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這種網紅食品中的食品添加劑是致癌物，差點我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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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小小的紅糖饅頭一躍成為網紅，打造了一個又一個銷售神話。

有報道說，浙江永嘉警方不唯"神"，偏偏買了上千個紅糖饅頭，排查了全縣各個店鋪，發現有的紅糖饅頭中甜蜜素嚴重超標。

據此，當地公安抓獲41人，食安辦關停、取締了37家違法添加甜蜜素的早餐店。

類似情況在福建等地也有發現。

有報道還說，"根據我國《食品添加劑使用衛生標準》（原文如此。2007版以前的標準使用上述名稱，現行名稱為《食品添加劑使用標準》。筆者注）的規定，甜蜜素可以在19類食品中使用……

"公開資料顯示，甜蜜素有致癌、致畸作用，多個國家相繼禁用……"

問題來了：為何甜蜜素有致癌、致畸作用在我國卻還能成為食品添加劑？

先來扒扒甜蜜素的"老賬"

甜蜜素是環己基氨基磺酸鈉的商品名，是一種人工合成甜味劑。

80年前的1937年，它被美國伊利諾大學的研究生邁克爾·斯維達（Michael Sveda）發現。

甜蜜素甜而無"用"：

其甜度是蔗糖的30-80倍，但沒有營養。

甜度高意味著使用成本低，而營養學上的無"用"恰恰使它更有用。

有些人，像糖尿病人、減肥人群就非常討厭有"用"的糖。

代謝研究表明，甜蜜素不參與人體代謝，不影響血糖水平與胰島素水平。

它很少被胃腸道吸收，不會在體內蓄積，食用後基本上以原型(尿40%+糞便60%) 排出。

這讓甜蜜素備受市場寵愛，有幸成為糖尿病食品的"代糖"。

1949年美國開始將其應用於食品生產。

到了1958年，美國食品與藥物管理局(FDA)將其列入公認安全物質（GRAS）名單，並被世界各國廣泛使用。

至此，甜蜜素前景一片看好。

但到了1969年，事情出現了轉折。

這一年美國國家科學研究委員會收到了一份關於用糖精和甜蜜素混合物長期高劑量餵養的白鼠發現患有膀胱癌的實驗數據（以下簡稱1969年報告）。

請注意，上述物質是"糖精和甜蜜素混合物"。

這份報告直接導致美國FDA於翌年8月發出了對甜蜜素的禁令。

日本、英國亦隨之於同年（1970年）禁用甜蜜素。

甜蜜素一時又成了過街老鼠，似乎好景不再長。

但劇情到此並未"蓋棺論定"

此後世界上包括美國、中國在內的眾多科學家和專業機構又進行了多次糖精和甜蜜素混合物及甜蜜素動物致癌性試驗，其結果大都與1969年報告相悖，即實驗動物並未顯示出任何癌變現象。

