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道金斯《自私的基因》：我們是自己的主宰嗎？
關鍵詞：基因、進化穩定策略、親緣關係指數、競爭、覓母
我先講一個細思極恐的故事：一個外星人觀察地球很久了，它發現地球上只有一種叫做汽車的四輪生物。這種生物需要一種燃料，這種燃料叫做人。每當這種燃料進入這個叫汽車的生物之後，汽車就開始跑。
怎麼樣，有沒有細思極恐呢？作為人類，我們真的是完全由自己控制的嗎？又或許，我們身體里的基因才是真正的主宰者？今天我們就從這個嶄新的角度來看一下這個問題。
關於基因的研究，從達爾文到孟德爾，到他們的後繼者們，再到今天我們所要講的理查德·道金斯，一代代大師前赴後繼，讓基因研究有了不斷突破的進展。今天，我就來介紹這本由理查德·道金斯所著的在基因學領域具有突破性貢獻的著作《自私的基因》。《自私的基因》的中文版約17萬字，我將用大約25分鐘的時間為你解讀這部作品。
1.理查德·道金斯
《自私的基因》作者理查德·道金斯（1941-），英國演化生物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和科普作家，牛津大學教授。他發現用演化論來解釋生命的複雜性更為合理，因此，他公開聲明自己的無神論立場。
圖一：理查德·道金斯
理查德·道金斯屬於達爾文主義者，他對達爾文的進化理論進行了批判性地繼承。他通過對動物行為的研究，對生命的起源、遺傳的論證，確認基因既是遺傳的基本單位，又是自然選擇的基本單位。不過，他認為種群選擇、群體選擇，都與達爾文的進化論相抵觸。
他的最重要的著作就是這本《自私的基因》。這本書首次出版於1976年，作者憑藉深厚的生物學、遺傳學功底，用淺顯易懂、幽默風趣的語言總結了前人的基因學說並表明自己的觀點，讓普通人也能看懂複雜生物學文獻中的豐富多彩。
2.《自私的基因》
基因為了能更好地延續自己，創造了大量的生存機器，寄居在其中。最終，基因選擇了動物和植物。這是因為，植物只知道努力生長，基因就通過讓它大量繁殖來延續自己，方法就是光合作用；動物就沒那麼聽話了，於是，基因就不是簡簡單單地告訴它們該怎麼做，而是將總原則和策略賦予動物，而具體的實施就靠動物自己了。最終，優秀的基因通過自然選擇得以延續。
全書共11章，由淺入深地向讀者展開基因的奧秘：基因是什麼，為什麼叫做自私的基因，怎樣解釋生物的各種行為。我將本書分成三大部分：「總論——不朽的雙螺旋DNA——自私的基因」。其中第三部分「自私的基因」作者又從「生物的進犯行為——基因道德——計劃生育——世代之間的爭鬥——兩性之間的爭鬥——群體行為」六個方面進行闡述。我將按照以上的結構，將整本書的內容介紹一下。
第一部分，總論。一開篇，作者肯定了達爾文進化論的價值，但同時也表明自己立場：本書並無意於全面地提倡達爾文主義，而是探索進化論對某一特殊問題所產生的種種後果，我的目的是研究自私行為和利他行為在生物學上的意義。
展開來說，作者想要論證的是，成功的基因的一個突出特性是其無情的自私性，進而導致個體行為的自私性。然而，基因為了更有效地達到其自私性的目的，在某些情況下，也會滋長出一種有限的利他主義。本書中所說的自私或利他，都是指行為上的而非主觀意識的，作者不在研究動機而只看行為，因為動機永遠不可能知道。作者認為，事實上，很多利他行為實際上是偽裝起來的自私行為。
作者一開始就批判了所謂的「群體選擇理論」，即有些物種為了整個種群的保存和繁衍，選擇犧牲自己。作者認為，群體選擇理論之所以有巨大吸引力，是它同大部分人的道德和政治觀念完全相吻合。群體的利他行為，也是偽裝起來的自私行為。
