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倉院：盛唐的縮影
在日本古都奈良東大寺的西北角，有一座東方文明的寶庫——正倉院。它歷經一千二百多年的風霜雨雪，仍保存完好，是目前世界上僅有的古代木構建築博物館。其內部所藏的物品種類豐富，有些甚至是傳世孤品，極其珍貴，是還原日本古代皇室生活和研究東亞文化交流融合的重要研究資料。但在國內，國人對這座唐文化的寶庫知之甚少，學者們對正倉院的重視也遠遠不夠。除了早在1922年王國維先生對正倉院六唐尺的介紹和考證，有關的專著僅有傅芸子先生的《正倉院考古記》和韓昇老師的《正倉院》兩本。最近，有幸拜讀了這兩本書，獲益匪淺，深深震撼於大唐文物之美。
韓昇老師由於經常到日本做研究的緣故，有機會進入正倉院參觀。國內對正倉院知之甚少，因此寫下這本書，希望能讓國人和國內學術界更多地去關注、研究正倉院，了解中國隋唐時期燦爛的文化及中日古代的文化交流。《正倉院》一書非純學術著作，更像個人的遊覽筆記，但其中也不乏歷史學、考古學專業知識的考證。這本書首先介紹了正倉院的建築、歷史緣由及藏品來源，然後從佛教、貴族生活、古代樂舞、絲織品、金銀器、節日用品、書法等七個方面選取正倉院的部分藏品來介紹，並據此來複原中國唐代人的日常生活及東西方文化交流的脈絡。
民國時期的傅芸子先生的著作《正倉院考古記》，成書於民國年間，全書皆用文言文撰寫，按觀覽順序，從正倉院的北倉、中倉、南倉三部分中精選了部分藏品為代表做了相應的講解及考證，語言精練，引經據典，深刻體現了正倉院文物之美及盛唐時期的燦爛文化。
正倉院修建於750年，採用上等木料修築，是典型的桿欄式建築，全倉分北中南三部分，中間以木板相隔，以增強其抗震性。倉內分為上下二層，設玻璃櫥櫃，光線昏暗，密封性極好，以使寶物流傳千年依然色彩鮮艷。正倉院的藏品是以光明皇后捐贈的聖武天皇的遺物為基礎構成的，此後皇室也陸續有器物捐贈，藏品所含種類非常豐富，如衣冠服飾、武器裝備、日常器物、佛具法器等都有涉及，據統計，其寶物留存至今的凡二十種，二百四十類，五千六百四十五點，可見其藏品之豐富。
盛唐，是中國歷史上的黃金時代，疆域遼闊、經濟富裕，軍事實力強大，文化風氣開放，一度出現了貞觀、開元兩大盛世。魏晉南北朝時期，南北方多年的戰亂和民族融合，北方的豪邁奔放，南方的清麗婉約和外來民族的異域文化共同奠定了唐文化的多元性和開放性。唐朝建立後，統治者推行開明的文化政策，各種民族文化相互交流，兼容並蓄，共同孕育了輝煌獨特的唐風文化，東亞各國如日本、高麗等，無不被其所影響，由此形成了東亞文化圈。
白江口之戰後，日本國內掀起一股熱潮，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積極引入唐朝文化，天皇和皇后都對唐文化極其仰慕，具有很高的唐文化修養，因此這一階段也被稱為「唐風文化」時代，對日本文化的發展影響深遠。當時日本的文化，雖然受唐影響非常深，但其並非完全照搬，而是選取唐文化中的精華，並將其融入自己的文化中，脫卻舊范，別抒新軸，具有日本特有的風格。
正倉院的藏品中，印象最深的是一件唐代的螺鈿紫檀五弦琵琶。這件琵琶的特殊之處在於比現代的琵琶多出了一根弦。據考證，琵琶起源於印度一帶，在五胡十六國時期經中亞，由龜茲國人傳入中原。據《隋書·音樂志》記載，隋唐時期的九部樂，都採用的是五弦琵琶。除史料外，也有相應的考古學的證據。在西安李壽墓中，墓道壁畫上有一組宮廷樂隊的圖像，其中前排第二、三個樂師手中拿的正是五弦琵琶。
正倉院藏唐螺鈿紫檀五弦琵琶細部
然而，五弦琵琶在宋代就已經失傳，如今日本正倉院獨存此一件，為傳世孤品，是無價之寶。除史料價值外，此件琵琶製作工藝之精美也令人嘆為觀止，其全身採用紫檀木打造而成，琵琶背面有鳥蝶花卉雲形和寶相華文的螺鈿，花心葉心都塗上鮮艷的顏色，並用金線描邊，其上還裝飾了琥珀、玳瑁，在深淺不同的透明中顯現出彩文之美，視覺效果極其瑰麗。而且正面保護琵琶的捍撥上也覆滿了玳瑁，上面還有螺鈿騎駝人物，此人著胡裝，手抱琵琶，乘坐駱駝，彈奏演唱，周圍以花鳥裝點，極具異域趣味。然而這件琵琶並不是西域物品，而是唐製作，並在唐玄宗時代由宮廷贈送給日本聖武天皇的，其螺鈿使用的夜光貝來自南海，琥珀來自緬甸，融各國珍寶於一身，如此珠光寶氣、質地華貴的琵琶正是盛唐的強大國力和開放包容的文化心態的體現。
正倉院及其藏品的存在，不僅僅展示了大唐文化過去的繁盛和輝煌，中日文化交流所形成的文化的優越性也充分體現出來，足以使人嘆為觀止。傅芸子先生在書中曾感嘆道：「吾嘗謂苟能置身正倉院一觀所藏各物，直不啻身在盛唐之世！」
參考文獻：傅芸子《正倉院考古記》；韓昇《正倉院》
TAG:奚聞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