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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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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個

第二十一個

下了雨的村子變得特別臟,豬圈裡的污水順著雨水溢的到處都是,路旁的水溝里漂浮著各色的垃圾,一切就如記憶中的一切一模一樣,十幾年過去了,原來這個地方還是這個樣子。

我在涼席上躺著,換好衣服後無聊的劃著手機屏幕。

「等會你到村口來,那裡有車等著呢」,

「知道了,磊哥,我這就過去」。

掛了磊哥的電話,我起身就準備走,爺爺的臉色始終不對,更不對勁的是他竟然不去參加這次的婚禮,不光光是他,其他的幾個爺爺叔叔也沒有去。看他的臉色不對,我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他從柜子里給我翻出了一把雨傘,因為他常年住在姑姑家的緣故,柜子里的傘上滿是灰塵,打開時發出嘰嘰的聲音,我猛地一聽,恍惚的覺得這是一個嬰兒的哭聲,他執意要送我過去,在他心裡我還是那個光屁股到處跑的小孩子。

走到香嬸家門口,平時她這裡都是大夥的閑時聚集地,而今天卻異常的冷清,看到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穿著一條大褲衩子,上身一件背心,頭髮披散下來,遠遠的看起來像個倒掛的廉價拖把,回家這幾天,我只是偶爾路過她家門口的時候打個招呼,畢竟很多年不見,生了。我愈發的奇怪,香嬸的兒子結婚,怎麼她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啊,是不是忘了時間?我剛要開口叫她,卻被爺爺扯著往前走,他說,有些事你剛回來還不知道,別管那麼多了。

車上坐的基本上都是我的發小,沒有幾個長輩,總覺得事情有太多讓人想不透的地方,按照村裡的規矩每逢紅白喜事,年老的長輩們都是要去好多,他們在村子裡的地位德高望重是其一,再者,那些婚禮的禮節他們都懂,用家裡的話說就是這些老人會辦事,像我們這種半大不小的孩子去了就是混口飯吃,湊個熱鬧的,上不了大檯面。可是今天卻恰恰相反。

雨下的很大,破舊的車廂里擠滿了人,可能是坐車免費的原因,況且是要去城裡的大飯店,所有的人都顯得興奮。十幾年過去了,我的性格始終沒有變,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歡有太多人的地方,而且車裡的很多人我都不認識了,特別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媳婦們,我的那些發小們有的已經成了人父,不是人父的也正走在將要為人父的道路上,而我已經是個異類,至今還是個學生。此刻覺得他們的笑容像是此刻我鞋底的污泥,怎麼就是那麼讓人噁心?而我還是要笑的,畢竟這是一場婚禮。老爹交代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裡的,但是那些想好的台詞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畢竟誰也不能斷定那個人是否會出現,一場未知......

車緩緩的開進了縣城裡,車上也開始變得愈加的躁動,所有的人似乎都打了雞血一樣,最終車停在了一個大酒店前,我抬眼望去,在老家這種酒店應該算是不錯的了。我坐在座位上等著他們一個個的下完,他們的興奮指數在逐漸的飆升。此時的雨開始變小,霧蒙蒙起來。酒店的大堂門口站滿了人,穿制服的服務員電線杆一樣的立著,面帶所謂的笑容,進了大廳左手邊就是收彩禮的地方,磊哥悄悄的把我拉到一個角落,問我帶了多少錢,我掏出錢包拿出了五百塊錢,他瞪了我一眼,右手快速的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左手用力地把我的錢包按在了上衣口袋裡。我一頭霧水的看向他。他小聲的說,我們能來已經不錯了,一百塊錢已經是很給他面子的事情了。說完他拿著我的錢向收彩禮的櫃檯走過去,走到半途回頭說了一句:就寫你爸的名字了?我機械的點頭。

交完彩禮,順著地毯走,一個圓形的大廳出現在眼前,紅色的氣球高高的掛著,彩帶東一堆西一堆的胡亂飄著,兩個比我還要高的音響里歇斯底里地的放著《最炫民族風》,我開始頭疼。我放眼望去,一個戴眼鏡背著包穿著格子襯衣的男人,那麼突兀的出現在面前。他站在人群里,即使不動聲色,也顯得那麼耀眼與眾不同,氣場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的存在的一種東西。他一如十三年前,那麼的瀟洒,冷峻,兒時的記憶一股腦的開始往心頭上涌,只是他無法掩飾的多了好多白髮,眼角的皺紋,刀刻般的明顯,其實瀟洒已經不存在這個男人身上了,多的只是歲月和奔波留給他的滄桑。