第二部分，不朽的雙螺旋DNA。作者從生命的起源開始探討。關於生命的起源，一種說法是，複雜的生命體是由無數個原子憑藉隨機運動而碰巧組合成的，然而，這是絕對辦不到的，它所需要的時間超乎人的想像。另一種是所謂的「原始湯」的說法。在生命出現以前，地球上有大量的化學原料，通過閃電、紫外線等的作用，可以形成氨基酸、嘌呤和嘧啶等生命基本組成物質。在原始湯中，某一時刻形成了一個可複製自身的大分子，它們會源源不斷地複製自己，這就是基因。而基因複製過程中的差錯，使進化成為可能。
不同複製基因由於不同的壽命、複製準確率以及複製速率決定了它們在所有基因中的比例。原始的複製基因通過把自己裹在一層蛋白質中來保護自己，後來，這層保護衣或者生存機器越來越優良，體積越來越大，結構也越來越複雜。今天，這些複製基因就叫做基因，而人類就是裹在它們外面的生存機器。
這本書講的是基因，那麼到底什麼才是基因呢？雖然世界上的物種形形色色，但組成它們的基本單位都是相似的，也就是複製基因DNA（脫氧核糖核酸），DNA尋找大量的生存機器為之所利用。DNA分子是由核苷酸組成的一對長鏈，所謂的「雙螺旋」。長鏈上有四種構件，即A,T,C,G，進行排列組合。這四種基本構件在不同生物中也是完全一樣的，只是順序不同。
圖二：DNA雙螺旋
DNA在每個細胞中都有一套完整的拷貝。作者這樣比喻人體：在人體這個建築中有很多房間（細胞），在每一個房間中都有一個書櫥（細胞核），建築師的藍圖就放在書櫥中。每一個書櫥中都放著46卷書（染色體），而基因就像是每卷書的頁，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活頁夾，在複製的時候可以兩套之間隨意替換。這46條染色體由23對染色體構成。也就是說，每一套46卷的藍圖，都是由兩套23卷的、每個位置都可相互替換的藍圖組成（卷1a、1b，2a、2b，…23a、23b）。其中，第一套（1a、2a、3a…23a）來自父親，第二套（1b、2b、3b…23b）來自母親。基因指導著細胞的複製，在每次細胞分裂的過程中，這套藍圖也都完整地被複制了下來，這種完全複製叫做細胞的「有絲分裂」。另外，還有一種細胞分裂方式叫做「減數分裂」，存在於性細胞（精子和卵子）中。也就是說，在性細胞中只有23條染色體，而不是46條。由於複雜的可替換性，每一個性細胞都是獨特的。性細胞通過相互融合而組成新的個體細胞。有性生殖促進了單個個體內積累那些以往分別出現於不同個體的有利突變，對於生物進化具有重大意義。
圖三：DNA的具體位置
所謂的「基因突變」，就是相當於書中單獨一個字母的印刷錯誤，它對於進化也是具有重大意義的。生物是會衰老的，但基因是永遠不會衰老的，是不朽的，因此它們也稱「不朽的雙螺旋」。這裡，作者給出了基因的確切定義：它是染色體物質的任何一個部分，它能夠作為一個自然選擇的單位連續若干代起作用。
圖四：從細胞到基因的從屬關係
第三部分，自私的基因。基因具有自私性，所有利他行為必然是壞的，而自私行為必然是好的。這是因為，基因為了爭取生存，直接同它的等位基因競爭。
我們的軀體，直白地說是一個生存機器，它可以說是基因的群體。在這一群體中，基因之間相互協作、內部協調，從而爭奪稀有資源、吞食其他生存機器並避免讓對方吃掉，生存機器投身於激烈無情的競爭和鬥爭中。生存機器的行為有一個最突出的特質，就是明顯的目的性。基因控制它們生存機器的行為，不是像牽線木偶那樣直接控制，而是像程序一樣間接地控制。它們的指令不可能是細微的，因為那樣勞民傷財，而只能是一種戰略指令。
基因的指令來源於三個方面。第一，基因通過預測環境和未來，給予生存機器一個全面的策略性指示：請採取任何你認為是最適當的行為來保證我們的存在。第二，基因會通過同類物種甚至不同類物種之間的聯絡和交流，來影響其他個體的行為，從而促進其自身基因的利益。第三，動物也會通過說謊行為來促進自身基因的利益（當然，亂用說謊也是不利的，比如「狼來了」的故事）。接下來，作者通過幾方面來闡釋基因的自私性。
