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遊記,含吃吃喝喝
在過去的十年間,我前後去過紐約幾次,除去只是落地轉機的次數,真正逗留和遊玩的次數大概是3-4次。饒是如此,我也完全談不上了解它。由於它的高度繁複和緊密,反而生出了一種疏離和冷漠來,你只要隅於其中一角,便可說自己生活在紐約,完全不必也或許再沒有精力了解另一個角上截然不同的生活面貌。
作為一個遊客,我也無法免俗,乘著觀光巴士遊覽上城和下城,跟著ferry去仰望自由女神像,登了洛克菲勒中心也上了帝國大廈,逛了聯合國總部,去了唐人街,在老一代福建移民開的店裡吃了早茶和晚餐,嘗了路邊隨處可見的熱狗烤串店,買過deli里簡單又出乎意料新鮮好吃的快餐,又前後花了兩天時間參觀了大都會博物館,雖然做這些事中間隔了好幾年。
頭兩次去幾乎都是暈暈乎乎,腦袋裡只覺髒亂差,特別當秋季下雨的傍晚,從無聊的聯合國總部出來抬頭看著陰暗的天,吹著高樓下拐角的穿堂風,冰冷粘膩的雨水打濕了頭頂和衣服,實在談不上有多愉快。
倒是街邊deli里再普通不過的三明治讓人意外為之一振,我雖然對味道也很挑剔,但絕不會挑食,也絕不願意拖著疲憊的身體趕往幾公里以外的知名餐廳。若是我一人,只要是街邊乾淨明亮的小店,透明冷櫃里三明治,酸奶,色拉這種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小食就足以說服我的胃。那天大約是大家都累了,又加之時間緊張,一行人也就不管不顧的衝進了這麼一家隨處可見的deli(我的父親有個中國胃,吃西餐對他來說不能完全適應)。我幫一行人點了各自的餐食後自己點了最不冒險的turkey三明治,Swiss的乳酪,看著被切成兩半插上牙籤截面整齊的三明治,心情不知不覺好起來,其味道亦沒有讓人失望,最普通的食材,但蔬菜新鮮,麵包鬆軟,讓人感覺一定是一家被人經常光顧的店。正這麼想著的時候父親也吃完了,問他覺得怎麼樣,他卻直搖頭,我也只好笑笑安慰他晚上再吃點正經中餐彌補回來。
最近一次攜友人再次拜訪紐約則不那麼狼狽,時間安排上也遊刃有餘。我們三人從大都會博物館出來,本來打算在去penn station的路上挑一家中餐(因為中午吃了一家西餐),於是挑中名叫西安名吃的餐廳,牆上肉夾饃,羊肉泡膜的照片看起來拍的美味又不誇張,不禁讓人躍躍欲試。可惜進去後才發現這家店頗受歡迎,店裡座位已被全面佔領,排隊的人又排到門口,所以只好掉頭去了另一家名為「傾城」的四川料理店。
中文名雖然叫「傾城」,其英文名café China卻簡單樸實的嚇人,與其中文名氣質完全不符,而且也不是什麼賣咖啡的速食店,其中取名的緣由讓人著實摸不著頭腦。進店後門口位置有一個不大的吧台,大概5、6個座位,bartender是一個亞洲面孔的男生,在吧台後面幹練又沉默地忙碌著。其實店裡生意也頗好,我們很幸運地成為了最後一張空桌子的客人,位子靠窗,但由於外面街面上趴滿著車子,加之整棟樓似乎在裝修搭著腳手架,並沒有什麼可看的。三人一合計點了平時吃不到的麻辣兔肉,蒜泥白肉作為前菜,松鼠魚作為主菜,由於不放心菜量詢問之下又加了蔥油餅。點菜完畢等著上菜的間歇才發現此家的裝飾牆面上有一塊紅色米其林一星的牌子。
上菜速度非常之快,讓人意外。這個速度之快,有些人會覺得好,而挑剔之人則可能會覺得不是當下現做,是為敷衍。前菜的菜量果然如服務生所說不大,只用一個小碗裝著,這在美國隨處可見的大份量飲食中其實並不常見。兔肉非常的嫩,且花椒的麻突出的恰到好處,雖然看起來紅紅的辣油,但一點也沒有蓋過兔肉本身的滋味。不過蒜泥白肉和接下來的松鼠魚則讓我感到醬的味道太過且多,吃多了滿嘴的醬味,不敢多下筷箸。心裡想著很多國內的四川料理店也有這個水平,只是大概缺少了米其林的緣分,又或者外國人的口味終究和國人的不同,許多我們覺得好吃的,吃慣了的東西並不為老外們欣賞。但是這只是我的個人感受,老公和友人卻吃的很歡,頻頻稱讚。臨走前我們才發現玻璃窗上還貼了從13年至今的米其林一星的貼紙,一年一張,看來其水平一如既往的發揮如常。
很多人覺得紐約是繁榮的代名詞,這點確實不可否認,上城的巴士經過的街道,尤其第五大道周圍的商圈內,就是一個看店認牌子的移動教程,這幾條街圍起來的地界完全可以被認為是個巨型露天博物館,一個安放著各種你叫得出叫不出奢侈品牌的博物館。不過,你不要覺得這樣一來整個街區就很珠光寶氣,鋒芒畢露。和時代廣場給我的印象完全不同,用來識別品牌的logo被包裹在敦實質樸的石頭建築里,甚至整個店面縮進去,乾淨又收斂,讓人感覺意外的平靜。
