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電工老吳
文/龔清楊
【作者簡介】龔清楊，湖北十堰人，十年多來漂泊於溫州、東莞、西安等地。當過公務員、記者、講師、企業高管、個體老闆、自由撰稿人、健康管理師等。有詩歌、散文、小說等300餘篇（首）發表於《詩神》《詩歌報月刊》《今古傳奇》等報刊。已出版散文集、報告文學集四部。待出版文集《修心之旅》（散文集）、《底層生活·小小說精選》等。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這陣子，老吳嚴重陰虛火旺：牙齦腫痛、口乾舌燥、大便不通。
老吳心裡煩啊，連尋死的心都有了。前幾天在十米多高的電線杆上接電線時，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故意用手指去觸摸裸露的電線，讓兇猛的電流把自己電死。然後，家裡人就可以領取一筆幾十萬的保險金……然後，就可以把欠老牛的十萬元還清了……
老吳是電信局電工，今年59歲。他有二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出嫁時他沒操什麼心，可是，小兒子結婚時，卻讓他操透了心。那是去年，談婚論嫁時，女方一口咬定要收十萬元的彩禮。老吳心想你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心咋那麼狠呢？再加上他給兒子買婚房時還欠銀行十幾萬的房貸啊。想到這，他有些不情願了，就說自己嫁女兒時一分錢的彩禮都沒收。可女方卻振振有詞：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咱們這裡的規矩都是這樣，女方收彩禮在5萬到10萬。如果你們不拿這份彩禮，我們家丟不起這個臉，以後在街上也抬不起頭。
這樣一說，老吳就沒話說了。他覺得面子的問題大於一切。
老吳找到妹夫老牛。老牛二話沒說，爽快地借給他了10萬元。
可是，前幾天，老牛走在大街上時忽然昏倒了，送到醫院，急救了過來。老吳連忙趕到醫院去看望老牛。妹妹淚水汪汪地說：「老牛得的是冠心病，醫生說要安裝一個起博器，要花十來萬，現在錢不夠，哥，你能不能想辦法把去年借的10萬元先還了？」
人命關天啊，他當場拍著胸脯保證，砸鍋賣鐵也要儘快還錢。
誰料，這年頭借錢可真難啊，一張口，才知道，一家比一家難過：張三家是房奴，買房子還欠外面七八萬；李四家是車奴，別看開著車牛哄哄的，可有時連加油的錢都沒有；王二家是銀行卡奴，辦理了十幾張銀行卡，整日價地拆東牆補西牆……
他奔波了一天，才借了兩萬，加上手頭上的一萬，還欠七萬沒著落。
這晚，他揣著三萬元，來到醫院住院部，把三萬元交給妹妹後，又信誓旦旦地說：「大牛，你放心，我請了幾天假，這兩天我會儘快把剩下的七萬元還清的。
從醫院出來後，老吳直覺得悶得慌，他邊走邊抽煙，一根接一根。
忽然，身邊傳來一個銀鈴般嬌滴滴的聲音：「大哥，玩不玩，玩一次一百塊。」他抬頭一看，面前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模樣還挺俊俏的，正一臉期盼地瞅著他。他覺得腦袋轟地一響：「這不就是站街女嗎？」以前，他偶爾也遇到過搭訕的站街女，但他從心眼裡瞧不起她們，覺得她們臟，就理直氣壯地拒絕了。可是，今晚上咋個了？他覺得他的魂就像被這個站街女勾去了一樣……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裡面竟然還有一張百元大鈔。於是，點了點頭，就暈暈沉沉跟著站街女走上了一幢舊樓房，上了四樓，進了一個房間。
兩人一起洗完了澡，就直奔主題。
兩人正酣戰時，忽然，整個樓房像地震似的，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和驚叫聲：「快跑了，警察來了。」
老吳和站街女都慌了，兩人正驚慌失措地穿衣時，門已經被警察用腳踹開了……
這是老吳生平第一次進派出所。老吳雙手蒙面，頭深深地埋在褲襠里。
警察問：「你叫什麼名字？」
老吳說：「我沒有名字。你們要罰款我接受，要坐牢我也接受。但我有個要求，我不能說出我的名字。丟人啊，活到這麼大一把年齡卻丟這種人，如果傳出去的話，我還有臉活著嗎？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裡。」
警察們面面相覷，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正在此時，過來了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男人，他把老吳叫到他的辦公室。他先是讓老吳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給他後，才開口：「吳叔叔，我是陳家巷的二伢子呀！你還記得不？」
老吳的心咯噔一跳，他定睛一看，認出來了，是大女兒的同學二伢子。他的臉燥得血一樣通紅，頭像撲浪鼓一樣搖著說：「丟人啊，丟人啊！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二伢子說：「吳叔叔啊，咱們都是老街坊了，我了解您，正派了一輩子。今個您的事我就給您做個主吧，給您個最輕的處罰吧，罰一千元，另外，關禁閉一天。您放心，您的事我會替您保密的，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吧！」
老吳聽後，放心了不少，可是，剛才在醫院，他已經把所有的錢都給了老牛，這一時半會的，去哪裡弄一千元罰款呢？
二伢子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數了十張，遞到他手中說：「吳叔叔，這一千元算我借給你的，你過會去辦公室找劉警官把錢交了。然後，按照處罰規定，關一天的禁閉，你是十點半進來的，等明天十點半鐘，你就恢復自由了。「
老吳一臉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說：「二伢子呀，吳叔要感激您一輩子啊！」
老吳是第二天晚上十點半從派出所中走出來的。出來後，二伢子又親自開著車，把老吳送到家門口。
老吳回到家，已是十一點多了，屋子裡正燈火通明，坐了一屋子的人：老伴、大女兒、二女兒、兒子、妹妹、妹夫大牛、同事老趙、老錢……老吳失蹤的事，可真把他們給急壞了。他們正商討著要不要報警的事哩。
老吳回到家後，問了一陣子，才明白，這幾天誰都沒閑著：老伴從外面借了三萬元，兒子在外面借了四萬元、女兒借了兩萬元……十萬元早已湊夠了。
更讓他高興的是，妹妹給老牛找了一個老中醫，老中醫一號脈，開了幾付中藥後，說：「你把這一星期的中藥喝了後，病就會好得差不多了，壓根不需要安個什麼十來萬的起博器！「
老吳高興啊，就仰起頭哈哈哈大笑了好幾聲！由於他好久沒有笑過了，驟然間冒出來的笑聲迴旋在寂靜的夜空中，就像一隻怪異的鳥聲般刺耳而沉重。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TAG:作家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