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嗣同絕命詩中，「去留肝膽兩崑崙」究竟指的是誰？

作者：金滿樓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這是120年前譚嗣同留下的一首絕命詩。不過，關於這首詩也有頗多爭議，如有人認為，這首詩很可能並非譚嗣同原作而經梁啟超的篡改等等。

不過，從近年發現的新史料唐烜日記（即《留庵日鈔》）中可以得知，譚嗣同的原詩為：

望門投宿鄰張儉，忍死須臾待樹根。

吾自橫刀仰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由此可見，梁啟超的錄詩雖然有幾個字的差別，總體意思還是接近的。

不過，最有意思的是，完全相同的最末一句「去留肝膽兩崑崙」，卻引起了最大的爭議，那就是，這裡說的「兩崑崙」所指究竟是何人呢？

據梁啟超的說法，「兩崑崙」指的是康有為與大刀王五；譚氏後人譚訓聰認為是胡理臣及羅升；陶菊隱則認為是指大刀王五與通臂猿胡七。

此外，其實還有唐才常、畢永年、唐遵憲等都可能是「兩崑崙」的人選。

從唐烜在《留庵日鈔》中的揣測，譚詩末句，「當指其奴僕中有與之同心者」。如是，所謂「兩崑崙」則有「崑崙奴」、僕從輩之意，必然是等而下之的階級。

從這個意義上說，首先可以排除的譚訓聰所謂胡理臣及羅升，因為這兩人只是譚嗣同的家僕，還夠不上「兩崑崙」的級別。

畢竟，所謂「兩崑崙」，必須是能與譚嗣同同心同德，並且有能力承擔後任如報仇雪恨、拯救皇上重任之人。

而以僕從意解，出身士紳且為官員的康有為也不可與大刀王五同伍，梁啟超之說或難以成立。

如此，「兩崑崙」的候選人除了大刀王五之外，或許還有通臂猿胡七、師中吉、畢永年甚至唐才常。

所謂「大刀王五」，其名王正誼，滄州人，京師鏢局從業，與維新黨多有來往，據說譚嗣同從他學過劍術。

此外，也有說「六君子」遇難後，系大刀王五前往收殮遺體，大俠風範，堪值欽佩。然而，根據唐烜日記的記載，這只是一個傳說。

在《留庵日鈔》中，唐烜明確記載稱，替六君子收屍的是提牢喬茂萱。

至於通臂猿胡七，其與大刀王五的身份大體接近，也屬晚清武術家、俠士之流，與譚嗣同有所交往。

王五、胡七之外，還有師中吉、畢永年一干會黨中人，其與譚嗣同的關係更為密切。

師中吉又名馬炳，湖南瀏陽人，早年跟隨譚父、湖北巡撫譚繼洵以軍功保都司，後隨譚嗣同周遊各省，關係非同一般。

此外，師中吉亦有哥老會頭目身份，譚嗣同夜訪袁世凱時，稱：「我顧有好漢數十人，並電湖南，招集好將多人，不日可到。去此老朽，在我而已。」

這裡說的「好漢」，很可能指的就是師中吉一干會黨人物。

此外，與譚嗣同關係匪淺的畢永年，同樣為會黨中人，並且是「圍園殺後」計劃的執行人。換言之，師中吉所聯絡之人，或即為畢永年。

至於唐才常，其雖然也算是士紳階層，但他與譚嗣同一樣，對會黨一層介入很深。兩年後（1900年），唐才常趁庚子國變而行「自立軍」起事，事敗為張之洞所殺。

當然，做「崑崙奴」解只是一種可能，另外一種解釋是，「兩崑崙」當指能擔當維新大任的人物，這就不是什麼俠客、會黨中人所能充當了。

從這個意義解，康有為、梁啟超乃至一封上奏掀翻六堂官的禮部主事王照都可成為人選。畢竟，這些都是有官職、有身份的人，而且都在戊戌政變後受日本人保護逃往日本。

康梁、王照三人只是「去」的「崑崙」、「肝膽」，「留」的相當人選則有唐遵憲、唐才常，所以「兩崑崙」的人選可以從以上人中選兩位。

除此外，也可以兩種「肝膽」各選其一，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不過這樣一來，這種組合就太多了，最起碼也有十幾種，如此探討就沒有太大意義了。

以筆者的意思，譚嗣同的「去留肝膽兩崑崙」指的很可能是康有為和唐才常，兩者一去一留，其身份、地位、能量也大體接近，無論在朝在野，都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人物。

當然，以上各種都是揣測，畢竟譚嗣同沒有留下任何片言隻語對此有所說明，所以這個所謂的「兩崑崙」究竟是誰，也只能見仁見智，各自理解了。

參考資料：唐烜：《唐烜日記》、孔祥吉、村田熊二郎：《罕為人知的中日結盟及其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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