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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山修司和他的貓、大海以及少女

第一次知道寺山修司是因為他的戲劇作品,那時候我們研究每個國家的實驗戲劇,到日本的時候不得不談的一個人物就是寺山修司,還有他的「天井棧敷「劇團。寺山修司曾說出這樣的豪言壯語「我的工作就是寺山修司」,可見他對自己獨特美學風格的追求和堅持一直貫穿了他的一生。1967年,寺山修司創辦實驗劇團「天井棧敷」,在身體、影像、音樂和詩歌方面,都革新了小劇場的表演美學,曾有評論家給寺山修司的作品定義為「異色」,的確,初次接觸寺山修司的作品後,就被他強烈的色彩和傳達出來的詭異和哀傷震撼到了,就像一杯毒酒,明知道品嘗後會死,卻無法抗拒那絢爛奪目的光彩和甜美的味道。他最膾炙人口的電影《死者田園祭》、《再見箱舟》和《上海異人娼館》都展現出一副如地獄般美麗的夢幻場景,看完後讓你久久無法脫離出他所創造的世界。我想這世界上一定有兩種人,一種是「非常喜歡寺山修司「的人,一種是」不喜歡寺山修司「的人,而這兩種人是無法融合的,因為寺山修司這個名字就意味著」極端的美學「。

2013年,我在排練當代劇場作品《寫詩》時,有幸和已故的攝影師任航合作,不知道為什麼,任航的攝影作品和他的文字有時候讓我想到寺山修司,所以我在任航表演的部分插入了寺山修司的影像作品《雙頭女》,和任航自己的視頻剪輯在一起,形成了獨一無二的互文關係。那段時間,我只知道寺山修司的戲劇和電影、實驗影像,鮮少接觸他的文字,只記得有一次在手機上讀到幾首關於「海」的小詩。這首詩這樣寫道:

「感到悲傷的時候

去看大海

從舊書店的歸途

去看大海

你要是患病

去看大海

心中貧瘠的早上

去看大海

啊!大海啊

有著巨大的肩膀和廣闊的胸口!

如何難過的早上

如何凄楚的晚上

都會結束

人生總會結束

唯有海不會結束

感到悲傷的時候

去看大海

一個人寂寞的時候

去看大海」

我瞬間被這首詩傳達出來的哀傷深深刺痛,於是把它摘抄到自己的筆記本上,後來才知道,這首詩正是出自寺山修司的手筆。我讀到這首詩的時候,正好在南法的尼斯一個人旅行,面對著廣闊無邊的大海,海水的顏色是從未見過深藍,隨著太陽行駛的軌跡變換著不同程度的藍色,飛機偶爾從頭頂的雲層中飛過,發出一聲轟鳴,那個時刻,我完全能體會寺山修司的心情,那種寂寥和孤獨,我想像著他在寫這首詩的時候,又是看著哪一片大海呢?

今日拿到《寺山修司少女詩集》的我,一眼就在「海」的篇章里認出了這首詩,而這首詩,正是我第一次閱讀寺山修司的文字。自此後一發不可收拾,我開始愛上寺山修司的文字作品,從《扔掉書本上街去》到《空氣女的時間志願》到《幻想圖書館》,寺山的散文短小精悍,傷感的氣息撲面而來,卻又充滿了鬥志,兩頁紙的距離就可以展現他奇特的世界觀,從中我們可以窺見,寺山修司是一個敢於挑戰權威的革命者,只可惜,這個天才英年早逝,如果不是因病過早地離開我們,我相信寺山可以留下更多更好的作品。而在他逝世三十年之後,無論是他的劇本,還是電影,還有詩歌、隨筆,都一版再版,原來是地下先鋒代表人物的寺山修司,也逐漸從小眾到被大眾文藝青年奉為圭臬而廣為流傳。時間是最好的老師,時間證明了好的東西一定會超越時間,成為經典。

《寺山修司少女詩集》的出版填補了寺山詩歌作品在中國公開出版的空缺,感謝浦睿文化,感謝翻譯彭永堅,把這本書帶到我們身邊。詩集分為「海」、「我作的鵝媽媽童謠」、「貓」、「我是男孩時」、「惡魔的童謠」、「人偶遊戲」、「愛」、「花詩集」、「時而如沒有母親的孩子」這九個篇章,從個人的喜好來說,我最鍾愛「海」、「貓」和「愛」這幾個部分的詩。寺山修司的詩歌也如他的散文一樣,短小精悍,往往幾行幾個字就成一首詩,這和他酷愛日本的一種詩歌體裁「俳句」有關,「俳句」是日本的一種古典詩歌,由「五-七-五」共十七個字音組成,三句十七音為一首,這種詩歌體裁對詩的長度有嚴格的要求,在三行之內完成一首詩,還要有詩的韻味,其實並不好寫,有很長一段時間,寺山修司就用這種「限制」來訓練自己,所以我們讀他詩的時候往往感覺到很快的起承轉合,第一句的意象剛鋪展開來,第三句就意想不到地結尾了,這種想像力我們不是沒有,而是不會往那個方向想,但是寺山修司想到了,而且很厲害。比如他經常用到的幾個意象是由內到外的翻轉,再由外到里的進入——

「你說

什麼樣的詩人

才能在自己所寫的海里游泳?」

「我拿著水桶走進五月的大海,撈起最藍的部分」

「這是一個跳入自己錄下的浪聲里的寂寞女人的自殺故事」

「假如蠶豆不想死

把殼扳開跳出來」

這樣的詩句比比皆是,是寺山修司最喜歡使用的一種方法,將兩種完全不同的介質融合在一起,形成他獨有的美學世界觀。寺山雖然身為男性,但是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女性化特徵非常明顯,而這本詩集之所以叫「少女詩集」也不足為怪了,因為整本書都瀰漫著濃濃的少女情懷,他的海,他的貓,他的花和他的童謠、遊戲都一一展現在我們眼前,壞壞的、怪怪的、詭異絢爛的,哀傷孤獨的,但又是那麼可愛的寺山修司的世界。

「眼淚

是人類自己做出來的

最小的海」

「貓——擁有世上最小的兩個月亮」

「鱷魚穿著晚禮服進入浴缸」

「坐在最小塊的雲上

俯視著有點髒的大地

只有嘆息」

在寺山修司的世界裡,並沒有奧登似的宏偉,也沒有金斯伯格似的嚎叫,寺山的美是東方式的,而且非常日本,我將它稱為「頹廢美學」,然後加入一些他自己的「惡趣味」,比如對「人偶」的迷戀,對「馬戲團」、「畸形秀」的喜好。在寺山修司的世界裡,「死亡」隨處可見,他們不是死在自己的詩句中,就是死在自己錄下的聲音中,他們死的很浪漫,也很哀傷,孤獨的死去是一種極致的美。寺山修司在他的詩歌中,創造了一個「很小很小的世界」,但是這個「很小很小的世界」卻有著「很大很大的力量」,就像他的一首詩中寫的那樣:

「在很小很小的鉛筆上

開了很小很小的花

很小很小的大事件」

喜歡這樣的寺山修司,喜歡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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