我扶了一下眼鏡,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右手,我知道在這個大廳里懂得握手禮的除了我只有他一個。他的表情僵了一下,略顯尷尬,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艱難的笑了笑:「今天吃好玩好啊」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扶了一下眼鏡,在努力思考的樣子。

我忙不迭的送了一句過去:「叔,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他又扶了一下眼鏡,眉頭皺了一下,可以看出他此時的內心很痛苦,

我又說:「叔,我是XXX兒子,你離開家十三年了,也沒有半點消息,把我忘了也是應該的,」

他的手不自覺的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而此時我的內心卻全是不為人知的歡喜。我繼續說:「我爸媽一直牽掛著你呢,他們知道你今天可能會來,我就替他們向你問個好。」

他已經顯得急促不安了,只是配合的說,也給他們問個好。

「叔,你先在這邊忙著,我去裡面看看林哥,等會咱們深聊。」他笑著點了頭,慌忙的別過臉去,我低頭笑了笑,向裡面走去。

林哥一身還算筆挺的西裝套在他肥胖的身上,就是感覺有種別樣的味道。我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因為前幾天剛回來時跟他一起喝過酒,亂七八糟的一起回憶了亂七八糟的童年往事。話題一轉,突然說到他就要結婚了,到時候希望我們都去捧場,不用拿什麼份子錢,人到就行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恍惚間覺得這是場謊言一樣,看他的樣子,分明還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他安排讓我坐下來,又滿臉笑容的去招待其他人。

我緊挨著王嬸坐了下來,剛端上來的水果被幾個小孩一哄而凈,王嬸剛伸出的手又尷尬的縮了回來,轉頭看向我:「輝啊,現在可是不一樣了啊,都是大學生了,你爸媽在那都好吧?」反正閑著也是無聊,我就索性陪她聊了起來,「嗯,剛上的大學,他們都很好,就是特別想回來看看,嬸,這麼多年不見,你身體還是那麼好呢」

「一輩子的農民了,天天跟鋤頭打交道,身體不好也不行啊,你林哥都結婚了,你找媳婦了沒有?」

「我這不是還在上學嘛,還不急,到時候領回來讓你把把關」

王嬸開始笑了,身子往我這邊側了一下,:「剛才在門口看見你叔沒有?你還認識他嗎?」

我看向門口說:「還認識呢,那個時候也不小了,都記事了,剛才還說話了」

「他真是個王八蛋,我以為今天他不會出現呢,沒想到竟然還鑽出來了。」王嬸收住了笑容,整個人顯得很是氣憤,她的這一變化讓我猝不及防,心裡咯噔了一下。似乎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

我時常會做一個夢,但那不是夢,曾經那麼真實的發生在生命里的某一個時刻,有些東西過了就過了,小孩在沙灘邊堆起的宮殿一樣,潮來了,退了,宮殿也就沒了,但總是有一些東西就像這個夢一樣,反反覆復的出現,然後又反反覆復的記憶起來,久了,便在大腦里洗不掉,反而越久越深。

那一年冬天,家裡下了很大的雪,在房子里呆不住,我總是偷偷的跑出去在雪地里玩。房子里的爐子上烤的全部是我的鞋子,奶奶的病一直沒有好,房子里的咳嗽聲一直沒有停過,那個年齡應該還不懂事,卻已經記事了,我仍可以時常想起媽媽那個時候整日陰沉的臉,她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倚著門,一針一針的納鞋底,到了吃飯的時間木訥的繫上圍裙去做簡單的飯,然後洗碗,然後繼續納鞋底。雪一直一直的下著,我就一直一直的跑出去玩買,鞋子便一直一直的換。過了兩天所有的鞋子都是濕的,再出去的話只能光腳了,最後只好老實的躲在被窩裡,一直盯著那張破舊的爛了好幾個洞的桌子。

