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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頂缸

故事:頂缸

1

2015年臘月初五,距離我的婚期只剩下三天了。家裡攢忙的鄉親們多了起來,挑水的,劈柴的,做豆腐蒸發糕的,一個個都忙的焦頭爛額。

我在縣裡一家飯店做廚子,每個月3500塊 ,當然這麼高的工資也是最近幾年才漲上來的。55歲的父親開著一輛拖拉機,工作就是從磚廠往外倒磚。大哥大我五歲,已是而立之年,在外面建築工地上當小工。

在一個月前,我就給大哥打過電話,說我要結婚了,請他回來幫忙。

哥哥人有些木訥,不善言辭,三十歲仍然是孑然一身。接到我的電話,哥哥很高興,說一定在婚禮前趕回來,並且微信給我轉了幾千塊錢。

哥哥的這幾千塊錢,沒能堵住我向他借彩禮的嘴。

因為女方那裡要六萬六的彩禮,之前剛翻修過房子,又買了一輛便宜的麵包車,囊中早就告罄。

我猶豫了一陣,對哥哥說:「哥,這點錢哪夠啊,看看你還能不能……」

電話那邊是很久的沉默,我甚至能聽到大哥心臟撞擊胸膛的聲音。

都說結婚前是兄弟,結婚後便會「兄弟鬩於牆」,看來世間弟兄,莫不如此啊。

大哥從正月初六就外出打工,一年到頭,按理說怎麼得也得掙幾萬塊。他現在竟然拿出這區區的幾千塊錢。

我有些不快,直接掛了電話。

我把找哥哥借錢的事給父親講了,父親悶著頭抽了一支煙,便站起身走了,我知道,他是腆著他那張老臉,去求爺爺告奶奶的去借錢了。

2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和哥哥小時候那些快樂的過往,我不禁感嘆,世間永恆的是風景,善變的卻是親情。

夜裡十二點的時候,手機提示,我的微信有兩萬塊錢的轉賬。

接著大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哥哥興奮地說,他找工頭預支了半年的工資,剩下的很快也就付清。

我不禁為剛才對哥哥的的腹誹感到臉紅,急忙岔開話題問:「後天就要結婚了,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大哥忽然沉默了,在我一再催促下,他說:「我預支了工資,工頭說今年就不讓我回家了,讓我在工地看門。」

大哥為我預支了工資,我卻預支了大哥回家過年和一家人團聚的快樂。

結婚那天,異常熱鬧,父母笑得合不攏嘴,照相的時候,往年本來該大哥站的位置站著我的愛人。

我們一家正沉浸在婚禮的喜慶中的時候,村主任腳步匆匆地闖了進來,他一把拉住父親,走到屋裡小聲說著什麼。

須臾,父親從屋裡走出來,他臉上的婚慶喜悅被一片愁雲慘霧瞬間代替。

我有些納悶問:「怎麼了?」

父親似乎被村主任帶來的消息掏空了身體里的最後一點力氣,他無力地沖我擺擺手,整個人就不好了,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上。

二叔和村主任急忙把父親攙扶到屋裡,我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來,能讓父親如此這般承受不住的,也只有我們一家人的安危了。我在這裡,那麼也就是說,哥哥出了事。

在我一再逼問下,村主任猶豫了一下說:「你哥哥在石家莊出了車禍……」

村主任一說完,母親剛問了一句:「」嚴重嗎?」說完整個人和父親如出一轍,瞬間就癱軟了下去。

村主任急忙說:「不嚴重,不是他被撞了,是他撞了別人了。」

村主任說:「我也是剛才接到市交警隊打來的電話,查證一下你大哥的籍貫地。」說句自私的話,聽到大哥沒事,二叔鬆了口氣,裝作滿不在乎地說:「哎呀,什麼大驚小怪的,是撞到了他們,不是撞到咱們了,大不了花幾個錢的事兒!」

我馬上給大哥打電話,想證實一下這是不是一件惡作劇。

結果,大哥的電話始終是無法接通。

從村主任的講述中,我知道情況不容樂觀,據說是一個工友買了一輛汽車,大哥手癢,非要開著去兜風,結果在路上撞到了兩個晚自習的學生,雖然命是保住了,但是其中一個據說要截肢。

我進洞房的那一晚,不知道哥哥是怎樣在牢房裡度過那恐懼孤獨的一夜的。

3

如果不是哥哥出了這宗子事,那麼將會是多完美的婚禮啊。偏偏他在糖水裡撒了一把辣椒面。

按照我們當地風俗,婚後第二天要回門,第三天岳母家要來回請,第四天我們還要去「討老婆」,就這樣一耽擱,就到了臨近春節。我們一家去石家莊某看守所探視哥哥的時候被告知「封監」了,要探視,得等到正月里上班之後。

