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公公十三年的父女之情
題記
其實很早就想寫點東西了,這麼多年習慣了寫東西抒發自己的感情了,公公得病兩年了,但最終還是走了,每每想起他臨走時的樣子,心裡就很難過,我是矛盾的,我有怪過他的時候,尤其是意見不和的時候;我有看他心疼的時候,他瘦的皮包骨頭的時候;我有理解他的時候,每每被人誤解的時候;我有煩他的時候,與他爭執孩子問題的時候……
其實作為兒媳可能都有過這種體會,公公婆婆的有些行為會不理解,但是自己的爸媽卻能釋懷,其實無論是公婆,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都是父輩,公婆養育了你的另一半,爸媽養育了我們,作為女兒我們不能永遠陪在自己的爸媽身邊,有時候想念也是徒勞,但是我們可以用兒媳的身份孝敬自己的公婆,因為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你在孝敬公婆的時候,也會有另外的人在孝敬你的父母,而且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樣,你怎麼做孩子怎麼學,你現在對待父母的樣子就是以後孩子對你的樣子。
正文
前幾天給公公上了百日墳。
一晃這麼多天過去了,說實話每每想起都覺得像是一場夢,總覺得他只是去了一個地方,總有一天會回來。
只是他老人家的這次出發,卻是一條不歸路,我們對他終究只能用想念來表達了。
2005年我與老公相識,跟著他回家見到的公公婆婆,都是憨厚老實的庄稼人,常年的風吹日晒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了痕迹,臉皮黝黑且布滿了皺紋,我對老公的好感就源於他的健談,還有他對父母的孝心。
從我見到公公的第一眼起他就是個喝酒挺多的老頭,其實那年他的歲數也才50左右吧,說他是老頭其實有些不好聽,但他們那一代人是出力最多的人,歲月刻在他們臉上的痕迹,讓他看上去有些蒼老。
公公是個健談的人,無論和什麼人都能拉上呱,還記得他喝高了酒侃侃而談,老公與姐可能是聽他說的太多了,都紛紛起身離開,只有我坐在那一直聽他聊,天南海北的,講他下過東北的事,講他平時的所見所聞,小酒一邊還喝的挺亮。
那個時候每逢回趟家便會給他搬箱酒,他逢人就說,兒媳婦給買的酒,用一種炫耀的語氣,酒不好,但他喝的高興。
那時候他幹活多,喝著酒能讓他放鬆一些,睡覺睡的香。
後來我們結婚了,姐也結婚了,我給他買酒的時候少了,因為結婚之後在家待產的時候天天看著他喝很多的酒,說實話心裡挺不高興的,我自己的爹從不喝酒,即使有親戚來喝的也少,但公公不一樣,無論家裡有沒有客人,他都喝,滿屋子裡的酒氣,說實話我挺反感的。
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我也曾說過讓他少喝酒的事,但沒有用,依舊喝,後來想,隨他去吧,只要他高興就行。
公公一輩子是個挺吃苦,又受過很多罪的人,到了晚年兒女都成家了,自己想幹什麼就去做吧。
公公在兄弟四人中排行老三,但他的脾氣快,處事耿直,年輕的時候遭過很多人的誤解,但他自己說,我辦事就這樣,只要是人做過的事說好壞的都有,不必太計較。
兒子的到來讓他很高興,當了爺爺有了孫子的人天天樂呵呵的。
我與公公的關係相處挺不錯,我比較心直口快,公公不會怪我,我們爺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我覺得這樣挺好,公公是個比較倔的人,也很大男子主義,婆婆與他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出了不少的力。
不過我們結婚的事情也都是公公操的心,婆婆常說你們結婚我連一根針都沒有給你買,全是你爸自己一個人操辦的,還有表哥表弟家,他也操了不少的心,他喜歡操心,別人有事找他辦,他會很高興。
公公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姐出生的時候他就很不高興,給了婆婆很多臉色看,直到我老公出生他才高興起來,了解我們家的人都知道我幸好是生了兒子,要不然公公肯定會更加不高興,只是現在的孩子都比較少,有句老話說的也對叫隔輩親,其實不管我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可能作為爺爺都很喜歡吧。
作為老人看到自己的兒女結了婚,然後兒女生了孩子,這可能是他們最高興的時候吧,用他們的話說叫辦完事了,可以享清福了,我對公公也曾說過,我說你們身體棒棒的,我們好好孝順你們。
這樣的好日子在我們婚後的前七八年時,孩子越來越大,也漸漸地懂事了,當爺爺的任務就是接接孩子,他們一樣大的人聚到一起的時候談論最多的就是孩子的事情,生活過的雖然平靜,但是很滿足。
只是好景不長,兩年前公公身體不舒服去醫院裡檢查,他的命運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改變的,第一次檢查基本上就確診了,老公那些天跑前跑後,一個星期之後給他做了手術。
做手術的時候一大家子去了好幾十口子人,個個都是很焦急,四個多小時的等待,當公公被推出手術室的那一刻,我和姐抱在一起哭了,那時候我對姐說,咱爸現在好了,我們以後好好地孝順他……
其實手術只是一開始,接下來還有一次次的化療,一個個周期過去了,公公的傷口癒合的很好,只是身體卻再也沒有胖起來。
醫院裡那一張面黃肌瘦的臉無不向我們展示著病魔在他們身上的摧殘,漸漸地去的次數多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也就成了所謂的病友,其實在不去醫院的時候可能會覺得醫院是個可怕的地方,它的可怕就在於人看上去是那麼地脆弱。
久病成醫這話一點都不假,他們會說像我們沒有來一次就不再來的,我們這病啊不像是頭疼感冒,好了就是好了,我們這病是個無底洞啊。