第一方面，生物的進犯行為。不同物種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相互發生影響，比如捕食與被捕食關係、寄生與宿主關係、競爭或利用的關係，等等。認為動物間的搏鬥是殘忍的和想要將對方置於死地的想法是幼稚的，事實上，動物間的搏鬥具有克制和紳士風度的性質，是按照規則進行的。仔細想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會明白了。
進化遵循一種「穩定策略」，也叫ESS（Evolutionary Stable Strategy），這種策略是預先編製好的行為策略，不是有意識的。例如，「向對手進攻，如果它逃就追，如果它還擊就逃」，再例如，羚羊遇到獅子要逃跑，等等。這個進化穩定策略非常微妙和重要，對於個體來說，最好的策略取決於種群的大多數成員在做什麼。一種進化穩定策略一旦確立，就會穩定下來，偏離穩定策略的行為將要受到自然選擇的懲罰。這個穩定策略，就好比是物價的穩定水平，太高或太低都不好。
圖五：羚羊見到獅子要逃而不是還擊，就是一種進化穩定策略
穩定策略跟博弈有著密切的關係，同時，它還使得一個由許多自私個體構成的集體，最終變得像一個有組織的整體。作者再次強調，基因被選擇，不是因為它在孤立狀態下的「好」，而是由於相互協作得好，好的基因之間需要和諧共存且相互補充。
第二方面，基因道德。基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作者指出，一個基因有可能幫助存在於其他一些個體之內的其自身的複製品。親代對子代的利他行為，兄弟姐妹之間的利他行為，都是因為他們互相之間具有大量比例的相同基因。利用「親緣關係指數」（relatedness index）可以計算出兩個個體之間共有一個基因的概率。比如判斷你和兄弟姐妹共有一個基因的概率，假如你的體內有一個基因G，那麼它必然從父親或母親那裡繼承，這樣，你跟你的父親或母親的親緣關係指數就是1/2（每人一半的概率）。現在比如說基因G是從父親那裡獲得的，但是父親是通過減數分裂得到的精子，因此，他的精子細胞中有一半含有G。那麼你的兄弟姐妹獲得基因G的機會就是50%。這樣，兩兄弟之間的親緣關係指數是1/2。
計算親緣關係指數的方法很簡單。第一步，計算兩個人的「代距」，就是從其中一個人上溯至兩個人的共同祖先，在下溯至另外一個人。比如你跟你叔父的代距，就是從你上溯到你父親，再到你祖父，再下溯至你叔父，代距是3。第二步，計算1/2的代距次方，在你跟你叔父的例子里，就是（1/2）3= 1/8。第三步，用這個數值乘以兩個人共同祖先的數量，在這個例子里，你跟你叔父的共同祖先是兩個（祖父和祖母），於是用1/8再乘以2，得到的1/4就是你跟你叔父的親緣關係指數了。
圖六：親緣關係指數的計算
由基因的自私性可知，親緣關係指數越高，那麼個體對其關心程度也就越高，個體具有犧牲自己或利他行為的概率也就越大。在這個基本計算的基礎上，還有一些微調整。比如，根據估計壽命，援助一個年輕的遠親而得到的純利益，很可能超過援助一個年老的近親而得到的純利益。而且，基因的每一次行為的凈收益，要考慮到風險和這次行動帶給其所有親緣的凈收益，這是個非常複雜的計算。實際上，動物不可能進行這麼複雜的計算，它們的行為都是無意識的、內嵌的。
動物在判斷誰跟自己有親緣關係上是非常厲害的，在許多物種中，母親比父親更能識別誰是它們的後代，母親更有機會去認識自己的基因傳給了誰，而父親受騙的機會就比較大（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同理，外祖母比祖母更能識別出誰是她的外孫或外孫女，因為祖母對誰是孫子或孫女的父親沒有把握。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外祖母對外孫或外孫女的利他行為勝於祖母。同樣，舅舅對外甥或外甥女的利益比叔父或伯父更加關切，因為他有更大的理由信賴同這個孩子的親緣關係。另外，有時候父母也會對孩子中更像自己的一個表現出特殊關愛。