時代廣場則高調和擁擠的多,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它的多角度碩大廣告屏無時無刻不向你360度砸來,廣告屏里的人、物動一下,你的眼球也跟著煩躁地動一下。甚至連M&M和其巨型廣告牌也被大肆渲染成一個旅遊景點,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其實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別的國家標榜的是歷史和人文,那麼有什麼城市比紐約更願意標榜商業文化呢?由此整個廣場晝夜不舍地跳動著,彷彿向世人傳達著一種聲音,如果美國人認為紐約是世界的中心,那時代廣場就是紐約人世界中心的中心。
觀光巴士路過時代廣場的時候,從巴士上看,前方和兩邊都人潮湧動,我覺得我們可能根本開不進去,可是車子就這麼平穩的,慢慢的穿過人潮,既勇敢又從容,司機卻一臉冷漠,我不禁想他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紐約很大一部分是我們這樣的遊客,紐約本地人似乎很好辨認,尤其是年輕女性,她們和大多數美國女性較為樸素隨便的衣著態度不同,她們顯然是注重打扮的,更為精緻,喜歡留長發,修出很好的層次來。不管是走怎樣的風格,衣服和鞋子一定經過精心搭配,通常總是2、3個結伴而行,同行者性格不同但氣質相近。這讓我想到上海的年輕女性也是如此。除此以外在紐約工作和生活的當地人中很大一部分是移民,就像觀光巴士的地勤,或招攬生意或回答遊客問題。一般這些工作都是有色人種在做,帶著極重的口音,卻在業務上也極為熟練,效率頗高。
交警們則總是很煩躁,其實在別的城市我從未見過交警,所以可以想見紐約的路況。我看見交警對著沒有按他手勢開車的司機在馬路中央不停地大吼大叫,令人尷尬。周圍人似乎都習慣了,並不關注。然而即使不按他意願開車,他倒也沒有開罰單,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交警選擇以吼叫的方式「懲罰「已經呆若木雞的司機,而不是讓司機停在水泄不通的路口讓他開單。
走在紐約城的街區,就會讓我想起《1900》里的男主角對紐約的感受,雖然並沒有出現煙霧中令人悚然的自由女神像,但這裡就是一個街區連著一個街區,灰黃色的樓連著灰黃色的樓,看不到頭。如果沒有目標,或者感到疲勞——就像旅遊總是令人感到疲勞的——那麼這是一座讓人感到自己使不上勁的城市。然而當我轉向地下,那老舊的地鐵,銀色的鐵皮在昏黃卻刺眼的光線下閃過,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的線路,人擠著人,汗味夾雜著黑暗甬道里傳來的臭味,這座城市的老舊就變得凸顯起來。我十分佩服在這樣透不過氣來的列車裡仍然可以看書並且做習題的乘客,雖然他們在我看來心不在焉,不過卻也一筆一划在那書上磨著什麼。就是這樣,但當這些冗長的猶如長形飯盒一樣的列車終於安全和頻繁的到達目的地時,當你踏上台階重見天日時,似乎一切都不再顯得重要。
如果說這個城市有什麼令我感到有印象的,則是它用規整的石頭堆起來的實用感和敦實感。由於在20世紀,實用主義成為美國的主流思潮,它的大部分建築都沒有複雜的線條和精緻的雕刻,歐洲人或許會覺得這種建築風格既無趣又沒文化,事實上也可能確實如此。即使是著名的帝國大廈,也是長方形的石塊堆砌的底座疊著長方形的石塊一層層向上累加,一切都按部就班,也絕沒有奪人眼球的美貌。如果要形容它給人的感覺,我覺得它是「結實」的,而絕不會是什麼「精美」的。即使是玻璃幕牆的建築,也規規整整,並沒有特別出人意料的線條。
這種「結實」感貫穿了整個紐約的建築,於是整個城市在極度的繁忙下卻另外流露出一種穩重來,相互矛盾著。
這座城市高速的運轉著,即使再大的新聞在這座城市裡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重要,路過penn station的時候,我喜歡的Sam Smith的演唱會巨幅海報恰好掛在一座樓前,然而很快就被淹沒在接踵而至的樓群裡面,倏忽而過,彷彿一轉角就被遺忘在身後。
不過即使再忙碌,紐約人也並未完全忘記他們所膜拜的神,只不過即使是城中最精雕細刻哥特風格的教堂,也被籠罩在緊貼著的厚重劃一的規整辦公樓的陰影之下。Grand Central大中央總站的建築物頂端也被安放了希臘的神——Mercury,速度之神,細看美觀又貼切,遠看卻並不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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