老公每隔半個月會帶著公公去做化療,這樣堅持了半年多,醫生說可以休息一下了,身體一直這樣打會吃不消的,最後一次複查的時候結果很好,再等三個月去複查。
那一年我們過了一個無比沉重的年,我們可能是不幸的,但好像又是幸運的,至少我們家裡還是團圓的。
2017年新年已過,隔了三個月去複查的時候,公公的情況還算穩定,我們也就放心了,只是沒過幾天他就說他的身體不舒服,也有可能是他早就不舒服了,只是一直忍著沒說,我們再帶他去檢查,先後檢查了好多次。
之前都是老公一個人在跑,這一次我去的次數多,每每走在醫院的走廊里都覺得像是在時間賽跑一樣,我們做子女的盼著他能好起來。
結果並不樂觀,公公的病情轉移了,醫生這次給的見議是放療,人的一生中只能做30次放療,這個治療方案用在了公公身上,在那個時候只要是對他有利的,我們都答應,因為得了病進了醫院我們別無選擇,不能說把醫生當成了神,至少他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在放療的同時配合著化療,再加靶向葯維繫著,醫生的見議我們統統聽取了,哪怕我們沒有錢,哪怕花再多的錢,只要是有希望治,我們就給治,這是我們子女商量後的決定。
其實我們也是理智的,我們了解公公的病情,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不停地治療,但是結果在穩定了之後還是又惡化了,這並不是好現像,醫生的治療方案我們想過之後,最大的出發點就是讓他在有生之年痛苦少一些。
那種疼痛我們無法體會,但是我們能想像,我們的目的是治療是最終目的,不讓他痛苦是最根本的。
放療的一個多月時間裡,公公的身體越來越差,有時候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瘦的無法想像,我再也想不到他原來的樣子。
出院之後藥物散去之後公公的身體慢慢地強壯起來,只是臉上再也沒有血色,本來說好的回院複查,他也沒有那麼積極了,有時候我們催著去他才去。
九月份的時候去複查時,醫生說有一種新葯可以用,我們給他拿了幾盒回家吃,但是吃了之後會有一些反應,他的身體本來就很差了,任何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他都抗拒。
拿了三次之後他就同老公商量說他想停一下那個葯,其實後來我們才知道,他是聽說了那個葯的價格之後才不想吃的,而且作用並不是那麼明顯。
公公的脾氣比較倔,病人要注意的事情很多,但是有時候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任何一個做子女的看到他們那麼不聽話的時候也都會煩。
我這個人就是比較矛盾的,心裡就好像一直有個天使和魔鬼在做鬥爭,時而會不解,時而會理解,但是每每看到公公那憔悴的樣子,心裡就很難受。
也終於理解了那句人有啥也別有病。
我每次下班之後會跑去公公的屋裡看看,他聽到動靜就會抬頭看看我,我就問他,爸,你今天怎麼樣?吃飯多嗎?
他會回答,挺好的,吃飯就那樣,不太想吃。
他一直都說挺好的,可能也是寬慰人心的話。
其實時間長了,也不知道再問什麼話了,怕說的多了,他會心煩。
2018年我們過的很惶恐,因為公公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婆婆在家專門看著他,每當走進他們的小院,心情就挺沉重的,過了年帶著公公去檢查,他想去醫院裡住住院,但是醫生給我們下了最後的通告,住院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那一次我沒有陪著去,當老公把這幾個字發給我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其實從查出病的那一天起我們都想過會有這一天,但是沒想到會是那麼快,每一次給他打針的時候都在想,也許奇蹟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呢?
老公是個很孝順的人,他說無論怎麼樣都給咱爹治病,在他能吃能喝的情況下他想吃什麼就讓他吃,有什麼心愿都給他完成。
從醫院回來之後公公的情緒就再也沒有高起來。
那一個多月的時間,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度日如年,漸漸地他吃飯少了,喝水少了,有時候走到他面前他甚至都認不出你是誰,不過他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我婆婆。
其實不管兩口子平時有多不好,最後扶持到老的那個人肯定是你的另一半。
農曆二月月末公公走了,像我這個年齡的人是第一次經歷生死,第一次親眼送走自己的親人,難受,無奈,無助,彷徨……
我與公公雖然不是親生的父女,但是在我們相處的十三年里,我覺得我們和親生父女沒有什麼兩樣。
結婚十年了,在一起生活之後肯定會有意見不統一的地方,雖然有時候會因為意見不和而臉紅,但一家人就是如此,沒有永遠的和諧。
公公走後,每次再回他住過的小屋,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朝他曾經躺過的小床望去,就好像他一直還在從來不曾離去。
都說天堂里沒有疼痛與疾病,願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最近幾天電影《我不是神葯》好像很火,我沒有看過,但是這句話倒是真的,這世間本來就沒有什麼神葯,如果有神葯能救命,肯定會有很多人去用,哪怕它再貴,再無價,它也沒有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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