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宜早眠，你留下來好不好？

最新 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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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先森電台~

如花在野過一生

我在雨天去檢查失眠

徐鹿良

我在雨天去檢查失眠

雨水丁零零丁零零從傘檐落下

九五年大暴雨的時候我三歲

我的睡意里沒有洪水

因為不曾飄過著著睡衣的雲

車站雨窪的浮水漂萍著暫陋的泡沫

轉眼就是萬箭穿心

沒有什麼比夏季的雨更疼痛而黏人

正是天上落花季

落花時節未逢君

那時祖父正在醫院度過最後的時光，醫生說睡過去是沒有痛苦的……

而我已經很久不能在上半夜入睡了，前幾日雨天中去見了大夫，大夫說是長期壓力型失眠。用藥好好壞壞，半夜撫貓聽歌，夜雨清冷。起身，調小檯燈，想找本書來看。夜半，自嘲自己的壓力，自嘲自己的失眠，想起卡爾維諾說，重負之下人們會奮不顧身撲向某種輕。頓覺某本書應景，信手索隱，施施然從架子上抽出一本，是米蘭·昆德拉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易經》中，天地萬物，最基本的原素即為陰陽，陰陽相生，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到老子的《道德經》，有無相生，無中生有，有中生無。陰陽，有無，兩個事物如此對立而又相互轉化相互依賴。在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這兩個元素則體現為生命的輕與重。生命之輕？我們精神生活的全部。在這部作品裡，我看到了我前所未見的震驚，許許多多的觀點在這裡都得到了完整的顛覆，一時間令人唏噓不已。

這是一本難讀懂的書，愛情和性只能占這部作品中比例很小的一部分。作者在書中討論了很多更高層次的東西，比如媚俗，比如牧歌，比如存在。如果把這本書看成是一部茶餘飯後進行消遣用的小說，那絕對是天大的錯誤。小說的情節並不是特別吸引人，背景設在二戰後捷克被蘇聯入侵的那段時間，主要人物有托馬斯，特蕾莎，薩比娜，弗蘭茨，其他都可以算是配角了。在對這四個人物的生活描寫中，有愛情，有性，有對時局政治的看法，還有就是那些存在，輕與重，媚俗等等。人物的心理描寫一直體現著這些方面的衝突性，托馬斯和特蕾莎在靈與肉之間的糾結，而薩比娜和弗蘭茨則是在媚俗中選擇，作者在不同的篇章中表現了不同的主題，甚至切換了主人公，切換了時空，但每一次切換都是在不斷加深著對這些方面的理解，反覆迭代，直到終了。

這本書確實涉及到很多哲學上的問題，並且作者並沒有給出任何解答，所以進一步體現了讀懂這部作品的艱難。媚俗是什麼？和糞便又有和關係？這和斯大林的兒子之死又有何關係？這些問題在初讀小說的時候一個個冒出，讓人云里霧裡。如果要我說，我可以把媚俗看成是作秀，你看那些去柬埔寨的國際組織，他們走到泰柬邊境又悻悻返回，留下的不就是幾張以後可以宣傳的照片么？弗蘭茨之死則更體現了對這種作秀的諷刺。至於薩比娜看見美國參議員對孩子微笑宣傳美國如何如何好，她卻不以為然，沒錯，有時候幸福是一種表面現象，蘇聯宣傳的未來的社會兩個人之間最大的矛盾僅僅是愛與不愛，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媚俗的政治美學理想。

托馬斯和特蕾莎最終回歸農村正是這部小說最好的部分，他們拋棄了一切，過著幾乎與外界隔絕的日子，體會到的反倒是幸福，卡列寧的微笑是一種牧歌精神，這讓這部作品的最後與之前作者對世界的批判形成了鮮明對比，這看似矛盾的東西反倒體現出了這部作品的偉大。在這最後一部分作者提到不少關於真正的和諧的論斷，動物絕不是笛卡爾所說的那些所謂的machina animata，人類並不是地球的擁有者而只是管理者。作者提到被火星人套在馬車上的人類，可能會被銀河系的居民掛在鐵杆上烤著吃，這時他也許才會想起過去常在碟子里用刀切著吃的小牛排，會向母牛道歉，不過一切都太遲了。人類真正的善心，只對那些不具備任何力量的人才能自由而純粹地體現出來，人類真正的道德測試，是看他與那些受其支配的東西——如動物之間的關係如何。尼采會抱著被車夫鞭打的馬哭泣，這真的是一種所謂的精神病嗎？