第三方面，關於計劃生育。一種觀點認為，「個體動物為了群體的整體利益，有意降低其出生率」。動物數量的增長，會增加環境壓力從而成為災難，很多動物都不到自然死亡就提前死亡，比如由於飢餓、疾病、捕食者，等等。因此，個體動物為了整體利益，需要做出犧牲。對地盤的爭奪也限制了動物的繁殖，對於很多動物來說，贏得一塊地盤就像是贏得了一張繁殖的許可證，而雌性動物許配的可能是雄性動物的地盤而不是雄性動物本身。對此，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那些沒有贏得地盤的雄性，則甘心為了群體的利益而不去繁殖。另外，有的動物還有「炫耀性行為」，即聚在一起鳴叫等等，比如一些飛蟲在門柱周圍飛舞，比如歐掠鳥聚集在一起鳴叫。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這種「炫耀性行為」其實是在進行「人口普查」——個體為了群體利益而約束出生率。
圖七：飛蟲聚集，其實是在「人口普查」
而作者卻認為，動物的計劃生育，絕非利他動機，而是根據人口的數量和緊張的資源來決定自己要生育多少後代，從而最大限度地增加它們子女的存活數。對於那些沒有贏得地盤的雄性動物，它們其實是在保存實力，遇到現有地盤上的雄性死亡或衰弱的時候，伺機而動。
第四方面，世代之間的爭鬥。做母親的有時會有寵兒。這表現在母親在對子女身上投資時，資源分配往往不均等。比如，一窩幼畜，體型瘦弱、發育不良的個體，可能沒有它的兄弟姐妹長壽，做母親的就可能拒絕飼養它們，甚至乾脆把它們丟給其他幼畜作為食物，或自己把它們吃掉。還有一種情況，大一些的孩子可能自己有能力去尋找食物，而母親就會把更多資源給小一點、沒能力的孩子。母親還會想，是否把資源全部投給弱小的孩子比較合適，還是留一些資源給孫輩或侄甥比較合適。雌性動物的停經，是因為年紀大的雌性所生孩子的壽命要低，停經是為了把更多資源留給孫子輩，從而培育更優質的後代。而雄性的生殖能力之所以不是突然消失而是逐漸衰退，原因大概是父親對每個子女的投資趕不上母親。
我們之前講過，兄弟姐妹之間的親緣關係指數跟父母同子女間的親緣關係指數是一樣的。因此，兄弟姐妹之間的相互照顧和犧牲，跟親代子代之間是一樣的。母親之所以對幼兒斷乳，也是因為幼兒從母乳中得到的利益越來越少，幼兒也有能力進行獨立生活了，那麼母乳就應該留給更小更需要的幼兒。總之，做母親的總是力圖維持公平。
有些物種的子代之間也會發生爭鬥。一些鳥類，比如布谷鳥會在其他鳥的鳥巢里生蛋，依靠其他鳥類幫自己撫養幼鳥。由於孵化期短，初生的布谷鳥幼鳥就會把鳥巢里所有其他的蛋都推下去，或者將其兄弟姐妹都啄死，這樣它們就不會跟自己爭食了。
圖八：鳥類的「借窩生蛋」行為
在世代之間的爭鬥中，到底哪一方有更大的可能性取勝是沒有一個總的答案的。最終的結局往往是子代企求的理想條件與親代企求的理想條件之間的某種妥協。
第五方面，兩性之間的爭鬥。作者認為，從遺傳學上來講，每個配偶都設法與更多的異性成員進行交配，利用對方，試圖迫使對方多投資一些在他們的子女身上。精子和卵子為新個體貢獻的基因數目雖然相等，但卵細胞比較大，含有較多營養成分，因此它在提供食物儲存方面遠遠超過精子。這種不對稱現象可能是由最原始的同形配子進化而來：一些稍微大一些的個體跟稍微小一些的個體，會利用它們的特性並使利益最大化。個體大的會為胎兒提供大量食物，而個體小的速度快、靈活，會去尋找個體大的配子。這兩種具有相反策略的配子會逐漸走向兩個極端，從而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配子。
有個有趣的問題：既然只需很少量的雄性個體就可以產生所有雌性個體所需的精子，那麼為什麼沒有一種基因可以讓生育的個體大部分都是女兒？原因還在於平衡和穩定。因為如果一個可以多生兒子的基因出現，那麼它就可以讓自己的基因通過跟不同的雌性交配進行複製，於是這樣的基因就會增多。所以，最終鐘擺還是要擺動到平衡點，也就是後代中男女比例大致相同。
