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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香港電影不該忘卻的歷史

文化研究者蔡洪聲曾經將香港電影總結出兩種傳統模式:娛樂模式、社會閱讀模式,前者以王晶、「雙周一成」等影人的作品為代表,後者則是指將社會生活的變遷融入於影片的敘事中,使得觀眾增加對於現實生活的認識,如許鞍華的《天水圍的日與夜》、《天水圍的夜與霧》等。

其中,《天水圍的夜與霧》根據當時發生在天水圍社區的真實家庭倫理慘案改編,代表著批判、反思現實的亞類型,而趙崇基執導的新作《中英街1號》延續了對於社會現實的批判與思考,甚至可以說是近年裡港片難得一見的反思之作。

兩個年代的三個年輕人,面臨著愛情與前途的抉擇

對倒:兩個時代的羅曼史與衝突

二戰結束後的香港,雖然依然屬於英國的殖民地之一,但湧現出不少愛國主義者組成的「左派」,生於六十年代初的趙崇基便是出身於一個左派家庭,九十年代後陸續導演了《三個受傷的警察》、《甜言蜜語》等,十年前的劇情片《一路有你》則是以一對青年男女的境遇,勾勒出回歸十年的香港/內地的關係變遷。

而新作《中英街1號》是趙崇基導演歷經多年波折後創作出的現實題材作品,具有更大的野心,儘管也帶來不小的爭議。

影片開場的這一段,再現了當年的沙頭角公路

影片分成了1967年、2019年兩個時空,主要地點則是沙頭角的中英街,開場時男主角遊學修騎自行車帶著女主角廖子妤從中英街到沙頭角乘坐巴士的那段路,便再現了六十年代時的沙頭角公路。

1967年時,青梅竹馬的中學生蘇振民(遊學修飾)、李麗華(廖子妤飾)及富家子郭子豪(盧鎮業飾)是好朋友,但隨著左派運動的不斷升級,蘇振民投身於愛國運動中並離家失蹤,李麗華在郭子豪的幫助下尋找蘇振民,也被捲入了時代的漩渦里……

2019年時,因參加抗爭而被判入獄的思慧(廖子妤飾)出獄後回到沙頭角的老家,這時的沙頭角又因為特區政府要興建中港商業城而爆發出居民與開發商的矛盾,思慧與昔日男友日朗(盧鎮業飾)、好友一帆(遊學修飾)面臨著抗爭/逃避的抉擇……

在這兩個不同的時間點,三個主要演員分別扮演了兩男一女,他們一方面是情感的衝突與選擇,另一方面又不斷的受到來自於社會現實的衝擊影響,如六十年代的那一段,蘇振民代表著左派、保守、傳統,而郭子豪則代表著潮流、時尚、未來,影片的曖昧之處便在於李麗華的情感一直的在兩人之間搖擺,直至大時代衝擊下的突如其來的災難,她不得不做出了屬於自我內心的選擇。

革命+愛情,這一度是上世紀二十年代以來的現代文學的傳統敘事模式,楊沫的《青春之歌》更是賦予了「青春」的名義將之放大到極致,而《中英街1號》沿襲了這個模式,只不過女主人公的抉擇並不僅僅是隨著時代的主流,甚至是相反的遵從內心而逆流而上。

但不同時代下的人物命運,又相互的呼應。

當年的《老港正傳》也被質疑美化左派

爭議:漂白暴力運動還是再現歷史?

半世紀前發生在香港的兩場運動,即1966年的發生在九龍的天星小輪加價事件引發的騷亂,及第二年的左派運動,給後來的香港經濟騰飛發展帶來了很大的促進作用,儘管在事發時嚴重的影響到了社會治安,並使得經濟停滯。

借用香港學者的話,「六七風暴的發生,使港英政府察覺到高壓的殖民地政策已無法繼續下去,故踏入七十年代,當局陸續調整對華人社會溝通的政策,奠定後來香港政治、社會和經濟邁向更自由、開放的基礎」(區志堅、彭淑敏、蔡思行著:《改變香港歷史的60篇文獻》)。