媽媽仍在那裡納鞋底,奶奶仍在那裡不斷的咳嗽。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林哥和他爸爸到我家裡來了。林叔是這個村子裡我最喜歡的人,那個時候我的年齡還分辨不出衣服樣式的好壞,但是林叔是村裡唯一一個脖子里系著像紅領巾一樣東西的人,他的衣服永遠整整齊齊的,鞋子亮的能看見我的臉。頭髮上永遠是發著光的。他們家裡有我們家一輩子也買不起的電視機。每天放學後,所有的孩子都會扔下書包急匆匆的跑到林叔家裡去看總是飄滿雪花的電視,他們家的房子里被我們擠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嘰嘰喳喳的興奮個不停,林哥總是神氣的對我們揮揮手,示意我們安靜,像一個領導者。他轉身把自己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又蹭,小心翼翼的去按電視機上面的白色按鈕,整個房子開始死一樣的寂靜,林哥又蹭了蹭手,開始擺弄那兩根電線。後來的時候,我很少去他家看電視了總覺得那個蹭手的動作像極了我每次撒尿的時候不小心尿在手上了要在衣服上蹭一下的動作。

林哥說,「過年了就要出去放鞭炮啊,你怎麼躺在床上」

我說:「鞋子全部濕了,」

他說,「為什麼我的鞋子就不會濕呢?」

我說:「怎麼可能」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他的腳翹到了我的床上,他的皮鞋很亮很亮,亮的可以看清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表情的臉,他的鞋底很乾凈,乾淨的我的那個白色的床單只是有了一小塊的黑色,他說:「皮鞋就是不會濕啊,你怎麼不買?」

他沒有把腳拿下去,他說:「皮鞋就是不會濕啊,你怎麼不買?

林叔是村裡的幹部,臨走的時候他扔給爸一把錢,我知道錢可以買好多的東西,

但是那天我清楚的記得爸爸陰著臉把錢推回了他的手裡,原來,大人們不喜歡錢。

媽常說,我們要是像你林叔家一樣就好了,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日子過的讓人羨慕,不像我們。她每次都說到這裡,低下頭繼續納鞋底,納明年一年全家人穿的鞋子,一聲一聲的嘆息。

這個年過去了沒多久,春天的桃花開了。我再也不用呆在床上等著鞋子幹了。桃花落了的時候,奶奶再也不咳嗽了,她只是穿上了我從沒見過的衣服,安靜安詳的躺在深深的黑色盒子里,全家人都在哭,我穿上了白色的衣服,戴上了白色的帽子,可是我哭不出來,只是站著,一動不動。林哥笑著說:「你的衣服真難看」

全家人都是悲傷的,林哥一直在旁邊笑。

田裡的麥子開始泛黃了,布谷鳥沒完沒了的叫,我連著好幾天看不見戴紅領巾的林叔叔了,往年這個時候,他應該神氣的在修理著那台大大的收割機,準備著麥子的成熟。林哥也沒有去上課,每天放學後的娛樂場所變成了村頭的那片空地,林叔家的門一直鎖著,他們家的那條黑狗耷拉著耳朵,卧在大門旁邊。

可能過了大概半個月吧,晚飯後的我們在空地上追逐著,大人們嘮著閑話。突然所有的人都開始往林叔家的方向跑去,那個方向傳來轟隆隆的砸東西的聲音。我們小豹子一樣的跟著大人們往前跑。

一個男人在林叔家門口拿著一個本子站著,手裡的本子抖的呼呼響。一個女人在用磚頭砸紅色的大門。紅色的大門變成了黑色,我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是一攤攤的屎,黑狗夾著尾巴一下子跑了。男人吼著說:「姓林的王八蛋,欠了老子十幾萬就這樣跑了。賬本都在這呢,狗娘養的。老子就不信你不出來。」

女人罵的更難聽,披頭散髮的一邊哭一邊罵。女人對著大家說:「你們行行好吧,誰能告訴我們他去了哪裡,那也是我們半輩子積攢的錢啊,你們行行好吧,我求求你們了。」女人一下子跪了下來。

大家誰也沒有吭聲,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女人一直的在地上哭著,夜色越來越重,我慢慢的看不清她的臉了。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我索性爬到了樹上看,我不知道女人為什麼會哭,可以肯定的是,那天晚上我看的很高興,比在村裡看電影還要高興,高興的不止我一個,所有的人都是興奮的,月色很濃,除了男人和女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笑容。過了很久,那個紅色的大門依然緊緊的閉著,女人和男人騎著自行車離開。女人的頭髮被夏天的風吹的亂七八糟。我從樹上跳下來時兩隻腳已經麻木了。

