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女巫獵殺，其他人：，荷蘭人
他說，一個正常人要是看見巫婆出現在客廳，他會狼狽逃竄。
可是如果是一個荷蘭人，他會把一塊洗碗布搭在巫婆臉上，坐在沙發上繼續看報紙。
Witch
Lord of Mercy
The Sil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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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座被十七世紀的女巫獵殺的小鎮......meh，假如我這麼講故事，你很大幾率會翻個白眼，讓我去Netflix上看美劇。
但這次不太一樣。在這個荷蘭人的小說里，小鎮被女巫詛咒，受到24小時全方位監控，鎮子上的人卻用Youtube直播女巫，用iPhone對女巫跟蹤定位，希望藉此找到破除詛咒的方法。
聽起來是不是好玩兒多了？
這種混搭讓我想起西蒙·佩吉的「血與冰淇淋三部曲」：一座偏僻小鎮，表面一派祥和，其實鎮民都是外星人、殭屍和殺人魔。
托馬斯·奧爾德·赫維爾特從7歲開始就泡在恐怖故事裡，他拿過雨果獎，受到過斯蒂芬·金、喬治·馬丁的推薦，還會搖頭抱怨：
「啊，現代人好無聊。」
如何在Instagram、網劇、段子和表情包泛濫的時代，安利關於女巫的古老傳說，還能拿到文學獎，他大概是最好的例子。
上周，托馬斯來到中國做新書宣傳。我們在南鑼鼓巷一間中式酒店的席子上，聊了聊歐洲神話，被鬼故事嚇尿的童年，以及他的小說：
《歡迎來到黑泉鎮》。
這位就是托馬斯小哥。隔著一盆文竹聊女巫，感覺不錯（攝影：mionemrys）
Q：幻想作品經常在封閉環境里製造事故。黑泉鎮風景秀美，但閉塞排外而管制嚴格，你是否去過相似的地方，或有相似的經歷讓你寫下這部小說？
托馬斯：荷蘭人口稠密，山地很少，但在跟德國接壤的部分，有一座山腳下的小鎮，叫做Beek。我從小跟著祖母在那兒長大，它就是黑泉鎮的原型。
這地方就像史蒂芬·金筆下的那些小鎮子，給人的感覺是：什麼怪事都可能發生。
於是在我的書里，我想抓住這個小鎮的靈魂——不只有房子和村民，因為女巫獵殺的是整座小鎮，小鎮就變成了一個角色。它在發生一些不好的事，但女巫不是罪魁禍首。
Q：所以某種程度上，這本書是你的童年回憶咯？
托馬斯：沒錯啊。我小時候，叔叔經常帶我去樹林里玩，一待就是一個周末，他給我講恐怖的睡前故事——我才7歲，他就講女巫和吸血鬼德古拉，我嚇得要死，但也超喜歡。
故事裡的女巫戴手套，因為她們的手是爪子，到了冬天，叔叔就指著大街上的人對我說：看，他們戴手套耶！他從來不把話說滿，讓我自行腦補。
在森林裡，他還指給我看「仙女環」（fairy ring，蕈類族群自然排列而成的環）。有些蘑菇就是會長成那樣，但他會說：女巫今晚要在這跳舞。你得閉著眼走過去，不然就會倒大霉。我信以為真。
Q：每個人小時候都有這麼一段時期吧，覺得世界特別神奇，啥都會發生。
托馬斯：對，所以我覺得每個小孩都應該跟會講故事的人一起長大。那些又棒又嚇人的故事會幫助你，塑造你，像我，現在就成了一個專寫可怕故事的人（笑）。
你這副樣子一點也沒有說服力啊...
Q：沉迷於恐怖故事的就你一個人，還是周圍的朋友都這樣？荷蘭人喜歡什麼樣的文學？
托馬斯：荷蘭沒有自己的奇幻文學，我們的文學作品都特別現實，特別嚴肅。但是，我們有很多童書和電影，好萊塢的科幻、奇幻片也很受孩子們歡迎。
說起來，我算是第一個寫荷蘭本土驚悚文學的。
Q：你在小說後記中寫道：「一個正常人要是看見一個奇形怪狀的巫婆出現在客廳，他會狼狽逃竄。可是如果是一個荷蘭人，他會把一塊洗碗布搭在巫婆臉上，坐在沙發上繼續看報紙……」很有趣，為什麼會這麼寫？
《歡迎來到黑泉鎮》在其他國家發行的時候，你做一些落地處理，把人名、地名換當地的，但荷蘭文化給這本小說帶來了什麼？
托馬斯：荷蘭人面對靈異事件特別……現實，但是，也有人讀了小說之後跑來給我留言：「今天晚上我得開燈睡覺了」。
所以，到底怎樣才能真正嚇到所有讀者呢？我突然意識到，如果你或者一個美國人讀這本書，但故事發生在「遙遠的荷蘭小鎮」，你肯定會想，這些人名怎麼念？這些地方都是哪？那裡的人怎麼生活？
在任何一種類型文學中，這都沒問題，但假如你想要嚇人，異域感、陌生感就得靠邊兒站。所以這本書在美國發行的時候，我就換了一套美國設定。
書已經翻譯到26個國家了吧，每家出版商面對「荷蘭版」和「美國版」，都會選後者。沒辦法，大家太熟悉美國流行文化了（笑）。
好，你有特殊的嚇人技巧
