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額2300億才還了110億，這個最靠譜國家怎樣成為頭號老賴？

作者：楊義成

日常生活中「老賴」讓人頭疼，但也可以訴諸法律。可是如果一個國家欠錢不還，怎麼辦？20世紀的歷史舞台上，就曾發生過這樣一幕。故事的主角，就是一戰的失敗者德國。

巨額賠款的由來

1918年11月，德國向協約國屈服，四年多的世界大戰宣告終結。

一戰給英法帶來的創傷太過巨大。英國共有六百萬男子參戰，723,000人殞命。以貴族子弟為核心的伊頓公學是培養英國精英的搖籃，它的5679名參戰生傷亡率竟高達45％。傷了人總要賠醫藥費吧，戰後，協約國向德國索取巨額補償。

德國代表在《凡爾賽和約》上簽字

根據1919年簽訂的凡爾賽和約，協約國特別賠款委員會將負責確定賠款具體數額。在此以前，德國必須於1921年5月21日前交付200億金馬克的現金或貨物。1921年1月，賠款委員會規定德國應賠款總額2260億金馬克，42年付清。

英法漫天要價，德國就地還錢。德方代表哭窮說賠不起，一口氣把賠款額削減到500億。原定1921年初交的200億金馬克，德國也只付了80億。但協約國可不買賬。

法國外長白里安說：「德國有支付能力。德國的大地主、金融巨頭、大工業家都取得了巨大的財富。」於是，協約國乾脆出兵佔領了萊茵地區杜塞爾多夫等城市，德國其他地區的商品要交50%關稅才能進入，關稅收入上繳賠款委員會。

法國外長白里安

當然，協約國也怕德國真沒錢還，在賠款總額上大踏步後退，縮減到1320億金馬克，第一期賠款1921年5月付清。協約國威脅說，再不同意就發兵佔領魯爾工業區。德國政府只好接受，老實支付了第一次的10億賠款。

法國出兵魯爾，強制凍結資產

可在這之後，德國這隻母雞是真的下不出蛋了。

德國人對待巨額賠款的策略是：履行它，就是要證明它無法履行。付過第一筆錢後，國家財政已經崩潰，1922年的賠款根本拿不出了。德國人要求延期支付，遭到法國堅決反對。

德國魯爾區

1923年1月，法國聯合比利時，借口德國不履行賠款，出動10萬大軍佔領了魯爾區。德國這下生產力大幅縮減，丟掉了88%的煤炭、96%的生鐵和82%的鋼。可想而知，國內經濟徹底完蛋了。

為了彌補預算赤字、避免破產，政府沒別的辦法，300多家造紙廠和2000多架印刷機晝夜不停地開工印鈔票。

法國佔領魯爾當天，18,000馬克可兌換1美元，到10月21日，黑市上600億馬克才能換到1美元。貨幣變成廢紙，多少中下階層的一生積蓄化為烏有，大資本家反而趁機貸款套購外匯，再用嚴重貶值的馬克還貸，大發國難財。

面值五千萬馬克的鈔票

國內局勢急轉直下，失業的工人、破產的小業主紛紛上街抗議，各路野心家蠢蠢欲動。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就趁機發動了「啤酒館暴動」。

法國這邊也好不到哪裡去。德國當局宣布實行「消極抵抗」，拒絕配合佔領軍。為了開採魯爾區煤炭，要麼用刺刀逼德國人幹活，要麼得從本國招工。

佔領軍吃喝拉撒都要花錢，一共用了10億法郎佔領費，搶到的煤、鐵卻不值這麼多錢，從經濟上基本撈不到好處，道義上還受國際輿論譴責。

為了避免兩敗俱傷，德國人找上了美國資本。1923年11月，由摩根財團代表查理?道威斯主導的專家會議在倫敦召開，負責解決德國財政金融問題和賠款危機。委員會制定了「道威斯計劃」。

德國依靠美國貸款穩定金融秩序，每年支付一定賠款（1928年起為每年25億馬克）；作為擔保，協約國監督德國經濟和財政。法國從魯爾區撤軍，這次賠款危機算是解決了。

三角債糾紛：「老賴」成功脫身

可是到1928年，德國再次借口經濟困難，表示連道威斯計劃的數額也還不起了。1929年，賠款委員會制定了「楊格計劃」，這一計劃號稱是關於賠款問題的最後解決辦法。它規定德國賠款總數為1139億馬克，分59年付清，平均每年15-20億馬克。

查理?道威斯

這次，經濟專家給出的賠款方案放棄了殺雞取卵式的做法，比較符合德國的承受能力，有利於德國經濟復甦。

依靠美國大佬慷慨援助，1924-1929年，魏瑪共和國度過了一段相對穩定期。德國經濟迅速恢復並超過了戰前水平，實力再次超過英法。1928-1929年，德國生產的工業品占除蘇聯外全歐洲的三分之一。

但這種「經濟繁榮」並非毫無代價，國際資本在德國的分量大大增加。德國人自己清楚，外交部長施特萊斯曼說：「在過去幾年中，我們是靠信貸過日子的。一旦發生經濟危機，美國要求償還其短期貸款，那我們就要面臨破產的危險。」

施特萊斯曼

施特萊斯曼的烏鴉嘴不幸言中，1929年，隨著世界性金融危機的開始，德國經濟又一次陷入深淵。危機期間，德國工業生產下降了40％之多，農業生產下降了30％。失業人數在一年內增加了170萬。

1930年，德國外債高達255億馬克，賠款就更不用提了。1931年，德國總統興登堡致電美國總統胡佛，聲稱無力還債。胡佛大度地宣布，一切債務延期一年償付。

街頭行乞的殘疾軍人

經濟危機進一步發展讓專家們費盡苦心的賠款計劃全部落了空。1932年1月，德國宣布不會在任何條件下支付賠款。協約國各國能擠一點是一點，表示德國再付30億馬克就算一筆勾銷，省1000億算便宜你了吧。

德國人卻表示，1000億都賴掉了還在乎這30億嗎，一文不給。這下英國和法國出離憤怒，紛紛宣布我們戰時借美國人的錢也不還了。

結果，美國眾望所歸地充當了這場連鎖債糾紛的冤大頭，德國則撿了大便宜，前後交的賠款只有110億，還不及美國給它的貸款多（200億以上）。德國的一戰賠償問題就這樣不了了之。

現代社會商品經濟佔據主導，戰爭賠款已不是交錢那麼簡單。過度經濟壓榨，反而會導致戰敗國經濟危機和復仇心理。英法對德國竭澤而漁，卻也擠不出更多油水。不僅如此，還為納粹上台創造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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