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我們生存的自由買單
二泉映月
阿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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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我們生存的自由買單
古人說：「久病無孝子。」質疑這句話的有好多人，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漸漸的，我不再質疑。
曾經在外二科上班，我們收治了一個病人，男，六十多歲。老人患病很多年，一直覺得胃上有問題。每次不舒服，就吃幾片葯，緩解了，不再管他。當患病的頻率越來越高，越來越嚴重的時候，醫生建議他手術治療。他萬般無奈拿起電話給兒子講了病情。因為是老人機，他與兒子的對話我們聽得清清楚楚。
「娃子啊，我的胃病又患了，醫生說的要做手術，怎麼辦啊？」父親有些躊躇地說。
「做手術啊，要多少錢？」電話那邊的兒子機警地問道。
「不知道要多少錢，估計要一兩千哦。」父親慢吞吞地吐出來。
「那我現在走不成，要等一兩個月才能把事情辦完。要不，你給醫生說一下，先開點口服藥。」孩子推脫著。
「我跟醫生已經說了開口服藥，不得行，說我的病是膽囊結石引起的疼痛，不做手術好不了。」
「那你再跟醫生說一下，這一次先開點口服藥，等我這邊把事情處理了，一兩個月後回來給你做手術。」兒子沒有商量餘地的回絕了父親的請求。
「那好嘛，我再去跟醫生說一下啰。」父親無奈的掛了電話。
這次通話場景過去很多年了，我依然記得。
當時我們好些同事都不理解兒子可以如此漠視父親的疼痛。有什麼事情可以比久病的父親需要手術而不能拖呢？
有一個血透病人，女，五十幾歲。她有一個兒子，現役軍人，那年二十一歲。他媽媽做血液透析期間，經常打電話跟我們講：「醫生，你別擔心錢，我媽該怎樣治療就怎樣治療，我能夠想辦法。」他主動跟我們講起他工資的開支，又如何去獲得多少資助等等，總之讓你放心他不會因為錢的事影響病人的治療。雖然經常欠費，但隔不了多久，他會把錢補上。他偶爾也會請假陪同母親做透析。有一次，病人吐了，他去處理母親的嘔吐物，自己也跟著吐。他為了讓母親心安，笑著安慰；「媽，沒關係，吐了就好了，我不怕，自己的兒子應該做的。」我特別感動他的細膩。漸漸的，這個病人透析次數越來越少了，直到無力再支付最後一次透析費用而終止生命。他父親來辦出院的時候對我們說：「孩子媽真是的，把我們所有的親人的錢都借完了，不肯給我們留一分錢啊。」這位老實巴交的父親這麼抱怨。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願意在有一線生存機會的時候而輕易放棄生存的權利，我也不知道，病人的兒子當初說會不顧一切的救治母親的承諾是不是忘了？或者已經黔驢技窮才放棄的？如果是兒子透析，我想天下媽媽會用盡生命的最後一點力氣去支撐所有的困難，只要母親活著，絕對就有無數種辦法可以嘗試。這是我的猜想。
我的一位鄰居老人，今年93歲。老人的兒女們有兩個孩子非常有錢，是公司的大老闆。兩年前老人吃飯有些哽咽，醫生懷疑是「食道癌」。考慮年齡大了，沒有做病理檢查，也不可能手術，就從省城回到老家，以為老人在兩年前就必死無疑確一直活到了現在。老人多年有子宮脫垂，都說年齡大了，沒必要做，手術有風險，就局部擦藥。兩年來，老人的一個女兒護理她。由他的幾個兒子給護理費。在街上我偶然碰見她。我問起老人的狀況，她一腔抱怨：
說她母親認不到人是假裝的，因為她和他的哥哥見面最多，確總是不認識他倆，其他很少見面的，確反而記得，並且一直能夠記住她自己和她父親的名字。
我說：「老年痴呆又稱阿爾茨海默病，最早期的變化就是記憶障礙，以近期記憶障礙為主，遠期記憶相對保存。」
她還喋喋不休道：「老人喜歡走出房間，只要一不留神就走出去了，她只能用把鎖掛在門上，她母親有時還弄一個棒子去撬鎖。」
我驚訝了。「老人一年四季不出門，當然想出門轉轉。你們為什麼不讓她出門啊？」
「她爬上五樓，喜歡和別人說閑話，別人不愛聽，多沒趣的。」
「那你們可以把她用輪椅推出來轉轉啊。」
「沒有輪椅，況且有了也沒放的地方。」
她又補充道：「如果經常出來，我不折騰死啊。又沒有一個人幫忙。」
「她平時在家裡怎麼過的？看電視嗎？」對一個人認知智障，自理能力下降的老人來說，我很難猜想。
「她打不開電視，亂按，經常自言自語。晚上我要她在床上睡，我看電視，她會偷偷看電視。我關電視後，她就自言自語說。不知說的什麼，有時我一覺醒來她仍然再說。」
「老人現在身體狀況怎麼樣？」
「她現在比兩年前好多了，能夠吃一大碗飯，子宮脫垂也好多了。」
我想老人身體上的康復一定離不開她不計其數次的照顧。能夠讓這麼衰弱的老人活下來就是件不容易的事。這需要很多付出。這讓我對她無數個不理解慢慢理解了一些。
這是我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鄰居親口給我講的。熟悉的是我知道他們都一樣是平常人家，一樣的擁有正常的喜怒哀樂各種情緒，一樣的知恩知暖。不熟悉的是他們的生活經歷。我們每一個人沒有資格站在道德的高度去妄自評判，因為我們不是親歷者。我們不能說自己會比他們做得好，因為他們曾經也是那麼親善，友好，富有同情心。這期間可能涉及到很多方面。興許有經濟的拮据，環境的不便，還是一個人的價值觀，或者是其他不為人知的壓力所迫等等。
誰能夠給我們生存的自由買單？老了，我們靠什麼保持生活的質量？這是我們應該想的。
當擁有健康的時候，好好愛惜自己，讓自己多一天健康，便會給親人多一天快樂。愛親人首先愛好自己。對自己對親人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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