剛才提到，兩性之間的主要爭鬥在於，配偶都希望能讓對方對子女進行更大的投資。然而，這種策略對於雌性來說很難，畢竟雌性一開始投資的卵子就比雄性的精子具有更多的營養價值。很多物種，比如極樂鳥，雌性個體都得不到雄性個體的任何幫助，撫養子女完全靠自己。當然，如果雄性拋棄雌性，對基因的複製來說也是有風險的，因為雌性也可能由於得不到幫助而使他們的子女夭折。因此，對於雌性來說，最好的策略也許是欺騙另一個雄性個體，使之收養自己的幼兒，讓他認為這就是他的幼兒。然而，雄性還有對策，有些物種，比如鼠類，雄鼠就進化出一種分泌化學物質的基因，懷孕的雌鼠聞到之後，如果跟先前的配偶不同，就會流產，於是雄鼠就可以把潛在的繼子或繼女殺死。可見，兩性之間的競爭是多麼激烈。
不論是動物還是人類，都有著一套競爭策略。比如「訂婚」，雌性個體希望訂婚期長一點，是因為這樣可以更多地考察雄性個體；而雄性個體也希望訂婚期長一點，是因為這樣可以避免自己成為其他雄性個體所生子女的保護人（也就是「喜當爹」）。
對於雌性個體，還有一張王牌，那就是拒絕交配。雌性個體的嫁妝是一個營養豐富的卵子，因此她是被追求方。所以她可以在交配之前進行激烈的討價還價。這表現在，她要考察雄性個體是否能成為忠誠的丈夫、是否能為她進行投資，等等。
最後，進化穩定策略在兩性間的爭鬥中也發揮了巨大作用。在兩性中，忠誠和放浪的個體最終會達到一定比例，達到穩定。
第六方面，群體行為。自私的獸群聚居在一起，沒有任何利他行為，有的只是每個個體為了私利而利用其他每一個個體。雖然實際上常常有個體為了保護群體而作出努力的行為，比如鳥類發出警告的鳴叫聲。但是，這種鳴叫會招致殺身之禍，科學家們對此一直解釋不通。
作者認為，可以有兩種合理的解釋。第一種情況，當捕食者老鷹還未發現鳥群時，有隻小鳥發現了老鷹，那麼它會選擇鳴叫來警告其他同伴不要出聲，這樣可以避免老鷹接近。第二種情況，當老鷹已經接近，小鳥們都在地上覓食，這時有一隻小鳥發現了老鷹。它可以選擇飛走逃離，但這樣的不合群行為可能會受到攻擊。但如果它什麼都不做，大家都在地上風險就很大。因此，它會利用集體為它提供有利條件，選擇鳴叫，這樣好能跟大家一起躲到樹上減小風險。因此，群體中的利他行為也無一例外都是自私的行為。
還有一種特殊現象，是瞪羚的報警現象。瞪羚會在發現捕食者的時候進行跳躍，以「提示」大家躲避，但發出預警的瞪羚簡直是在戲弄捕食者。事實上，瞪羚的跳躍行為絕不是給其他瞪羚發的信號，而是做給捕食者看的。就好像在說：「你看，我能跳得多高，你抓不到我，你應該去追捕其他瞪羚」。
圖九：跳躍的瞪羚
物種之間還有一種關係，叫互惠互利的關係，或者叫共生關係。比如，鳥類之間會相互瘙癢以去除頭頂上自己夠不到地方的寄生蟲。如果鳥類中產生出一種「受恩不報」的基因，那麼它是可以擴散開來的，但這種基因如果比例過高，就會導致鳥類因寄生蟲而死亡的概率增加，因此這種基因不會一直擴散。不過，如果鳥類的群體中還有一種斤斤計較者基因，它們願意為從未打過交道的個體瘙癢，而且為它瘙過癢的個體它都不忘記報答，但誰騙過它它都會牢記在心。在計算機對這三種策略的鳥類進行模擬之後，發現騙子個體逐漸消滅老實人個體，但在與斤斤計較者的爭鬥中，它們全部覆滅，最後斤斤計較者獨佔整個種群。
本書的最後，作者提出了新的複製基因「覓母」的概念。它就是人類的文化：曲調、概念、時裝、建築方式等等，都是覓母。正如基因通過精子或卵子從一個個體轉到另一個個體一樣，覓母通弄過模仿的過程，從一個腦子轉到另一個腦子。這種覓母，是一種廣義的基因。覓母，作為人類神經系統中的一種結構，可以千百萬次地複製，並取得強大的物質力量。
3.小閆點評