卡列寧的微笑是因為它感受到了幸福，感受到它與特蕾莎之間一種牧歌式的愛，動物沒有被逐出伊甸園，在它們眼中，幸福是對重複的渴望，人類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動物與人類相比更容易感受到幸福。

特蕾莎最終明白了托馬斯對自己的愛，很幸福，儘管有些遲。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人生的大牧歌。

今夜宜懷舊。回憶是樟腦丸的味道，聞之即難忘。我的嗅覺記憶中外婆的味道大概就是樟腦丸的氣味。我以為順著一條青蔥小徑，就能回到童年，回到等外婆午睡後，偷偷跑出去粘知了的那些夏天。

說實話，給故去的人上墳是件很沒有實感的事，明知道斯人已逝，明知道斯人已逝啊！那是個受了一世苦的人，我記得她氤氳的爐子上溫熱的牛奶，那時候三鹿早沒有出問題。我想起她的仁愛，不打蚊蛾，十七年獨自收養了一隻小腦萎縮的被卡在下水道縫隙間的貓崽兒。她生命的最後已經記不得我了，這個最初最初肯定我文學的人，我至今和她一樣，也是經常吃著她當年常吃的止痛藥，復方乙醯水楊酸片。我想起那些讀詩的夜晚，想起老太太和小時候的我一起「偵破」每一集有線台播的《柯南》。我懷念那個人，她是我最初的文學啟蒙，七歲的時候，是她呀，帶我讀《三國》，說一個人的骨子裡要有金戈鐵馬，我問她什麼是金戈鐵馬，我說是《曲苑雜壇》的評書里說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嗎？她答我，是一個人一生里最寶貴的理想和骨氣……

要留下來的人太多了，留不下來的人也太多了。很久以前告別我的那個人，原本就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差一點卻差了一生，這一生就再也沒有那個人了。我們每個人都是往前走的，我卻偶爾不敢回頭去看，看了，心會好痛。

深情是一世的修行，你是我所有春天的總和，你是唯一。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當愛著對方時，這個世界是被虛化的背景。花兒開了，滿世界的菩薩都在微笑。花色爛漫，爆滿山……

我不知道這個夏天是否要走很遠的路，去看一個奇怪的人。我們都是食物鏈底端的小怪獸。我們一起虛構過七月，開滿花的小鎮。相隔遙遠，又一起被生活所傷。

聽說下個周四的雨季一過這個夏天似乎就要真正開始，漫長的暑熱和無休止蟬鳴，可我的夏天卻已經提早結束了，可能再也不會有人像你一樣呼喚我的名字，我還記得你說你說過會等我，我們會一起聽邁克爾·波頓的歌，每年都去彼此中意的地方旅行，然後我們在叫做你故鄉的廈門這個美麗的城市結婚，你說你會找一個安穩的工作，不用賺很多錢能養活我們自己足矣，我們晚上吃完晚飯會手牽手隨便走走吹吹海風。而我只想和你親近，在一間使我們快活的房子。你留下來好不好，你留下來好不好，好不好……

我說，自己很糟糕的時候不要遇到人了，歇斯底里的那些愛，會把我反噬掉……但你還是留下來吧，等我變得更好。

《巴黎聖母院》是個悲劇的故事，愛斯美拉達被絞死，卡西莫多化作塵埃，巴黎聖母也容忍，這些都發生。要是每個建築都有個流傳下來的故事就很好了，建築都應該有它們的故事，這才叫藝術。剛才看了一些詩，才發現，其實，詩人是多麼的善良，他們過多的承受了憂傷的罪責，因為他們都善良。所以，我想，還是有時候文字不止是小小的心情，是行善給讀者。還記得，曾經我們拜讀的書籍，內心的喜悅。就象微博里有人說，喜歡一個人的文字，喜歡一個人。寫東西可以沒有任何的主題，可以沒有任何的顧忌。有時候覺得，書裡面住著一個人。原來以為只要讀書的時候內心靜得如流水，就有了小小的境界，現在才發現，文字平靜得象睡著後在陽光下靜靜地呼吸，才有閱讀寫字最初的感覺，不管所有其他的火熱。幸福的金馬車駛過去，地上的金鬃毛告訴我，它曾經來過，這個我知道，我甚至於覺得，幸福就是幸運，不幸也算是幸運，除過死亡，就象剛才那個詩人所說，我－活－著。甚至可以這麼說，所有的情緒都是美好，哪有那麼多醜惡？就算青春有點小邪惡，那又有什麼，這才是完全的青春，因為它的名字叫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