站在看守所面前,看著剛樓上荷槍實彈的武警,母親淚流滿面地說:「不知道小旗在裡面會不會挨揍?能不能吃飽?」

看守所的幹警可能是被母親的眼淚打動了,說:「嫂子啊,這裡面沒有打罵體罰,而且都有攝像頭24小時無死角監控,他們也餓不著。你儘管放心。」

從看守所出來,我們忽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是一個中年人,他在電話里說他是哥哥的工頭,哥哥出了這檔子事,他也有責任,因為車子是他的。

父親急忙說:「你有什麼責任?我們還把你的車子撞壞了,花多少錢,你記得吭聲,我們賠。」

對方連說不用,並對我們說,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

父親沒有別的要求,只是說想看看被哥哥撞傷的那兩個學生,這出事都這麼久了,自己還沒有給人家打過照面,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對方卻一口拒絕說,叔啊,看他們作甚?咱們這車有保險,該理賠有保險公司。

我接過話說:「我大哥沒有駕駛證,保險公司怎麼理賠?」

對方說,沒事,他會想辦法。

大哥工頭的一個電話,使父親在寒冬里感到一絲暖意,他嘆口氣對我說:「看看你大哥交到的朋友,患難時刻還如此仗義,這才是真朋友。」

最後,在父母的一再要求下,對方勉強答應我們去醫院探視一下受傷的兩個學生。

在石家莊第二醫院外面的馬路上,我們等到了哥哥的工頭,他四十來歲,平頭,穿著一身乾淨的西裝。他自我介紹叫王西林。

我們一邊往病房走,王西林一邊感嘆說:「你們真是太仁義了,這麼遠來看傷者。」

其實說一句自私的話,來之前我們諮詢過有關部門,說只要得到對方的諒解,積極賠償,盡量取得對方 的諒解,才能免於刑事起訴。

4

在病房裡,我們只見到了那兩個躺在病床上的學生,其中一個躺在病床上蒙著頭,被子下面的右腿處空蕩蕩的。

王西林對傷者家屬介紹說:「這是小旗的家屬,他們從二百里之外的老家專程來看你們……」

父親急忙把來時買的禮品等等往對方床邊放,一臉討好地說:「真對不起,這孩子鬧了這麼大的亂子……」

父親話音未落,對方几個家屬呼啦啦圍過來,開始推搡父親,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子不教父之過,哥哥犯下的錯誤,他們想一股腦在父親身上討過來。

沒有見過世面的父親,像是一個皮球被人們推來搡去,還一個勁兒地陪著笑臉,只是那笑比哭還難看。

王西林及時攔著這些人,要不然我真怕父親被這些人生啖活吞。

從病房裡出來,父親低著頭,羞辱和惶恐使得他沒有一絲力氣,幾乎癱倒在電梯上。

到了醫院口,父親忽然想起,我們來時,為傷者準備的一萬塊錢都忘了給人家。

父親要踅回去,王西林攔住父親說:「還是算了吧,你再去也討不了好,他們的醫療費我已經從小旗的工資里划了過去,其他的我們工地來想辦法,你們的家庭條件我也知道,日子比樹葉還愁,你們也總得過下去啊。」

是啊,生活就是把苦難在樹枝上晾晒成堅強。

哥哥不在家的第一個春節,我們是在極大地缺憾和為他擔憂中度過的。

初一早上,母親煮熟了餃子,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滿臉淚水,乞求祖宗保佑哥哥能平安歸來。

我們距離省城一則遠,二來我們有沒有值得動用的關係,所以接下來所有的事,幾乎都是王西林在運作。正月十八,王西林打來電話說,他已經去看守所看過哥哥了,為他買了兩箱速食麵和一箱火腿,並且為哥哥存了一千塊錢讓他改善伙食。

王西林還說,關於傷者的醫療費他已經和工地的工友們湊夠了,接下來就是爭取得到傷者的諒解,以便讓哥哥儘快出來。

父親對王西林這麼一個不沾親不帶故的人不遺餘力的幫忙,很是過意不去,讓我在微信上給他轉了5000塊錢,算是感謝。

5

出了正月,我依舊去飯店事廚。老婆在飯店做服務員,當時因為環保風頭正盛,紅磚不讓生產,父親的拖拉機也就失業了,為了儘早還清我結婚時欠下的窟窿,他只得在附近的工地打零工。

