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耗資7.5億，拍攝6年，上映3天就緊急撤檔了

新聞 07-17

上映僅3天的奇幻電影《阿修羅》在7月15日晚22點宣布緊急撤檔。這部號稱花費6年，耗資7.5億元，超過20家投資方參與的「頂級華語視效大片」僅收穫4000萬票房，豆瓣評分低至3.1分。

《阿修羅》製片人楊真鑒在製作了電影《畫皮》系列後聲稱要製作一部「引領中國電影產業半步的電影。」至少在製作上，《阿修羅》為達到其「世界級電影」目標痛下血本，開拍時整個劇組1800多人，其中200多位主創來自世界各國，光翻譯就配備了上百人。參與其後期製作的特效團隊多達十幾家，包括操作過《權利的遊戲》、《侏羅紀公園》等項目的國際團隊。

但過量資本並不能和好電影劃等號。一個牧羊少年拯救眾生的尷尬故事包裹在視效奇觀之下，讓豆瓣評論發出「會講故事之前先不要花那麼多錢」的呼聲。而《阿修羅》的撤檔鬧劇並非偶然，它是整個電影行業泡沫的縮影。

近日，4位中國電影行業的高管在上海齊聚一堂，發出了一個悲觀的聲音。「中國有兩萬家影視公司，」北京光線傳媒有限公司(Enlight Media Co.)的總裁王長田說。「現在有很多都不賺錢，它們為什麼還存在呢？」他預測未來一年將有數千家影視公司倒閉——一個開足馬力的電影製作泡沫即將破滅。

這是一個經典的中國故事：主管部門選定一個產業，誓言要讓它具備全球競爭力。很快，公私領域的支持傾囊而出。企業蜂擁而上，投資飆漲。而消費者從未完全到場。最終整個產業陷入困境。前不久，電動汽車和光伏業就經歷了類似的劇情。而根據王長田以及上海國際電影節上其他人士的解讀，電影業將是下一個風暴場。

京光線傳媒有限公司總裁王長田

和所有優秀的好萊塢情節一樣，這個故事也隱含著某種教訓，而應當吸取教訓的遠不只是中國多如牛毛的電影公司。

表裡不一

表面上看，中國的電影產業保持著健康的增長勢頭。2017年的票房增長了14%——《戰狼2》(Wolf Warrior 2)是一大功臣，這部槍戰片收穫了8.54億美元（約合57億元）的國內票房。儘管中國電影市場不太可能延續此前近10年的平均35%的擴張步伐，但照目前的勢頭，它仍有可能在未來幾年超越美國。

而從深層次上看，其他方面的失誤和過度的資本運作正在為一場災難奠定基礎。

多年來，抱持著在全球院線與好萊塢的「軟實力」分庭抗禮的願望，中國努力讓本土電影人做大做強。外國競爭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進口配額的限制，本土產業則受到了慷慨的支持，包括為電影公司提供租金低廉的房產，為放映國產電影的影院提供補貼等等。

《戰狼2》劇照

在這些努力的加持下，投資很快湧入。在2005-2015年間，中國聚焦於電影的私募股權基金的數量從5隻增加到了160隻。阿里巴巴集團(Alibaba Group Holding Ltd.)等科技企業也紛紛加入狂歡，將投資觸角伸向製片公司、票務公司等方方面面的企業（截至2018年4月，阿里巴巴旗下共擁有48家娛樂公司）。規模較小的投資公司也迅速跟進：2016年第一季度，中國註冊的文化娛樂公司已有2.7萬家。

可想而知，這些投資催生了大量內容——有時候可能是過量的內容。2015年，686部國產影片中只有372部在影院上映。優厚的票價補貼幫助上映的影片獲得了人造的票房佳績。更糟的是，這些投資非但沒能鼓勵電影人製作出更好的電影，反而造就了爛片輩出的局面。2016年，面對這種局面，《人民日報》發表評論，稱一些知名導演屢屢拍出大失水準的爛片，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市場誘惑面前失去了定力。

顯然，挑剔的中國電影觀眾也認同這一點。2016年第二季度的票房收入相比前一年同期下滑了5%。監管機構為幫助影院渡過難關，悄然提升了外國電影的配額，額外許可了4部好萊塢電影上映。但這只是杯水車薪：2016年的總票房只增長了區區3.7%，而2015年增長了49%。

市場危機

或許更令人擔憂的是，2016年，好萊塢電影的配額從2015年的39%增長到42%。2017年又進一步增至46%。如果沒有《戰狼2》，好萊塢或許已佔據中國電影票房的半壁江山。對於中國的電影投資者而言，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一個突出的例子是，阿里巴巴影業集團(Alibaba Pictures Group Ltd.)在2017年虧損了1.65億美元（約合11億元）。

但如王長田所說，更糟的還在後面。阿里巴巴當然能撐過產業重組；但一些資金斷流的小公司則無以為繼。未來數月，我們或許將看到一輪製片公司倒閉或合併的大潮，大量不合時宜的投資也會化為泡影。

這些損失無傷大雅。觀眾應該也不會想念《從天「兒」降》（Oh My God，2015年的一部以照顧嬰兒為題材的喜劇片）和《純潔心靈·逐夢演藝圈》（Pure Hearts: Into Chinese Showbiz，2017年的一部非專業演員出演的影片，看上去也的確很不專業）這樣的電影。但這場可能發生的內爆展現出了用國家力量支持不被市場認同的產品所蘊含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