林叔家大門上的屎一直那樣的在上面貼著,布谷鳥不再叫的時候,那些屎開始脫落,紅色大門上有黑色的印子。黑狗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村裡所有的人都在議論著這件事,可是沒有人知道答案。晚飯後的街頭,每個人都在津津樂道的談論,爭辯,答案似乎在他們嘴裡,隨時都可以水落石出。

這個夏天的空氣里有股從沒有過的味道。

爸和林叔是好朋友,他的話即使是假的大家也是信的。我天天都會看見他眉飛色舞,滔滔不絕的樣子,他的笑容是我從沒見過的模樣。

爸爸說,反正這是件很丟人的事。

這年的麥子收成很好,除了留夠我們的口糧,剩下的全部被爸拉去賣了。開著拖拉機回來的爸爸神氣十足,拖拉機上有我最愛吃的速食麵,大大的一箱子。媽媽也不再納鞋底了,每天在田裡忙著,奶奶死了以後,這個家的笑容似乎多了。

我總是問爸關於林叔的事,可是每次換來的都是那種難看的臉。已經記不清過了多久,街頭的話題馬上就要被說完了,大家似乎也沒有興趣再談論這個已經談論不出任何新鮮玩意兒的話題了。林叔幹部的位置也被另一個胖叔叔代替了,好像生活就要回到最初的模樣,可是事情發生了,是回不去的吧?

一個臨近傍晚的時間,沒有月亮,刮著很大的風,濃黑的雲一直在翻滾著,那個男人和女人又來了。香嬸和林哥也回來了。這次大哭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香嬸,還是那個樣子,村裡所有的人潮水般的涌了過來,面帶微笑,等待著這場電影的開始。香嬸披著頭髮,像個髒的倒立的拖把,地上的泥土很臟,她就那樣的坐著,使勁的大哭。林哥黑色的發涼的皮鞋已經不在,光著腳立在香嬸旁邊。我騎在樹上,嘴裡吹起最近才學會的口哨,悠揚的沒辦法。香嬸哽咽著說:「我反正是沒錢,他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們弄死我吧」倒立的舊拖把,在夜色中抖了又抖。那天晚上過了很久人群才慢慢的散去,我蹲在樹上的雙腳已經麻木,口哨聲也逐漸小了下去。男人和女人就那樣低頭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香嬸拉著林哥走進了院子,關門的聲音像極了夏天的悶雷聲。

學校放寒假之前進行了一場表彰大會,我得了好幾張獎狀,還有兩隻閃著銀光的鋼筆。學校的大喇叭一直在念我的名字,回聲盪在村子的上空,好聽極了。背著書包回家的路上,覺得身子是飄著的,一飄就飄到了家門口。路上的人都對著我笑,拿著我的獎狀,看了又看。那天爸媽難得的高興,殺了只雞給我吃。飯做好了以後,媽讓我端給香嬸一碗,我端著碗進去的時候,聽到林哥的哭聲,香嬸吼著說:「你爸扔下我們跑了,你也不爭氣,就考這麼點分回來,這個年還過不過了?」

「嬸,我媽讓你嘗一下今天我們做的雞肉」她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說:「我們自己家裡有,以後不要送了」我看著林哥,桌上的雞肉冒著熱氣,孤零零的放著。

香嬸似乎在這個村裡消失了一樣,人群里看不到他,大家都端著碗出來吃飯的早上也看不到她。有時候,很多人圍在一起說話,香嬸遠遠的過來,人群就立馬散了。像是躲避著瘟神。林哥很少跟我說話,總是低著頭。他再也沒有去過我家玩,而每次我去他家玩的時候,香嬸總是陰著臉,或者不說話,再後來,我也就不再去了。