當四月的槐花綻滿枝頭的時候,王西林的電話又來了,他說明天要開庭,希望我們過去幫哥哥辯護。

其實在我們心裡,一直想著哥哥在王西林等人的運作下肯定會釋放,畢竟,這是交通肇事。

我上班,父親那天恰好去了臨縣。於是母親便急三火四地坐車去了省城。可是到了晚上十點多,母親一臉失望地回來了,他一進家門就開始趴在床上哭泣。

我這才知道,母親因為神情恍惚,也因為在石家莊很陌生,竟然坐車到了距離石家莊很遠的晉州。等她踅回來的時候,哥哥都已經開庭結束。

王西林電話告知我們,哥哥因為無證駕駛,犯交通肇事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民事賠償那一塊,王西林說了一個天大的數字,但是他說他們的工友們已經把這件事解決了。

在為哥哥的判決感到難過的同時,我不禁為哥哥有一個王西林這樣的朋友感到暖心,在這是世界上,錦上添花的有,雪中送炭的真不多了。王西林和他的那些工友們,那些社會底層的民工們,構建起了這個世界最堅不可摧的人性本真。

接下來,父親不知聽誰說,哥哥服刑的地點能從石家莊調回到我們本地,於是就聯繫王西林託人把哥哥調回本地的監獄服刑。王西林這次有些猶豫,說,有點難。

父親又借了一些錢轉給王西林,讓他多費心。可是到最後,哥哥還是沒有調回來,在石家莊一個監獄服刑。

6

哥哥服刑之後,父親蒼老了許多,整日沉默寡言,尤其是經常有鄉親們問我哥哥在監獄服刑的情況,每當有人提起監獄這兩個字,犯人家屬的帽子就像是一塊黑壓壓的烏雲,籠罩在我們頭上。

有時候我走在街里,都能聽到人們在背後指指點點說,看,他哥哥是個勞改犯,住監獄呢。

哥哥一次不負責任的事故,帶給了我們心理上的巨大的創傷。

後來一次幹活的時候,父親從腳手架上掉下來,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母親和我忙前忙後,而這時最該需要哥哥的時候,他卻逃避了應盡的責任。我心裡從開始對哥哥的同情,轉變成了一絲恨意。

他也許是為了出風頭而造成的意外事故,卻帶給我們兵荒馬亂的精神世界。

端午節過後,哥哥從監獄來信,說這個監獄有文化課,在裡面能學到汽車維修一類的技術,因為是全脫產,所以要一定的費用,3000塊。

父親二話不說,把我給他準備買空調的錢給哥哥送了過去。那個夏天,父親和母親在一個濡暑蒸人的屋子裡度過了最難熬的幾個月。

後來,附近的磚廠開始晚上偷偷干,因為父親的腿傷還沒有好利索,母親便開始頂替父親拉磚。一拖拉機能裝四千塊磚,瘦弱的母親用磚夾子一塊一塊地裝車,再拉到工地一塊塊的卸下。

四千塊轉,整整十噸的重量,母親一天能拉兩趟。

那天我下班回家,已經晚上十點了,母親還沒有回來,父親不放心,讓我去路上等母親。我走到村口,才發現母親正趴在方向盤上,拖拉機還在響著,她整個人卻睡著了。

我對哥哥的恨意,像是這無邊的暗夜,一下子蔓延開來。

父親之所以受傷,母親之所以透支體力的勞作,這一切都是哥哥間接造成的,如不是他,父母也不可能承受這心理和身體雙重的折磨。

7

我第一次去看望哥哥的時候,是2016年的8月。

在接見室,我看到了哥哥。他穿著一身藍色的囚服,那標誌著犯人身份的光頭,在玻璃的映照下發出青幽幽的光。

大哥精神不錯,見到我後笑了笑,完全沒有一絲愧疚和不安。彷彿他這監獄住的心安理得,更彷彿是一個功臣,一見到我就問:「嗨,給我帶煙了嗎?」

隔著玻璃,在電話里,他問我父母的情況。我故意用鄙夷嘲諷地口吻來刺激他說:「父親去打工,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母親帶著患有高血糖疾病的病殘之軀,往工地上拉磚。」

末了,我繼續嘲諷他說:「你倒是挺好,這一撞,自己卻逃避了應盡的義務,在這裡不疼不癢的學習什麼文化技術,你那學費是父親用空調換來的。」

哥哥瞬間無語,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嘴裡嘟囔著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們背著一個犯人家屬的身份走到了2017年11月25號。

父親的腿傷已經痊癒了,那一晚,哥哥打來電話,說:「我快要被釋放了,你們給我送來一身出獄的衣服。」

其實從哥哥入獄之後,父母一直都在板著指頭,數著距離哥哥出獄的日子。聽到哥哥出獄在即,父親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馬上就陪著母親去商場給哥哥買了一身運動裝。

