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里奇們的紅白格勳章

克羅埃西亞與法國，就像頒獎儀式上，莫德里奇與姆巴佩並立。盧日尼基體育場的大雨，見證了法國登頂稱王，也目送格子軍團黃金一代轉身遠去的背影。

盧卡·莫德里奇從因凡蒂諾手中接過了世界盃金球獎的獎盃，即便全場觀眾掌聲雷鳴，我們也絲毫看不到魔笛臉上有任何笑顏。畢竟，就在15分鐘之前，他的球隊剛剛輸掉了世界盃決賽與法國的對決，與大力神杯擦肩而過。

天降大雨，讓盧日尼基體育場的氛圍與眾不同。文藝的法國人把這場雨與羅曼蒂克聯繫在了一起，而克羅埃西亞人卻表示是格子軍團的發揮讓上天留下了感動的淚水。的確，世界盃既是四年一次的激情盛宴，可在這激情背後同樣滿是殘酷。

卡納瓦羅、卡西利亞斯、拉姆、洛里斯，這一個個名字像珍珠一樣串起了人們對於世界盃頒獎儀式的記憶。可同樣的，球迷們也忘不了齊達內的背影，忘不了斯內德的眼淚，忘不了梅西的傷懷，以及莫德里奇昨晚那次失望的回眸。

克羅埃西亞通過加時或點球的方式，連續3次拿下天王山，進入決賽。強大的團隊精神和球員的意志品質絕對值得稱頌，但克羅埃西亞能如此成功，歸根到底還是其雄厚實力。2018年的克羅埃西亞早已褪去了20年前的黑馬氣質，取而代之的是熠熠閃光的黃金一代。

決賽前的6場比賽，克羅埃西亞都是更配得上勝利的一方，出現在決戰賽場實至名歸。小組賽3比0大破阿根廷，格子軍的表現震撼了整個世界。面對預選賽中就同處一組冰島，以及球風同樣硬朗的奈及利亞，克羅埃西亞均能全取3分，並成為小組階段僅有的3支全勝球隊之一。

淘汰賽先後面對丹麥和俄羅斯，克羅埃西亞雖少了些許往日的凌厲，但仍憑藉眾志成城和門神蘇巴希奇的個人發揮過關。想在世界盃中走到最後，一馬平川絕無可能，既能漂亮地贏下比賽，又能在膠著的纏鬥中通關，是冠軍球隊的必備氣質。

半決賽對英格蘭，克羅埃西亞奉獻了該國尚不足30年的足球史上最經典一戰。他們開局遭創，卻完全統治了下半場和整個加時賽。大場面先生曼朱基奇打光最後一顆子彈，弗爾薩利科拖著傷腿奮戰120分鐘，莫德里奇眼含淚水走下球場，布羅佐維奇跑出世界盃歷史新紀錄16.6公里，這些場景和數據讓人動容。

決賽中，克羅埃西亞和法國都完全延續了半決賽的首發陣容，唯一變數佩里西奇也適時復出。兩隊主帥信號明確，那就是延續本屆賽會球隊風格。

遊戲中，玩家常發送「猥瑣發育，別浪」的信號，提醒隊友謹慎再謹慎，法國手握10億的陣容卻專註防守反擊，可以說是猥瑣流打法的代表。與之相反的是克羅埃西亞，他們往往選擇主動出擊，成為更主導比賽的一方。

相比半決賽，克羅埃西亞進入狀態更早，他們對以坎特領銜的法國後場不斷進行上搶，法國在中場根本無法進行流暢傳導，儘管格子軍3場淘汰賽的總跑動距離比對手多出足足114公里，首發的平均年齡也比對手大了整整4歲。英格蘭一役，克羅埃西亞後發制人，面對善於固守的法國，達利奇的球隊深知搶開局的重要性。

令人扼腕的是，場面佔優的克羅埃西亞，再次習慣性成為落後一方，曼朱基奇的烏龍頭槌為法國建功。半決賽後，進了球的曼朱表示，希望能進一個更重要的球。沒想到，他找錯了球門，這成了比賽的風向標。

克羅埃西亞確實是頑強之師，帶傷上陣的佩里西奇左腳抽射破門，克羅埃西亞再次上演先落後後扳平的固定劇本。但除了這個進球，佩劍並不在最佳狀態，球感不佳，下半場體能下降後，只能退居二線，作為左翼衛幫助球隊。最致命的是，他的手球為格列茲曼送上點球。上半場比賽，法國只有這一次射門，卻進了2球。

克羅埃西亞在下半場開局保持了場面優勢，他們的壓制讓德尚被迫將坎特換下。可惜，光開花不結果的克羅埃西亞，被博格巴和格列茲曼連打2次反擊，比賽被殺死。大軍壓上被打反擊，是重視球權的球隊難以克服的阿喀琉斯之踵。

