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生活】鸕鶿情結
■ 邱鵬
鸕鶿,又叫魚鷹,給我的印象,最早要追溯到我的兒時——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那時,老家門口的那段楮溪河,幽寂地躺在靈山腳下,很原生態,魚也很多,但四鄰八鄉很少有人去捕,更沒人養鸕鶿。不過,有時會有山外的打魚人帶上鸕鶿去捕魚。
記得那光景是這樣的:七八隻鸕鶿,在河邊隨著打魚人的吆喝躍入深潭,幾個猛子一紮,就噙滿了小魚,喉嚨鼓鼓的,然後游回岸邊向打魚人「交賬」。打魚人手腳很是利索,一手抓起鸕鶿的雙腳來個倒栽蔥,一手沿著它的喉管輕輕地往下捋,讓它乖乖地把喉里的幾條小魚悉數吐到魚簍里。鸕鶿也講「協作」的,偶爾碰到上斤兩的大魚,會幾隻一起撲上去啄住它並抬回岸邊。它好像還不知道累,一趟接一趟地往返於岸邊和水中,不一會兒便讓魚簍滿滿當當了。小時候看鸕鶿捕魚,新鮮,驚喜,過癮,看過了一回,仍巴望看下一回。
成年後我明白了,那是我小時候對鸕鶿的溫順、勤快和心齊記憶深刻,種下了鸕鶿情結。記不清是從哪一年開始了,大凡在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會特意搜尋一下有沒有鸕鶿的身影。我在許多水域見過鸕鶿,但對照兒時的記憶,總找不到當年的感覺。直到那一次,信江邊上的一個小漁村——鉛山縣鵝湖鎮漁排村出現在我眼前時,才算又過了把看鸕鶿捕魚的癮。
信江在漁排村這段,河床有一定落差,一陣淺而平的緩流後,接著便是深而急的湍流。我和幾個攝影愛好者到達江邊時,天近黃昏,漁歸後的竹筏齊齊整整地停靠在江邊的緩流區,延綿四五十條,很有陣勢。三兩個尚未收工的打魚人,正張羅著鸕鶿捕魚,把信江點綴成了鮮活的水鄉圖。鸕鶿平時被安頓在竹筏上過夜,聚攏起來有三百多隻,多得超乎我的想像。意想不到的是,江邊有一處百十畝的灘涂,放大了看,也有「岩石錯落,溝壑叢生」的模樣。打魚人說,灘涂會隨季節、氣候、時辰、水位的變化而變換景緻。這聽了倒是很稀奇,不由引發了一頓猜想:漲水時,濁浪排空,盡顯礁岩如柱;退水後,長灘如練,伴舞漁舟唱晚。都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灘涂便又換了裝扮,這次是映襯著晚霞,像抹了層金箔一樣,紅黃輝映,美麗極了。
置身如此境地,同伴們一個個如痴如醉,手腳不停地操縱著相機擷取動人的畫面,我則被心裡念念不忘的兒時記憶牽動著,凝注於鸕鶿和鸕鶿捕魚。鸕鶿捕魚依然是那麼好看,振翅、鳧水、扎猛子,一招一式環環相扣,嫻熟自如,我都似曾相識。它依然是那麼溫順,溫順地服從打魚人的吆喝和手語;依然是那麼心齊,心齊地面對大魚、逮住大魚;依然是那麼勤快,勤快到沒有打魚人的旨意,都不知道歇停。鸕鶿的品行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跟我兒時所見沒什麼兩樣。再次看見鸕鶿捕魚,我再次欣喜,也再次有了感悟:鸕鶿,「時髦」點說,不是也有滿滿的正能量嗎?
據了解,馴養鸕鶿捕魚,已有兩千多年歷史,先是發源於沿海,再輻射到內陸的江河湖汊。打魚人告訴我,漁排村的先人是從福建沿海到龍岩再到信江逐步遷徙來的,在這裡安家有七百餘年了,祖祖輩輩走的都是捕魚——換錢——養家的路子。把鸕鶿捕魚傳承下來很不容易,每代都有故事留傳。那麼,在各種現代捕魚手段不斷湧現的今天,這種方式不是落伍了嗎?還能延續下去嗎?我不由得這樣問了起來,語氣里不無擔憂。打魚人好像都不太在乎這些,一位壯年漢子回應了我: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轉行干別的了,我既然還在干這行,只想多捕魚,別的不去多想,想了也沒用。話雖不多,卻很實在。看著他那義無反顧、擊水驅筏的背影,我想,這就是一種堅守吧。
在我看來,什麼叫傳奇,傳奇就是書寫的歷史動人心魄;什麼叫經典,經典就是演繹的故事充滿魅力。幾番接觸下來,我對漁排村肅然起敬,覺得自己一直是在見證傳奇和經典。由是,一種期盼和擔當便油然而生,共同指向了鸕鶿捕魚的傳承。我們一次次地到那塊灘涂記錄印象,一次次地在各種場合傳遞見聞,就算是對此的一種鼓與呼吧。不為別的,就為我心底那份源起兒時的情結——鸕鶿和鸕鶿捕魚。
(作者單位:江西省上饒市房地產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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