又開始下雪了,我家裡裝了電話。很多的大人開始去城裡打工,家裡的電話總是響個不停。上學的路上林哥會問我有沒有他爸爸的電話打進來,我總是搖頭。聽爸說,林叔借了朋友十幾萬去做生意,可是全部賠了,他還不起那麼多錢就跑掉了。沒有人知道他跑去了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回來,就像電視上的孫悟空一樣,一下子消失不見了。有關林叔逃跑的事情,在那些日子裡又成了全村人議論的熱門話題,每日說,每夜說,從來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

爺爺說不要去林叔家了,現在香嬸是個寡婦,徹徹底底的寡婦。

香嬸家的紅色大門慢慢的褪去了紅色,丑極了的樣子。偶爾看到她也是披頭散髮的樣子,村頭的瘋子一樣。記憶里再也沒有見過他的笑容。

又過了一年,桃花開了,我跟著爸媽去了很遠的新疆,那天送我們的人很多,可是我找了很久,就是沒有香嬸和林哥。

過了十二點,婚禮開始進行。新郎挽著新娘朝台上走去。舞台中央坐著一對陌生的老人。婚禮進行曲想想起,新郎新娘朝著陌生的老人鞠躬。我在牆角處看到了林叔,他一個人直直的站著,雙手交叉著放在背後,他一動不動的盯著舞台中央,像活著的雕塑,眼鏡順著鼻子往下滑,他沒有伸手去扶一下,那個樣子可笑極了。新郎在鎂光燈的照耀下那麼的幸福。他微笑著跪下,微笑著對著兩個陌生的人磕頭,他對著台下的人講話,他始終沒有看一下林叔,看一下他的親爹。他說感謝姑姑,他說感謝自己的叔叔。可是一直到最後他也沒有感謝自己的爸媽。他說了很多話,這些話里我找不到一個「爸」字或者「媽」字。林叔看著林哥,林哥看向了哪裡?我不知道但是我太想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兒子結婚,做父母的為什麼一個在台下,一個在家裡?他們跪下的那一刻,我看到林叔的眼角有淚流過。王嬸冷不丁的說了一句「活該」

剛下完雨的天空應該是藍色吧,空氣應該是清新的吧,而我的胸口卻悶的發慌。大門的拐角處,那個落寞的身影孤獨的蹲著,周圍被香煙籠罩著,大廳里歌舞昇平,鼓瑟吹笙,而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我走過去叫了他,他想是要笑的樣子,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他遞過來一根煙,我從來沒有抽過煙,可是我接下了。我被煙嗆得一直流眼淚,林叔看著我,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很快婚禮就結束了,吃飽喝足的他們高興的上了車,林哥紅著臉對著我們幾個說感謝的話。林叔站在門口和林哥離了好遠。車上的人又開始莫名的興奮,說著今天的婚禮,嘰嘰喳喳。我坐在車上,戴著耳機,沒有說話,也聽不到他們的話,我想這是最好的狀態。手機上有剛才林叔留給我的手機號碼,我打了一下,上面顯示「廣東深圳」

我和爺爺坐在飯桌前吃著晚飯,頭上的電扇吱吱的響著,我拿著筷子在手裡轉來轉去,爺爺一刻也不停的說著,像是要一口氣說完這十幾年的所有事情。我打開了一罐啤酒,慢慢的聽他說著,所有的事情總會有個答案的。只是這個答案來的似乎時間太久了。

我們走後剛開始的那幾年,林叔一點消息也沒有。香嬸一個人拉著林哥生活。生活過的異常艱辛。大家看著她不容易,平時農忙時節都會過來幫忙,可是香嬸總覺得大家在嘲笑她,對那些熱心來幫忙的人冷眼相對,有時還會莫名的大罵。大家都不是聖人,誰也不欠她的,久了,就沒人管她了。此外,誰家有什麼事吃席了什麼的,香嬸從來都不去的,也不隨禮。所有的人似乎都跟她沒關係了一樣。一開始大家是同情的,後來時間久了就成了厭惡了。所有的農活都是林哥的舅舅過來幫忙的。不管什麼時候香嬸都是一個人呆在房子里。有些熱心的奶奶會去看看她,「過幾年他就回來了,我在家裡和兒子等他」這成了她最常說的話。就像說多了就會實現一樣,就像說多了林叔就可以立馬出現在門前一樣。只是所有的就像都是不可能。像不曾出現過這個人一樣。每天香嬸都會去我家坐一會,安靜的盯著那個紅色的電話,可是叮鈴鈴的聲音沒有一次是因為她響起的。

等待一個沒有希望的希望是絕望的感覺嗎?一個人和一個孩子等著一個人,是絕望嗎?

