」一下,假意探望,實則打秋風來了,王傑心知肚明,不敢得罪,家裡有什麼,就給他點什麼,周四便賣了渡船,開了一個店鋪。

04

又過了大約一年,本以為從此可以安安心心地過日子,沒想到三歲的女兒出痘子,病得很重,求神問卜,尋醫問葯,都沒用。

一個親戚告訴他,本縣有個姓馮的小兒科醫生,據說有起死回生的手段,離此大約三十里,何不請他來看看?

王傑連夜寫了個請帖,把僕人胡阿虎叫來,讓他五更動身,拿著請帖去請馮先生來家看病,他在家準備好午飯,胡阿虎應諾去了。

第二天,王傑一早就開始準備午飯,卻一直等不來醫生,派去請醫生的胡阿虎也不回來。

直到第二天午後,胡阿虎才回來,而那時,可憐的孩子已經去世了。

對於自己的「晚歸」,胡阿虎的解釋是馮先生不在家,他便在那裡等,實在等不到,才不得不離開,王傑也不怪他,只「怪」女兒命該如此。

然而,胡阿虎的話卻是謊言——幾天後,胡阿虎喝了點馬尿,在同伴那裡說漏了嘴,根本不是什麼馮先生不在家,而是他在路上喝醉後,把請帖丟了,所以挨到第二天才回來。

王傑知道後,氣得要打他,胡阿虎說,我又不曾打死人,為毛要打我?王傑一聽,更是怒從心上起,叫家僮把他按住,一口氣打了五十多板。

胡阿虎被打得皮開肉綻,艱難地回到自己房裡,恨恨地自言自語:「這口鳥氣,老子怎麼咽得下!你女兒出痘子,本來就沒救了,又不是我沒請來郎中斷送了她,為什麼將我如此毒打?莫忙,等我將息好了,叫你領教領教我的手段!」

05

時間又過了一個多月,在親朋好友的安慰下,王傑漸漸從失去愛女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沒想到,因為那一頓毒打,他被胡阿虎告了。

胡阿虎告的,不是他打他,而是一年前他「打死」賣姜人的事。

當王傑被捕快抓到縣衙,看到原告胡阿虎,意識到麻煩大了。

王傑本能地替自己分辯,他說我一個書生,怎麼能幹這種事呢?無奈胡阿虎帶公差去起獲了屍骸,知縣又叫來幾個鄰居,逐個詢問,他們都說,去年某月某日,是有個姜客被王家打死,當時救醒了過來,後來就不知道怎麼樣了。

王傑還是不肯承認,知縣喊一聲打,打了二十多板,這個書生受苦不過,只得招了。

知縣錄了口供,將王傑關在監獄中,只等有人來認屍,再定罪發落,屍骨依舊埋藏起來,不得輕易燒毀。

泄了私憤後,胡阿虎雖然非常得意,卻不敢回王家見主母,搬到別處去了。

得知丈夫被關的消息,劉氏大叫一聲,往後便倒,丫鬟們忙了半天,才把她救活過來,「官人官人」地哭,哭了兩個時辰,然後帶了些散碎銀子,叫上一個丫鬟,去監獄看望丈夫。

夫妻相見,痛哭一場,把胡阿虎罵了個狗血淋頭,劉氏把銀子交給丈夫,讓他賄賂牢頭和獄卒,免得受苦,然後天就黑了,劉氏只得相別,哭著回家。

王傑在獄中,雖然未受皮肉之苦,但日夜與那些蓬頭垢面的囚徒相處,心中豈能快活?加上大獄未決,不知死活,又常受饑寒之苦,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好不容易又熬了半年,卻因勞苦憂愁,染成了大病,無論劉氏如何求醫送葯,也是無效,眼看活不成了。

06

沒想到,事情居然有了轉機。

一天,家裡的僮僕們在廳前打牌玩兒,只見一個半老的老頭,挑了兩個盒子,徑直走進來,放下扁擔問家僮:「你家相公在家嗎?」

家僮見了那人,嚇得魂飛魄散,大叫「有鬼」,東逃西竄。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呂大,一年前賣姜的那個湖州人。

呂大一把抓住一個家僮:「我來拜訪你家主人,怎麼說我是鬼?」

原來,他根本沒死,當時王傑給了他一些東西後,他就回了湖州,又到別處去做了些生意,賺了些錢,今天重新來到這個地方,就想來看看,還帶了些土特產。

老呂講完這一年多的經歷,劉氏說:「這麼說來,你確實不是鬼,但把我丈夫害得好苦!」

老呂吃了一驚:「你家相公在哪裡?我怎麼害了他?」

劉氏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說給他聽,老呂聽完,捶胸頓足地說:「天下竟有這等冤屈之事!去年一別,我就去坐船,那船家見了白絹,問是哪裡來的,我便給他說了,他要買,我見他出的價錢合適,就賣給了他,他又要我的竹籃,我就給了他。沒想到他得了這兩樣東西,竟然設下如此狠毒之計!」

「多虧你來了。」

劉氏說,「不然,我丈夫就真的冤枉死了。可是,那個死屍又是怎麼回事?」

老呂想了想說:「想起來了,是水面上漂浮的一具屍體,當時我見船家盯著那屍體看,也沒多想,誰知他那時就在設計了!這人好狠毒!事不宜遲,請你趕快帶我到縣衙訴冤,救相公出來。」

劉氏本是儒家之女,精通文墨,就自己寫了一紙訴狀,雇了一頂轎子,和呂大及一個僮僕一起,立馬趕到縣衙。

07

知縣升堂,劉氏與呂大大聲喊冤,遞上訴狀,知縣接了,仔細看過,先問劉氏事發經過,然後又問老呂,懷疑他是劉氏「買」來的。

老呂給知縣磕了一個頭,說:「老爺,小的雖然是湖州人,但多年在這裡做生意,此地也有幾個相識,當初我若真的要死了,為什麼不將後事託付給相識,卻托給一個船家?」

知縣說,既然有相識,就報上名來,老呂便報了十多個人的名字,知縣記了,然後吩咐兩個捕快:「你們叫他們來作見證,但不要說為什麼叫他們來。」

不多時,四個人被帶到,見了呂大,異口同聲地說:「這不是湖州呂大哥嗎?怎麼在這裡?不是說你死了嗎?」

知縣又叫來幾個鄰居,他們都說,我們是不是眼花了,這人分明是那年被王家打死的姜客嘛,難道他沒死,又被救活了?