全書語言生動、有趣，言簡意賅，通俗易懂。作者將人體比作建築，將基因比作建築藍圖的那一比喻，就讓人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因為這本書講的就是生物本身，所以從中可以得到的啟發和人生指導實在是太多太多。我將簡要說一些自己的看法。
通過意志對抗原始基因程序。我們知道基因可以通過其生存機器的感受來編製預測程序：口中的甜味，適度的溫度將帶來好處。這就是為什麼一旦我們遇到不快，就會去進食甜食來保持心情，這是在告訴基因，「我現在很好」。然而，糖吃多了也會有不利。因此，當我們意識到這種欺騙基因的行為的時候，就可以通過意志來自我決定。為了長久的快樂，我們會選擇抑制眼前的快樂，比如少吃甜食、多衝冷水澡、少開空調等等。
一套行之有效的行為策略至關重要，不論是對個體還是集體。比如，毛主席提出的「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就是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的作戰指導方針，也稱「游擊作戰十六字訣」。我們也知道，對於個體來說，最好的策略取決於種群的大多數成員在做什麼，因此，緊隨時代的步伐和趨勢，並有一套自己的核心價值和競爭力，是我們應該採取的策略和態度。
進化穩定策略的存在，讓說謊者基因擴散開來。在實際生活中，那些「睜眼說瞎話」或者「厚臉皮」的基因也容易擴散開來。當然，人之所以較其他動物高等，就在於人的策略是可以後天習得的，甚至是有意識地去做的。例如，最原始的「自信」應該是由內而外，因實力而從容和自信。但人的聰明就在於，人可以把這種作為結果的自信轉化成作為原因的自信，也就是說，自信從一種結果變成了一種謀求利益的手段。很多成功學的書籍，難道不正是在教導人該如何如何去做嗎？不過，這樣的結果就是，作為有選擇權的一方，比如公司、領導、女性，他們在選擇員工、下屬和另一半的時候，就更需要擦亮眼睛了。當然，能將自信作為手段，也是一種能力了。在此我不置可否，這個問題實在複雜。
再從基因角度解釋「優秀是一種習慣」。有的生物個體會對搏鬥的結果保留某些記憶，例如蟋蟀。如果一隻蟋蟀在最近的搏鬥中勝率高，那麼它會越來越傾向於去搏鬥，而如果它最近失敗多，那麼它就越來越趨於逃避。在一個蟋蟀群體中，最初的勝敗可能完全是偶然的，然而，這卻慢慢將它們自動劃分等級。那麼同樣，我們可以從中引以為鑒：讓優秀成為習慣，不被失敗所影響，或者「勝不驕，敗不餒」。
基因具有其自私性，還可能幫助存在於其他個體內的其複製品。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物傷其類」，大抵因為此吧。
「援助一個年輕的遠親而得到的純利益，很可能超過援助一個年老的近親而得到的純利益」，生冷的數字太過無情，但或許這就是事實。這可能就是人類為什麼要推行孝道的原因吧——為了社會的穩定和種群的繁榮。
以上的分析或許過於冷酷無情和理性，我們再說一點正能量的東西吧！這本書中講的親緣關係都只是遺傳學上的，而在實際生活中，我們不會如此精打細算地去判斷親緣關係，對利益錙銖必較。很多由於文化、宗教、價值觀、親密關係等而形成的類似親緣的關係，也起著相當大的作用，「遠親不如近鄰」就是很好的證明。另外，即便是不同物種之間，也會有大愛的存在。比如海豚救人，再比如羅馬的建立者羅慕路斯和雷穆斯兩兄弟被母狼養大的故事。總之，我們的基因可以驅使我們的行為自私，但我們也不必終生屈從。在動物中，只有人類受文化、也受後天獲得的以及繼承下來的影響所支配。我們還是要相信真情與大愛，相信文化、傳統對人的積極作用，這也正是作者在最後提出的「覓母」的意義之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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