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的糟糕。那個紅色的電話在某一天為了香嬸而響了,她用盡所有力氣一樣的拿起話筒,是林叔的聲音。隔了好幾年以後,林叔的聲音。林叔說他現在不能回去,他在外面過著艱難的生活,他要掙錢,他要還賬。香嬸哽咽著點頭。絕望里有那麼點希望,哪怕只是一點點。

這個電話和第二次電話中間隔了一年。香嬸還是在等著,逢人就說他很快就回來了,他很快就可以回來團聚了。謊話說的多了就自認為是真的了。自我安慰的把戲。

林哥很快的上了初中,去了鎮里。小夥子壯的像頭公牛。開學以後的半個月事情就發生了。林哥大半夜的不睡覺和幾個社會上的人闖進學校宿舍去勒索錢,結果被學校發現了。林哥的大姨在學校是個英語老師,可是這阻擋不了林哥被警察帶走的步伐。林叔不在,香嬸也管不了他,這件事情只是冰山一角,村裡的人幾乎被他偷了一遍,雞窩的雞蛋偷,院里的破銅爛鐵偷,地里的菜也偷。大家看著他娘倆可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香嬸拿著錢把他從局子里保了出來,爺爺說晚上的時候全村都是林哥的哭聲。就像殺豬的一樣。

我給爺爺倒了杯啤酒,自己的已經喝了一瓶了,爺爺喝了一口酒放下筷子,繼續說著。

人最怕的就是忽冷忽熱吧,既然給不了結果就不要給希望。

林叔又消失了幾年。林哥的姥姥已經無法再忍受了,三十多歲的年紀,不能就這樣守著。她開始給香嬸張羅著再找一個。就像安排好的一樣,就像林叔就在一個角落一直看著一樣,他又打電話回來。他說今天過年的時候就會回來了。香嬸又是哽咽著點頭,她相信這個男人會回來的。可是這一年的年夜飯還是她和林哥兩個人吃的。包好的餃子最後也爛掉了。可即使這樣香嬸始終不願意再找一個,所有能來的人都去勸她,讓她不要再等了。可是香嬸堅決的像個革命烈士,堅守自己的陣地就是不願意妥協。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的告訴每個人,他還會回來的。

爺爺說這就是守活寡,男人沒有死,可是男人不在身邊。

爺爺說記不清是第十年還是第十一年,林叔又打電話了。他告訴香嬸他在深圳已經又有了一個家了,女兒已經好幾歲了。他在那邊有穩定的工作有幸福的家庭,他不會再回來了。他說:「你再嫁一個吧」

後來的香嬸依然一個人,依然不出門,依然很少說話。十幾年的日子了,春夏秋冬,就這樣熬過來了。

再後來,她也跟著村裡的其他人一樣出去打工了,去了半年就被送回來了。跟她一起出去的人都說:她瘋了。時不時的大笑,半夜裡又會大哭。說一些沒有頭腦的話,看見陌生人就去撕咬,不是瘋了是什麼?

林哥的姥姥把香嬸接回了家,天天守著她。伺候著她吃藥,治療。六十多歲的老人了,天天看著自己的女兒這樣,天天在各個醫院跑來跑去。爺爺說這是上輩子她們欠林叔的,這輩子要還了。今天結婚不讓她去就是害怕她在婚禮上看見林叔會犯病。

我的兩瓶啤酒喝完了。

爺爺說,你再出去玩會吧,過幾天就要回去了。我出了大門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她還是早上我看見時的那個姿勢,衣服髒兮兮的,頭髮披散著,像極了倒立的舊拖把。我想走進去,可是腳下卻邁不開。天又開始陰了,似乎又要下雨,猶豫了一會還是走進去了。她抬起頭看我,蒼白的臉上掛著陰森的笑,用手摸了一下嘴巴,呵呵呵的笑著。

她對我說:「你怎麼在這?今天不是要結婚嗎?」

我是李永輝

下期見

下一期把最近公眾號的讚賞公示出來

這個故事有點長

你要是覺得是真的

那就是真的

你要是覺得是假的

那就是假的

但是不要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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