第二天一早,父親開著我的那輛麵包車,拉著母親去監獄給哥哥送衣服。十點多的時候。我正在飯店廚房準備食材,母親大哭著打來電話說,父親在開車的時候,心臟病犯了,直接就趴在了方向盤上,120趕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8

埋葬父親的時候,我們當地的風俗是長子舉幡,摔盆。

作為長子的哥哥,此刻卻在監獄裡承受屬於他肇事的代價。

鄉親們紛紛搖頭,說父親到老了也沒有沾到哥哥的光,真是白養活了。

我心裡升騰起一股無名怒火,若不是哥哥,父親怎麼可能客死他鄉,臨死還睜著那一雙難以瞑目的眼睛?

臘月初六,哥哥出獄了,我去接他。

在車上,哥哥興緻勃勃地講述著在裡面學到的修車技術,說回家之後,要開一間汽車維修門市,父母就不用再去含辛茹苦地打工了。

說到這裡,他似乎才想起父親來,問我父親的身體狀況。

我冷笑著說:「你別急,等一會我就拉著你去見父親。」

等車子停在父親墳前的時候,哥哥愣住了,他從車上跑下來,撲到父親的墳頭上嚎啕大哭,使勁用手捶打著墳頭。

等哥哥哭夠了,問我父親的死因,我咬牙切齒地說,父親因為去給你送衣服,在半路上沒了。

是的,這一切,都是哥哥造成的。包括我們之前所受的苦難、奚落,以及父親的突然離去。

哥哥回來的第二天,一個招呼沒打,一個人又走了。

第三天晚上,哥哥突然回來了,他一身是血,當他站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他苦笑著,從兜里拿出一沓錢,扔到桌子上。

我哆嗦著說:「你這是去幹什麼了?這麼多錢是怎麼來的?」

在我的意識里,剛出獄的哥哥無疑是在監獄裡鍍了一層金,出來後會更加變本加厲,看他這身打扮和身邊這麼多錢,我估計他肯定是去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搶劫?還是盜竊?

母親被嚇傻了,她抱住哥哥哭著說,你要是犯了事,趕緊去自首吧,我們還等你!

我站起來狠狠扇了哥哥一巴掌說:「你滾吧,父親被你氣死了,難道還要氣死母親?」

9

接到王西林的電話,是第二天早上。

他在電話里說:「你哥哥昨晚打了我一頓,告訴他,我和他已經兩清了,他要是再找我的麻煩,我就告他!」

我一頭霧水,讓他把話說明白。

終於在我的一再逼問下,王西林向我說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原來,就在我結婚前夕,向哥哥借錢的時候,哥哥其實早已經沒有了工作,因為工地的包工頭捲走了工人們所有的血汗錢,那時候哥哥正和停工的老鄉們在窩棚里泡麵吃。

他們正在吃飯,就聽見路邊砰地一聲,一輛轎車撞倒了兩個人,司機可能是喝醉了酒,從車上下來之後,趔趔趄趄地跑到路邊打了一個電話,幾分鐘後,又過來一輛車,車上下來一個人,兩個人不知商量了一些什麼,轉身就朝著工棚走來。

兩個人進了工棚,對我哥哥說:」你能不能替我們頂缸?傷者的醫藥費我們出,另外我給你兩萬塊的頂缸費,肇事罪也不重,就是拘留半個月的事。」

那個肇事司機,正是王西林。

當時哥哥正為我彩禮的事犯愁,他一聽,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可是後來的事情就不是他能駕馭得了的,因為案件沒有像王西林說的那樣,只是簡單地拘留了事,因為他沒有駕駛證,所以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

哥哥從監獄出來後,直接就去找王西林討要關於報酬的事,王西林也很痛快,直接就給了哥哥三萬塊,可是哥哥不幹,因為他的入獄,造成了父親的去世,他良心難安,所以張口要十萬。

王西林不給,哥哥便跟王西林幹了一仗,最後王西林迫於哥哥要去檢舉揭發他的壓力,給了哥哥八萬,但是王西林也放出話來說,要是哥哥再去找他的麻煩,他不介於魚死網破。

聽完王西林的講述,我忽然淚如雨下,是我的彩禮,逼得哥哥走上了頂缸這條路,我才是罪魁禍首。

我找到哥哥的時候,他正要去打工。我一把拉住他說:「哥哥,我才是害死父親的元兇啊,你別走,我們去報警,另一個元兇也不能逍遙法外。」

有些傷口,無法癒合,有些人,無法原諒,有些事,無法釋懷。

文:韋編三絕 來源:靜心寫人生 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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