儘管曼朱基奇緊逼洛里斯，造成後者失誤，一度將比分迫近。但經過連場加時後，這位奔跑積極、總是鬥志昂揚的射手，身體已不在最佳狀態，面對法國兩名身強力壯的後衛，難以發揮支點作用。而克羅埃西亞在陣地戰陷入僵局後，只能通過兩側邊後衛頻繁45度起球，這恰好對了瓦拉內和安蒂蒂的胃口。

這場決賽，可謂本屆大賽縮影。更願意參與比賽的球隊，未必就是獲勝一方。快速高效的反擊，富有針對性的定位球，才是本屆世界盃的關鍵詞。

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場景似乎總是出現著。而在世界盃的舞台上，四年一次的周期讓更新換代的速度更快。過去兩屆世界盃的西班牙與德國就是最為明顯的例子，而克羅埃西亞現如今其實同樣也處在這樣一個時間窗口之上。當卡達世界盃到來的時候，他們真的還能複製今夏的奇蹟嗎？

或許，並沒有幾個人敢於在這個問題上點頭。雖說這只是這批克羅埃西亞球員第一次殺進世界盃四強，但卻已經不是他們首度並肩征戰世界大賽。早在2006年，莫德里奇就是格子軍團當中的一員。之前的2012歐洲杯，2014世界盃以及在2016年歐洲杯當中，這些球員同樣在一起並肩作戰。只不過，克羅埃西亞這批黃金一代的嬌子們都有些大器晚成，直到2018年的盛夏，才完成了真正的集體爆發。

現如今，球隊的前鋒曼朱基奇已經32歲，中場拉基蒂奇也已經30歲，兩位後防大將洛夫倫與維達也都即將而立。球隊的隊長、大腦、核心莫德里奇更是在今年9月就將年滿33歲，早已不再是當年的青春年少。

兩年之後的歐洲杯，他們或許還能拼一把。可在四年之後的卡達世界盃當中，魔笛屆時已經37歲，他無法再像如今這樣不知疲倦的奔跑。曼朱基奇36歲，拉基蒂奇34歲，就連小字輩的雷比奇都將接近30歲，格子軍團屆時有多強的戰鬥力，的確很難預料。

類似的情況其實在1998年時候曾經發生過，當時克羅埃西亞也是憑藉著黃金一代的出色發揮殺入到了世界盃四強當中。但在那之後，克羅埃西亞出現了人才斷檔的情況。2002年韓日世界盃，格子軍團小組出局。2004年歐洲杯，他們仍未從小組賽中出線。直到2008年歐洲杯，莫德里奇這一代人初登歷史舞台之後，克羅埃西亞隊才由衰轉盛，而他們兩次躋身世界盃四強之間，竟然隔了20年。

毫無疑問，克羅埃西亞人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再度重演。但從實際角度出發，一個人口只有區區400萬的國家很難持續輸出高水平足球運動員。不僅如此，克羅埃西亞國內的亂象更是進一步減少了這樣事情發生的可能性。

據悉，克羅埃西亞足壇的貪腐現象非常嚴重，莫德里奇等人甚至都曾經出庭做過假證。在這樣問題的影響之下，克羅埃西亞本國聯賽的發展也遠沒有人們所預想的那麼出色。很多年輕球員從小就前往了德國、瑞士等地進行訓練。當然，我們並不排除會類似於曼朱基奇這樣的球員繼續選擇為克羅埃西亞效力。可同時也會有些青年才俊就此加入他國國籍，與格子軍團刀兵相見。

或許這也就是為什麼洛夫倫會感慨道：「我真希望我和我的隊友們現在都只有24歲，尤其是盧卡（莫德里奇），但也許某一天我們不得不選擇結束。」作為一位土生土長的克羅埃西亞球員，他太明白這個國度想要集齊一批出色的球員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在今年的世界盃上，莫德里奇、拉基蒂奇們的確拼盡了全力，為球隊贏得了一個可以和足球強國掰手腕的機會。可他們所能做到的或許也僅就是如此，指望克羅埃西亞能夠成為一支穩定的強隊，指望這個國家能源源不斷有青年才俊出現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克羅埃西亞不是巴西，那並非一個只有足球的國度。由於其經濟增速在歐盟處於倒數，體育設施其實不算完善。即便你走遍克羅埃西亞，你所能看到的國際級體育場也只有5個而已。而在西歐一些發達國家，這就是隨處可見的風景。在如今這個球員培養逐步工業化的時代，克羅埃西亞本土誕生蘇克、莫德里奇這種級別巨星的概率其實正在逐漸變小。

驚鴻一瞥之後，等待又將是克羅埃西亞足球的主題。不知道下一次他們回到世界盃的巔峰舞台上，會是哪年哪月的事情。

文|秦游夏 孔陽

實習編輯|小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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