知縣心裡有數了,叫他們切莫張揚,不然重罰,眾人唯唯而退後,知縣又叫捕快去訪船家周四,但不要說出實情,把他騙到這裡來。

捕快們走後,知縣叫劉氏、老呂先回去,次日晚堂伺候,二人叩頭而出。

劉氏把呂大帶到監獄,見了丈夫,王傑滿心歡喜,病體頓時好了六七分,說:「我當初只怪胡阿虎,萬萬沒想到船家如此狠毒,今日若不是老客人來,我肯定死定了!」

第二天午後,他們來到縣衙時,知縣已經升堂了。

沒多久,周四就被帶到了,原來他得了王傑的財物後,在本縣開了個布店,再也不行船了,捕快騙他說本縣大爺要買布,他也不知端倪,一聽有大生意,高興地來了。

然而,當他抬頭猛然見到呂大,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08

呂大卻很「熱情」地跟周四打招呼:「船老大,自從買了我的白絹、竹籃之後,一別直到今日,生意還好吧?」

周四做夢也沒想到呂大會出現在這裡,張口結舌,面如槁木。

不一會兒,胡阿虎也帶到了,自然也是被哄來的——碰巧他回縣裡探親,「巧遇」找他的捕快,捕快騙他說,你家主人命案的事情已找到苦主了,需要你這個原告去一下,以便結案,胡阿虎便跟著公人徑直來到縣堂跪下,知縣指著呂大問他:這位想必你認識吧?胡阿虎當然認得,吃了一驚,馬上又裝作不認識。

胡阿虎細微的表情,沒有逃過知縣的眼睛,知縣指著他大罵:「你這個狠心的狗奴才,主人如何負你,值得你與船家同謀,用假屍誣陷主人?」

胡阿虎說,那人確實是主人打死的,他並未誣陷,知縣說呂大既然死了,為什麼又出現了?喝令左右把他夾起來。

胡阿虎被夾,又見呂大沒死,這才承認他被主人打了一頓後,實在氣不過才實施報復,但要說他是周四的同謀,他是死也不甘心的,今天若不是見到呂大,他也不知道主人是被冤枉的。

知縣錄了口供,喝退胡阿虎,又叫周四來問,周四起初也支支吾吾,知縣又用了一回刑,只得一一招供:「去年某月某日,呂大抱著白絹下船,我問起緣由,他都說了,恰好我看見渡口有個死屍浮在水裡,便想利用它詐騙王家,特地買了呂大的絹,哄了他的竹籃,然後把水裡的屍體撈在船上,來到王家,沒想到太順了了,一說他就信了。後來我就得了王生的銀子,照他的話,把屍體埋在了他家墳地…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再無一句假話。」

知縣卻不全信:「事情哪有這麼巧,你想流屍,流屍就出現了?老實交代,那具屍體,是不是你在別處殺了人來詐騙王生的?」

「小的冤枉啊。」周四叫起屈來,「我若是真想殺人詐騙,為什麼不直接把呂大殺了?至於那屍體的來歷,估計是失足落水的。」

09

直到呂大作證確實是流屍,他親眼看見的,知縣才信了,錄了口供。

周四可憐巴巴地說:「小人只是想詐騙王生一點財物,沒想過要害他,乞求老爺從輕發落。」

知縣大喝一聲:「你這個沒天理的狠賊,幾乎害得他家破人亡,你這種兇殘之徒,也不知害過多少人了,今天我要不為永嘉縣除一害,誓不為人!那胡阿虎身為家奴,背恩賣主,也可恨之極!你們兩個,都特么該死!」

當即喝令把兩人扯下,胡阿虎重打四十大板,周四不計其數,打死為止。

沒想到胡阿虎最近害了傷寒,還沒好,不經打,沒打到四十就一命嗚呼了,周四直到打到七十板,方才氣絕。

知縣見兩人都死了,令人通知家人來領屍。

又到王家墳地旁,讓仵作掘出屍骸勘驗,發現手爪有沙,認定是個失足落水的,是個無主之屍,便令仵作在公墓埋了。

然後在監獄中取出王傑,當堂釋放,又在周四店中抄得布匹,估價百兩銀子,都是王傑被詐騙之物,按例本該入官,但因王傑是個書生,又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和誣陷,可憐他無端受害,便把「贓物」改為「給主」,「給」了王傑。

王傑等人謝了知縣出來,來到家中,兩口子相對痛哭了一場,然後來到廳前,與呂大重新見禮。

呂大見王傑為他受屈,說不完道不盡的歉意,王傑見呂大為他辯誣,也是說不完道不盡的感激,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從此互相來往,親戚一般。

經歷這場變故,王傑的脾氣改了許多,即使是遇到乞丐,也是一團和氣,更不出口傷人,感憤前情,思想榮身雪恥,從此閉門讀書,不交賓客,十年後高中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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