Q：你們怎麼看待美國流行文化對女巫、吸血鬼這類古老題材的包裝？畢竟，很多神話傳說源自歐洲，有些人一直都很看不慣「美國佬的改編」。
托馬斯：在荷蘭，大家對Netflix、HBO的熱門劇，像《怪奇物語》《權力的遊戲》，還有好萊塢科幻片，也是照單全收的。
有趣的是，歐洲不像中國那麼大，但地區差異很明顯。表面上，你會覺得荷蘭和德國文化很像，細看就會發現不同，每個地區的神話傳說都不一樣。
尤其是荷蘭南邊，有很多山，複雜的地形催生了不同的種族、信仰，在這樣的環境里，神話和民間傳說更容易自由生長，演化出各種版本。作為作者，我很喜歡從這些故事裡汲取靈感。
看看尼爾·蓋曼的《美國眾神》吧，他改編得很好，大家很喜歡。這是一種文化遺產，不是某一小撮人的所有物，任何人都有權利去改編、致敬、再創造，這樣神話傳說才能活下去，不斷吸引新的觀眾。
Q：從古至今，女巫在幻想作品裡綿延不絕。女巫題材怎麼在當代社會維持新鮮度？你把古老傳說和智能手機什麼的放在一起，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還是有別的原因？
托馬斯：有兩樣東西啟發了我。
最開始我寫了一個劇情梗概：從前，有一座被十七世紀女巫獵殺的小鎮……我把它拿給一個朋友看，他不喜歡，因為太老套，太常見了。所以我們開玩笑，假如女巫一點也不邪惡，而是個傻瓜一樣的角色，大家都習慣性地無視她，當她出現在家裡，你就不會嚇跑，而是會拿塊布蓋住她，眼不見心不煩。
荷蘭沒有什麼超大功率電台（在北美，早期的迷信傳說都是通過超大功率電台傳播的），信教的人不多，宗教氛圍也不是很濃厚，大家都很現實，這種對待超自然事件的方式，就很荷蘭。這是其一。
線下讀者活動的畫風，感受一下
其二，現在我們都有手機，都有GPS定位，都喜歡拍視頻上傳。黑泉鎮的管理機構不想讓女巫的秘密泄露出去，於是控制了社交網路，故事發生在現代社會啊，一切都很自然。雖然女巫是超自然產物，但剩下的大環境必須貼近真實，否則讀者會覺得很假。
而且，故事的原型Beek鎮本身就有女巫的歷史。十六、十七世紀那會，有很多女性被指控為女巫，然後被絞死，現在去林子里，還能看到當年執行絞刑的樹。我寫的女巫是虛構角色，但也會結合歷史或《布萊爾女巫》之類的經典，喜歡的讀者自然會明白我埋的梗。
Q：為了構造這樣一個封閉的小鎮，故事裡的所有人物都必須個性鮮明且有代表性，你在構造人物的時候怎麼考慮？
托馬斯：我其實不想創造太多角色。史蒂芬·金的小說有十幾個角色，性格各異，還附帶名字表，對我來說行不通，太齣戲了，讀者記不住。
所以我決定創造4個主角，一個理想主義的兒子，他想為小鎮做點好事，脫離女巫的控制，一個支持兒子的父親，但同時也屈從於現實。然後，女巫控制的小隊在追蹤這些人，他們本性不壞，最後還有一個行刑人。通過他們的視角，你可以大致勾勒出黑泉鎮的樣子。
Q：聽說小說要拍成電視劇了，編劇是《小丑回魂》的編劇加里·道伯曼。你是否會參與劇本的寫作或特效的製作？最期待看到哪部分？
Thomas：我和加里每天通郵件，商量劇本改編的事情，超激動的！它既有黑暗、暴力，也有很搞笑的部分，你知道鎮子上的人是怎麼對待女巫的，他們會在油管上做直播。
我其實拿到了一個小角色，像希區柯克在自己的電影里擔任解說那樣，在背景里當個旁白什麼的。我不是演員啦，但我願意死在自己的故事裡（笑）。
Q：你下一本小說是關於「山」的，叫做《Hidden Faces》。這也是一個會嚇得人開燈睡覺的故事嗎？
托馬斯：現在改名了，叫《Echos》。如果《歡迎來到黑泉鎮》是女巫傳說的現代變形，《Echos》就是我對自然力量的痴迷吧。
我住在山邊，以前經常爬山，那種龐然巨物面前，人小得可憐。所以我覺得山是有靈魂的，而且每座山的「靈」都不一樣，它們沒有實體，你知道它是活的，在和你交流，但你無法描述它的樣子。
我收集了好多可怕的登山事故，越找越害怕。在山裡，你有幾千種死法，比如走著走著掉進冰縫裡，你知道人會怎麼死嗎？你會卡在那兒，身體的熱量會不斷融化冰雪，你越陷越深，然後被冰塊之間的壓力壓死。
假如這樣一座山上出了事故，倖存者活了下來，但是受了傷，無法痊癒，因為山靈在控制他，該多酷啊！
嗯，這種故事在歐洲不是很常見，日本人會認為「萬物有靈」，紐西蘭也有山神的傳說。但我們那兒，唉，都是些無聊的正常人，起碼在荷蘭是這樣（笑）。
媽媽就是這本書！
| 采寫| 船長，宅學家，太空美學研究員。
| 圖片| 除標註外，所有圖片均提供自未讀
| 頭圖製作| 孫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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