如：1982年聯合國糧農組織和世界衛生組織(FAO/WHO)下設的食品添加劑聯合專家委員會（JECFA)從多項長期試驗中得出甜蜜素沒有致膀胱癌性。

JECFA同時指出，甜蜜素確定的毒性表現為雄性大鼠的睾丸萎縮和相關的病理表現。

其病變原因是未吸收的甜蜜素由腸道微生物代謝產生了環己胺。

即甜蜜素並不是直接導致睾丸病變的"因"。

這有點類似亞硝酸鹽。

亞硝酸鹽也沒有致癌性，它在腸道中產生的衍生物亞硝胺才是有可能致癌的物質。

而亞硝酸鹽在大眾眼中卻背過很長時間的黑鍋。

1969年報告中的另一主角糖精也曾是一個爭議物質

上世紀70年代曾有報告指其可引發實驗動物膀胱癌。

美國FDA還曾規定使用糖精需在標籤上註明"使用本產品可能對健康有害，本產品含有可以導致實驗動物癌症的糖精"。

但多年來的大量研究表明，按規定合理使用糖精鈉是安全的，因此，許多國家仍然將糖精鈉列為食品添加劑，美國也早已撤回上述做法。

甜蜜素在美國的的命運會像糖精鈉一樣逆轉嗎？

我們簡單地了解下2個研究結果。

1984年美國科學技術委員會的研究結果排除了甜蜜素的致癌性。

1985年，美國國家科學研究會和國家科學院 (NRC/NAS) 報告甜蜜素有促進致癌的可能。

顯然，還是有不同的聲音。

故而，美國聯邦法規至今仍規定甜蜜素"禁止直接加入或用於食品"。

甜蜜素在美國未能完成劇情大逆轉。

並且世界上還有包括日本在內的40多個國家目前仍規定禁止使用甜蜜素作為食品甜味劑。

我國出口日本的不少食品中曾因被檢出甜蜜素而飽受折騰。

即便如此，另有歐盟、澳大利亞、紐西蘭、南非等80多個國家均允許在食品中添加甜蜜素。

在距離1969年報告過去18年後，我國於1986年也開始批准甜蜜素作為食品添加劑使用。

顯然，甜蜜素在不同的國別遭受了不同的待遇。

這主要源於各國對它的不同認識或使用管控等方面的不同考量。

這就像萊克多巴胺（一種飼料添加劑，我國把它列入瘦肉精範圍），在美國、加拿大等國允許使用，歐盟、中國等則禁止使用。

可參閱「瘦肉精」招國人嫌 在國外卻是有人嫌來有人「愛」

類似案例舉不勝舉，在食品，以及藥品管理等領域司空見慣，不值得大驚小怪。

某些國家禁止其使用並不等於它一定不安全。

綜上所述，甜蜜素會致癌的說法雖然不是空穴來風，但目前來看並不是很準確，起碼不全面。

把甜蜜素作為食品添加劑就是要揚其益抑其害

前面提到，雖然多數研究並不認同甜蜜素致膀胱癌性，但也明確它有"確定的毒性"。

有毒也不用太緊張。

為何？

自古不以成敗論英雄，物質離開劑量怎麼談毒性？！

水喝多了也會中毒。

在我國，任何物質在被批准作為食品添加劑前，都要按照食品安全性評價系統經過嚴格的安全性評估。

譬如急性毒性試驗、遺傳毒性試驗、致畸試驗，以及亞慢性毒性試驗、慢性毒性試驗、致癌試驗等等。

這些工作都是建立在嚴謹的科學基礎上的，並非兒戲。

在此基礎上，再來確定食品添加劑具體品種的使用範圍和最大使用量等要素。

至於說到甜蜜素的毒性抑或是可能的毒副作用，往往離不開長期過量食用的"幫助"。

長期過量是幾個意思？

根據甜蜜素轉換成環己胺的比例以及兩者分子量的差異，JECFA制定了甜蜜素每日允許攝入量(ADI值)為0～11㎎/㎏BW（歐盟食品科學委員會(SCF)制訂的ADI值是7.00㎎/㎏BW）。

也就是說，一個60㎏的成人每天攝入660mg以內的甜蜜素，不致於有引起任何損害的作用。

以我國《食品添加劑使用標準》中甜蜜素允許最大使用量1.6g/㎏的麵包、糕點為例，一個成人一天要是吃下0.4125㎏以上的麵包，甜蜜素攝入量就可能超標了。

如果吃的麵包不到這個量，又吃了糕點，或者還喝了不少飲料，加起來的甜蜜素攝入量超標也算。

而且這人還長期這麼吃。

有些人有盯著某種或某幾種加工食品吃的習慣，比如瓜子、蜜餞、飲料，天天吃、敞開吃，如果恰巧它們都富含甜蜜素，就要警惕甜蜜素超標了，尤其兒童。

不知不覺他們就會成為高甜蜜素暴露人群中的"佼佼者"。

涼果類、話化類、果糕類（均為蜜餞）甜蜜素允許最大使用量為8g/㎏，帶殼熟制堅果與籽類為6g/㎏，脫殼熟制堅果與籽類為1.2g/㎏。

甜蜜素的使用範圍和最大使用量

來源：GB2760-2014《食品添加劑使用標準》

經常超標的朋友是不是得舔舔嘴想想明天該吃啥？

好消息是，我國居民全人群每日通過各類食品攝入甜蜜素的平均水平為0.97 mg/kg BW，高暴露人群每日通過各類食品攝入甜蜜素的量為6.69 mg/kg BW，均未超過JECFA和歐盟SCF制定的ADI值。

這是2016年的一份研究報告數據

它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甜蜜素在我國的使用總體上是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範圍。

反觀我國把甜蜜素作為食品添加劑管理，本身也是體現了"有限制""有管控"的使用原則。

目的就是要揚其益抑其害。

而在饅頭等糧食製品中添加甜蜜素則屬於超範圍使用。

濫用甜蜜素的行為確實可惡，尤其是把它隨意添加在饅頭這些主食上，容易造成甜蜜素攝入超標的可能。

紅糖饅頭含甜蜜素，還有醬油的現實也在提醒消費者，好看、好吃不一定就是好東西。

把白面饅頭變成紅糖饅頭那種顏色那得加多少紅糖？

有報道介紹某企業加工的手撕紅糖饅頭，比例是按照25公斤麵粉配7公斤的糖（其中3公斤黑糖、4公斤紅糖），再加上10公斤的水，能做出600隻饅頭。

僅僅原料成本，70克一隻的紅糖饅頭就要0．6元。

而往麵粉中加甜蜜素、兌醬油，那多省心？

關鍵還省錢！

早些年曝光的染色饅頭也是在其中隨意添加了甜蜜素、山梨酸鉀（一種防腐劑）。

有的玉米饅頭還加了檸檬黃，這些自然都是在超範圍使用食品添加劑（詳見《活著要懂添加劑》）。

五味令人口爽。

單求紅糖饅頭表面的色香味只會害人害己。

濫用食品添加劑的行為應該制止，但動輒以致癌、病變這些敏感字眼來渲染食品添加劑性質的"行為"也應慎重。

它會讓公眾產生食品添加劑"也是在瞎弄弄"的錯覺。

科學使用食品添加劑和科學認知食品添加劑同樣重要。

（作者俞惠星為著名食品專家、《活著要懂添加劑》一書作者,曾執掌浙江省金華火腿公司）

參考資料：

李寧：國內外甜蜜素限量標準及使用現狀分析，《中國食品衛生雜誌》，2007

劉波：甜蜜素檢測方法研究進展，《中國食品添加劑》，2007

曹佩、馬寧、梁江、王小丹、徐海濱：我國居民膳食中甜蜜素暴露的理論風險評估，

《中國食品衛生雜誌》，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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