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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從悲哀與虛無中逃離的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日本著名小說家。作品富抒情性,追求人生升華的美,並深受佛教思想和虛無主義影響。1968 年成為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

對川端康成的作品特色,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詞或許是一個不錯的概括:「他敘事技巧高超,以非凡的敏銳表現了日本人的精神特質。

什麼是日本人的精神特質?對「物哀」的追求和表現,大概算得上是其中的一種吧。與大家分享最新出版的川端康成長篇小說《歲歲年年》的譯後記,譯者王述坤老師在其中詳細分析了川端先生作品一以貫之的特色,以及作家本人在「虛無」與「浮世」中尋找精神解脫的一生。

特別提示,今明兩天上海譯文在京東有「滿 100 立減 50 」的優惠活動,詳見文末說明。

《歲歲年年》譯後記

文|王述坤

- 聲明:如需轉載先請私信聯繫 -

川端康成(1899 - 1972),具有世界性影響力的日本現代文學大師,是新感覺文學流派里達到最高成就的作家,他用現代主義文學技法重新發掘出日本的古典傳統美,留下了一大批具有極高審美價值的文學財富。因其《雪國》、《古都》、《千羽鶴》等作品榮獲一九六八年度諾貝爾文學獎,是日本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也是亞洲第一位用東方文字寫作的該獎得主(一九一三年印度詩人、作家泰戈爾獲諾貝爾文學獎,但獲獎作品詩集《吉檀迦利》系英文寫成)。

川端六十二歲時獲文化勳章,六十九歲時獲諾貝爾文學獎。評獎委員會認為川端「以豐富的感受性,表現了日本人內在的精華,給了世界人民以深深的感銘」。川端文學的價值正是在於他的文學真正繼承和發揚光大了本居宣長倡導的平安時代《源氏物語》以來「物哀」的日本文學傳統理念。

「物哀」,指的是表示客觀對象的「物」和表示主觀世界的「哀」高度一致,將調和、優美的情趣世界理念化,也就是俗話所說的「觸景生情」。縱觀川端的這些作品,無一不是如此。我們以川端獲獎作品《雪國》、《古都》、《千羽鶴》為例,來探討一下川端文學的實質。

在《雪國》中,因家貧而淪為藝妓的美麗少女駒子,不顧一切地愛上了「徒勞無為」的島村,而島村卻是把駒子當成了「雪之精怪」這樣一個美的對象來鑒賞,這表現了島村對虛幻、美麗的非現實世界的嚮往;《古都》,其背景實際上並非實在的京都,而是夢幻中的世界,千重子和苗子這對雙胞胎姊妹儼然夢幻都市的市民,一切都有著異國情調;《千羽鶴》中,太田夫人被死去的老情人已長大成人的兒子菊治身上的乃父面影所吸引,生出一段亂倫之愛,而菊治將美麗妖艷的夫人當作志野茶碗之精靈,他和夫人的女兒文子也有了肌膚之親,有負罪感的文子把母親遺留下來的「志野茶碗」在石缽上摔碎並留下一封信引咎遁走了。雖然小說由茶會開場,整個情節和美學意境都是由茶道來推進,但川端自己說:「讀我的小說《千羽鶴》,認為那是寫日本茶道形神之美,那乃是誤讀。其實我寫的是如今世間的俗惡之茶,對其表示質疑,並讓人們引以為戒。」河上徹太郎認為《千羽鶴》「以鎌倉為風土舞台,以茶道為紐帶,刻畫有閑階層青年男女形象……整個作品瀰漫著非現實的魅惑。也可以說這是一部借現代形式表現中世幻想的小說」。實際上,川端文學的魅力,或許正在於這種亦真亦幻的虛無縹緲之中。

池部良與岸惠子主演的電影版《雪國》

川端文學的價值還在於他出色地運用了現代主義文學技法惟妙惟肖地表現了日本的傳統美,具體來說,也就是所謂「新感覺」的筆法。譯者記得,川端在《雪國》中有這樣出色的特異筆法:島村用手抹掉列車窗玻璃上的哈氣,玻璃就變成一面鏡子,將葉子那美麗的面龐映在上面,而背景則是飛馳而過的萬家燈火。

「這種時刻,她的臉上點起了燈火,鏡中影像不能清晰到可以消去窗外的燈火,而窗外燈火也消除不了鏡中影像,這樣一來,燈火也就流淌過她的整個面龐。然而,那燈火又不能將她的臉照射得燦燦生輝,而只是遙遠的冷光而已。姑娘的眼睛和燈火重合,小小的瞳孔周圍便突然變亮,那一瞬間,她的眼睛就像漂浮在暮色蒼茫的海浪中妖冶、絢麗的夜光蟲。」