《中英街1號》的大部分內容都是發生在1967年的六七月份時,且視點主要落在了蘇振民、李麗華這兩個沙頭角當地居民的身上,儘管也會涉及到當時的警察,這也就難免引起不少觀眾的爭議聲,如香港時事評論員程翔在觀影后撰文表示,影片在處理兩個時空時「手法不夠公允,給人一種電影似乎在為『六七暴動』漂白的強烈印象」。

《戰艦波將金號》的敖德薩台階這一幕被《中英街1號》借用

影片的一場重頭戲是表現1967年7月8日時的警民衝突,幾十名民眾帶著標語衝擊沙頭角的崗警,民眾向警員投擲石頭,而警方則使用木彈、催淚彈還擊……這場戲不僅是簡化了當時的衝突,更是借鑒了前蘇聯導演謝爾蓋·愛森斯坦的《戰艦波將金號》的最經典敖德薩台階的那一幕:

遊行抗議的民眾從狹窄而傾斜的台階走向邊防,當警察從高處開槍後,民眾則急於逃生而失去平衡、磕絆、絆倒甚至發生踩踏……這場戲充分的表現出了港英政府的暴力,但淡化了民眾在當時的暴亂行為。

儘管影片也提及了當時左派人士暴力燒死香港電台主持人林彬這事,但因為淡化了名字且時間發生了錯亂(林彬死於1967年8月25日,影片的背景則是1967年的6月、7月),影片自然遭遇了不少人的批評詬病,對於六七運動的美化、洗白。

對此,導演趙崇基的回應是,「我有沒有讚美六七那幫人眼中的暴動呢?我沒有讚美,我更多在是質疑。我只不過將他(六七參與者)還原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人應該有血有肉,不只是定義為忠奸。我為什麽不能去寫一個大家否定了的年代,和當中人的選擇呢?

回過頭來,現在的年輕人也被很多人否定,我也把他們寫得有血有肉,是不是他們又高興了?我怎麽可能完全討好這幫人?當你帶著既定立場先入為主地看待事情時,只有『一面倒』才能討好你」。

2019年時的兩個年輕人反而多了幾許的憂鬱

反思:預想的創傷與時代的反思

「時間和空間無法定義香港,儘管她的歷史能定義她。我們沒有經歷過任何歷史學家的編年史。我們卻知道當一九六七年巴士在彌敦道上的混亂中停下時我們在何處,或者在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的夜晚我們去尋求了誰的慰藉」,生於1954年的香港女作家許素細曾經如是說。

影片《中英街1號》引發的另一個爭議,則是後半部分的2019年的故事,是2014年的非法運動(這一段也淡化很多)及香港菜園村土地抗爭運動,在與1967年並置後,自然的引起了觀影者的不快與爭議。

但在筆者看來,影片固然是洗白了1967年,同時也夾雜了創作者對最近幾年香港發生的一些社會運動的批判性反思。

貫穿在影片兩個時空的,是一名名為張永權的外來者:1967年時他偷渡到香港,跟隨著蘇振民參加六七運動,但同時他也向蘇振民提出了自己的聲音:如果內地是天堂,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像我這樣的人偷渡來香港?

而到了2019年時,垂垂老矣的張永權堅守在自己的菜地里,比較孤獨的面對著龐然大物般的拆遷機器;而面對勸他早日搬走、隨波逐流的另一位老人時,他也提出了自己質疑聲:當年因為不滿社會不公而我們走上街頭,如今為何就變得回來反對參與運動、抗爭的年輕人呢?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也充滿著預想的創傷

扮演老年張永權的演員楊秀卓,對影片《中英街1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1967年,三個人都在運動的漩渦中,而2019年,是後運動時代,所有人都在運動的創傷後遺症中」。而這「創傷」,則是創作者的預想的創傷。

但後半部分也是影片最可貴的地方,便是對於近年的香港各種運動的反思。香港電影曾經一度陷入到對九七、回歸的恐懼、怨恨,對未來的預想的創傷之中,包括前幾年的《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等作品,恰恰缺少了對於香港自身的反思,而《中英街1號》將1967年、2019年並舉後,在美化過往的同時也發出了對於當下的質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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