川端獲諾貝爾文學獎後不到三年時,突然將煤氣龍頭含在嘴裡又套上塑料袋,「萬無一失」地自殺了。年齡剛過七旬,獲獎後事業如日中天,寫作技法爐火純青,後生小子們對其趨之若鶩,在這個當口突然自殺,委實讓局外人難以理解。筆者以為,日本近代文學史上,川端康成的自殺可謂禪宗佛教式的自殺,和他的佛教世界觀、人生觀密切相關。何以見得?有文為證。川端說過:

「我相信東方古典,尤其是佛典,這是世上最偉大的文學。我尊重經典,不是作為宗教的教義而是作為文學的幻想。」

「芸芸眾生解脫輪迴的羈絆,達到涅槃的圓滿境界,那些每每轉生的靈魂大約都是執迷不悟的可憐靈魂。然而,我還是從內心感到,世上再沒有比輪迴轉生的教義更富於幻想的故事了,這是人類創造的最美的愛的抒情詩。」

他將佛教的生死無定、輪迴轉生的精神貫注到其作品中,認為死不是終極,而是生的起點,是至美的表現,是最高的藝術;認為人只有悟到死,方能看到真正的美。有人說,川端作品中總是有一種神秘的光若隱若現,那就是從死亡深淵中射出的。顯而易見,川端內心有一種極濃烈的虛無觀。閱讀川端作品,讀者在欣賞美的同時,也不能不為種種美的表現背後所透出的那種荒涼和不毛而顫慄。

川端在獲獎感言《美麗日本的我》的最後說道:「有評論家說我的作品虛無,但西洋的『虛無主義』安不到我頭上。我以為心的本質不同。道元的《四季歌》也題為『本來面目』,但卻是既詠誦四季之美、又強烈地和佛禪相通的。」顯然,川端的虛無屬於佛禪的虛無,這是無法否定的。

川端的虛無思想來源於特定社會歷史背景和他本人的不幸遭遇。二十世紀以來,世界規模的恐慌、戰爭和殺戮、物質文明的畸形發達帶來的頹廢和人文精神的淪喪,動搖了知識分子對文藝復興以來自由、平等和博愛的信仰,他們不再相信人類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於是,文學也不再是文藝復興以來的對人文主義的謳歌,而把人生看成一場毫無意義的悲劇的思潮應運而生。

左為年輕時的川端康成,中間為曾與他訂婚的

伊藤初代,但兩人的關係最終無果而終

日本社會經過了一戰、二戰,一部分知識分子陷入了消極悲觀之中;個人生活的不幸也伴隨川端整個生涯。他一歲喪父,二歲喪母,七歲失去了祖母,十歲唯一的姐姐夭亡,十五歲,最後的親人祖父也去了另一個世界。這下他成了真正不知愛為何物的「孤哀子」,「孤兒根性」貫穿了他的一生。日本戰敗後,他在《我的信條》中寫道:「日本的戰敗使我更切身地感到,對於活在當今日本的我來說,內心的哀愁甚於政治上的憤怒。我的工作無法逃離悲哀。

不僅如此,他每年都要向他的朋友的遺體告別,好友們一個個離他而去,顯然,川端生的意志越來越稀薄。川端的虛無悲觀應該來源於此。所不同的是,川端借鑒了西方現代主義的文學技法,但卻從東方的佛教教義中找到了解脫。

在川端的美學意識里,傳統的真善美變形成「哀愁」、「虛幻」的美。他對虛無世界的刻意追求,使他找到了新的美,更找到了對浮世種種煩惱的解脫;在他自己的世界裡,他認為:「死」,是一種「回歸」的美,最後他在發掘美之中涅槃——筆者以為這大約就是川端自殺的謎底。

本篇小說《歲歲年年》是川端不很出名的作品,尤其對中國國內讀者來說可能相當陌生。小說登場人物除女主人公松子外,還有松子父親朝井、松子母親道子、松子的戀人宗廣、宗廣妻子卷子、宗廣弟弟幸二、道子情人紺野、父親的朋友木崎老人及其年輕的妻子;未出場人物有已經戰死的松子大哥敬助、二哥照雄、宗廣父母等。故事情節大致如下:……(為免劇透,譯文君在這裡就不放譯者王老師原文中的內容介紹啦,大家自己看書吧。王老師請原諒我……)。

1969 年上映的同名改編電影

如果要談談本篇小說與眾不同的特色,譯者想舉出三點:

譯者以為,首先,本篇小說是最典型反映作者佛教世界觀的作品之一。作品中有兩處點題之筆:一是朝井死後木崎老人送給松子的一幅字畫,這是日本著名僧人寂室寫的八個字——「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其意就是佛眼觀生死,即佛教生死觀,教誨善男信女世事無常易變,能將生死全部放下才是大自在、大解脫。其實,這也正是作者本人的生死觀和世界觀。另一處點題之筆是下列段落:

然而,如果說母親私奔造成父親的死去,松子的離去造成了宗廣的身亡,那麼,男人壽命的年年歲歲似乎屬於女人,松子不由得感到身為女人的自己的可怕。

給男人帶來死亡的母女二人,用男人工作留下的錢購買錦衣華服,以一副悲傷的歲歲年年不久即將過去的表情,返回到自己的小窩。

作者冷眼觀察和娓娓敘述著僅僅一年之內的歲月滄桑,人事更迭,講述了有婚姻糾葛的兩個家庭內外悲歡離合的故事。特別是女主人公松子遭遇了一連串的事件——兩個異母哥哥戰死、和宗廣的愛情夢碎、父親上街途中猝死、母親私奔後又回歸,最後不得不賣掉父親房產,和母親到東京去討生活……就是說,儘管遭遇種種劫難,小說結局松子還是有自信地和母親開始了新的生活。

其次,作者的心理描寫,可以說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中國有位歌唱家唱的歌被人讚譽為「用嗓子繡花」,說的是其歌唱技巧中的音準、吐字、運氣、共鳴、節奏、情感表達等諸方面好像綉女繡花一樣做工細膩,火候精準。而川端康成作品中的心理描寫,譯者以為也像綉女繡花一樣細膩精準。我們從書中松子穿塔夫綢喪服時的一段心理描寫來看看作者觀察生活是何等細緻:

因為是塔夫綢,所以下腳料就都做成了絲帶蝴蝶結之類。「要是裁寬點戴到西裝袖子上,就成了黑紗。」松子自言自語道,但又想到這不太吉利,便收住了話頭。松子又察覺到,自己連給自己衣袖上纏黑紗的丈夫或情人也沒有。把那條細細的黑色絲帶不太顯眼地扎在自己的居喪髮型上,是為了讓自己更顯得恭謹謙卑。

作為一位五十二歲的男作家,描寫年輕姑娘的心理活動竟然如此細緻、如此貼切,功夫全在平素的觀察和深入思考上。

川端康成與主演《歲歲年年》電影的女主角岩下志麻

再比如,描寫已被宗廣拋棄的松子,去療養院最後一次看望宗廣,目睹宗廣穿衣的內心活動時,作者寫道:

「她看到宗廣的襯衣後背起了皺褶並在腰帶上部堆出一個鼓包。自己曾幫宗廣展平皺褶將鼓包部分掖進他的褲子里,松子回憶起這些不免心如刀絞……宗廣穿上毛衣,將胳膊伸進外套的袖子里,這個穿衣順序松子不看也諳熟於心,這再次讓松子油然憶起那些幫他穿衣的日子。」

這裡,作者用這些描寫暗示出原本松子和宗廣關係已經相濡以沫卻遭到宗廣無情的拋棄,從而引起讀者對松子的同情。一位男作家把年輕姑娘內心豐富的聯想、多愁善感以及對拋棄她的男人的亦愛亦怨亦恨的複雜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還有,對病人宗廣在療養院精神空虛、百無聊賴的語言表現,作家的功夫可謂入木三分。

「每天在海邊散步的年輕情侶多了去啦!我呢,在沙地邊休息邊目送人們的足跡,就能辨認出高跟鞋的腳印了。」

「這樣啊?」

「無聊透頂啊!」宗廣自嘲似的聳了聳肩膀。

「好不容易走到海濱,第一次從這裡回望療養院時,感到有點怪怪的。因為原來總是從療養院的窗子眺望大海和海濱沙地的吧。」宗廣說。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呀?」

「第一次來海濱沙地嗎?那是去年九月末。當時啊,我是沒和松子你結婚,但也並不是和卷子結了婚。我覺得我是和那座療養院的屋頂結了婚了。你明白和療養院的屋頂結婚是怎麼個意思嗎?」

作為一位年過五旬的中年作家,描寫住療養院病入膏肓的年輕病人的心理活動竟然如此細緻,如此深入內心,功力非常人可比。

第三,作為新感覺派里最有成就的作家的作品,本小說也不乏「新感覺」筆法。最突出的例子就是對鑒賞日本西洋畫家青木繁的名畫《海物》時對松子觀畫感受的那段描寫別具一格。請讀者朋友看看書中這段描寫:

松子也注視掛有《天平時代》那面牆好一會,又轉過頭回看《海物》。因為《海物》畫中一個漁夫的眼睛似乎在看著松子。一絲不掛的漁夫們抬著偌大的鯊魚,從畫面右邊向左分兩列行進。漁夫們都在朝前看,唯獨一個漁夫朝旁邊看,目光與觀畫者正好相對。水靈靈的大眼睛,少女般秀氣的面容,可能是個毛頭小夥子。只有這一人的面部白皙,筆觸細膩,與這張面孔相比,其他漁夫的臉簡直就像半成品一般。僅有一名俊俏青年從靠裡面那排向這邊窺視,給人的印象是那青年的眼睛就像這幅畫的瞳孔一般注視著松子。

作家把畫觀察得這等細緻並不算多了不起,但把觀察出的細微現象和書中主人公的心境關聯起來,甚至寫道「那青年的眼睛就像這幅畫的瞳孔一般注視著松子」這就不是一般作家所能辦到的了。譯者認為對松子與漁夫小夥子眼睛的描寫,和前述《雪國》中對葉子眼睛的描寫,有異曲同工之妙,委實不同凡響。

詩人陸遊在他逝世前一年,給其子傳授寫詩經驗時寫的一首詩中有一句「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我們是否可以推而廣之,你要學習寫小說,功夫在小說外。從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川端對日本文化的精華之一的茶道、茶具知識儲備相當淵博,在作品中對一件件名貴的古茶具簡直如數家珍;同時,作者對古書畫以及著名西畫特別是法國印象派畫家的畫作,也都諳熟於心,知識積累非一般作家所能比。順便提一下,譯者翻譯過不少作家作品,但這次碰到比較陌生的古茶具,當然是很好的學習,不過為了比較準確地做出腳註,也確實比翻譯其他作家的作品要吃力得多。這也算是完成本作品漢譯後譯者想吐露的一點譯事甘苦吧。

值得一提的是,具有佛教生死觀的大作家川端康成,在日本戰敗前夕的一九四五年四月曾作為「海軍報道班員」被弄去沖繩前線鹿屋基地親眼參觀自殺飛機小夥子們的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的悲慘現場。讓這位作家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剛剛學會開飛機的風華正茂的青年無謂地去送死,軍部當局可能想讓他鼓勵那些不滿二十歲的青年學子義無反顧地去「玉碎」,而這位佛教生死觀的大作家內心有何感受,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難能可貴的是,從一九五二年五十二歲時寫出的本作品中,川端借松子父親之口對政府發動的愚蠢的「大東亞戰爭」,對不關心人民疾苦的政府都有明顯的批判:「國家和爐子的那番話,確實是個疑問。爐子的溫暖很容易感受到,而國家是溫暖還是冷漠,是很難搞明白的。把兩個兒子征去殺死——至少爐子不會幹這種事吧?當然,煤氣開關忘了關,你睡著時也會中毒而死的。」這種批判儘管委婉,儘管表現出一種無奈,但對軍部和政府當局的不滿是無法否定的。

關於書名翻譯,我以為,從書中文字分析:本書原日文標題「日も月も」雖然沒有謂語,但謂語在書中。作者是站在純客觀立場冷眼旁觀兩個家庭的人事滄桑,作者要表現的是:男人生命的歲月長短似乎取決於女人;對當事者來說,悲傷的歲月似乎不久就會過去;雖然短短一年,但卻世事滄桑、物是人非,僅一年,松子姑娘接連遭遇父親猝然去世、母親和情人紺野分手回歸家庭、原戀人宗廣和其妻卷子分手後自殺等一連串變故。變化之巨大,印證了本書作者要表現的萬事皆無常的佛教世界觀和人生觀。所以,譯者擬借鑒唐代詩人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詩中「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詩句來烘托主題。「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的顛倒重複,不僅排沓回蕩,音韻優美,而且強調了時光流逝的無情事實和人們只得聽天由命的無奈情緒。「花相似」、「人不同」的形象比喻,突出了花卉盛衰有時而人生青春不再的對比,和本書作者的感喟有契合之處。儘管有些中國讀者不一定了解完整的《代悲白頭翁》詩,也不一定知道作者是誰,但因為幾乎無論男女老少都對「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句詩句耳熟能詳,所以,看到「歲歲年年」這個標題,中國讀者自然而然會聯想到後面省略的詞句「人不同」,這恰恰符合了作家要表現的主題。

關於漢詩、俳句、和歌的翻譯。拙譯中,了庵的點贊,還原成七言詩;俳句翻譯成五七五;和歌翻譯成五七五七七。翻譯不敢說很理想,但至少漢字數和日文假名數對應,以示俳句、和歌與中國的五言詩、七言詩並不是一回事。

王述坤

2017 年 2 月於南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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