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知遠的憤怒?
前兩年的時候,許知遠就做了這麼一個訪談節目,《十三邀》,一個典型的文縐縐的知識分子找了那麼多社會熱門人物,進行了一系列的對話。
很有個性,也很有內容,甚至是讓我看到了一個所謂的典型知識分子的形象,對年輕人來說,這種形象非常有距離感,而且與一般媒體人不同,他對真實自我的過分自信是他堅信自我價值所在。這決定了他其實不太能夠在鏡頭做好採訪,他真正擅長的是幕後總結,就像這個節目里,採訪不是連貫的,剪輯了大量個人補錄的畫面和獨白。這說明他本身是不太能夠駕馭這種形式,而這個節目的價值,應該也不是把許知遠本身的價值觀最為賣點,而是由他帶來的聲討中,觀眾在所謂知識分子的困惑和觀念里,看到一些大眾娛樂、大眾文化之外的一些故事。
早在之前,我就有關注單向空間,後來也成套買了六七本單讀雜誌,但並不知道許知遠這麼一個人,我想他本人其實也沒有那麼大的人氣。而他去年突然開始涉足網路節目的時候,圍繞他的爭論就開始了對他而言前所未有的擴大。
對我來說,我對這個節目或者對他本人的認可,就是一種「你從沒覺得這樣的人也能做好採訪,但他就是讓嘉賓說出了一些平時不會說的話語」的感覺。
他靠他自己的天真、固執和蠻力,硬生生讓嘉賓懟出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也許不是真的有那麼大的價值,但做到了對採訪人物形象的別樣化的描述。
我看到很多人罵他都覺得他很煩,且不說腐朽固化的思想結構,對新東西的接受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差,說他不尊重女性,自稱高級的知識分子,對所有的意義價值評頭論足,也沒見得把自己的世界活得有多好,憂國憂民卻只是空談,看不到見他解決了什麼問題卻總是質疑別人帶來的好的成果。
看了他的節目,我覺得這些說法我都認可。
但只得出這種結論實在是太過於偏頗了,恰恰相反,目前這個信息網路環境,有價值的東西已經非常少了,那還有多少東西是值得關乎的呢,我覺得,能夠激發人理性的憤怒的事情,是值得反覆關注的。
無需思考已經成為了這個網路娛樂盛行時代的共性了,而在這個氛圍愈演愈烈的時候,一個能夠讓你在娛樂閑暇之時突然有了反駁、思考、憤怒的衝動出現了,對我們現在這些整體嚎叫庸庸碌碌靈魂蒼白的人可謂是一劑興奮劑了。
就我本人而言,我確實因此興奮,首先,我意識到我的思維就算離這些對話中的淺薄之間也隔了浩蕩的無數的「無知」在其中。許知遠與馬東的談話曾引起了很多討論,其中說道奇葩說討論的核心問題其實在五四運動之前大家都聊過了,歷史的演進和民智之間總是有無窮無盡的鴻溝。看到這樣的觀點,我心裡一陣,我是奇葩說的忠實觀眾,我曾因為其中的無數問題和思考角度為之瘋狂,可在此之前,我的教育,我接受到的生活經驗,沒有任何真的關於這些問題的啟示,更不要說真知灼見了。而我,心驚之時,也發覺這幾十年里,歷史從來都沒有給與人類以真正的啟迪,吶喊者,變革者,憤怒者也永遠都是那歷經別樣人生的5%的人,甚至都不到。
在這樣的談話里,許知遠就算自詡這樣的娛樂狂歡帶來的一丁點的文化思考和辯論對世界進程來說沒有很多價值,我們觀眾也著實會對這種自大表示不滿,但你不能否認個人就是因為無知而跟隨這樣的娛樂狂歡。年輕人從蒙昧中覺醒需要啟迪,以什麼形式根據時代特點進行,這都是支持這些節目等的理由,而我們也應該逐漸意識到,被許知遠認為不高級的那些行為和思想,一樣需要我們不斷充實我們的想法,對時代有所思考。
總的來說,就是大多數人,都還遠遠沒到達能夠與許知遠相談甚歡的知識層次,卻已經開始用由生活本能激發的、原始的、較為膚淺的思維邏輯,去猛烈地給予批判。所謂,你要謙虛,你要接納,你要自省的這種蒼白的批判。而除了這些空洞的話語,大多數甚至都說不出更多具體的理由,書都沒讀過幾本的年輕人,光是用直覺的憤懣,只會對自己的價值觀造成破壞性的傷害。
許知遠本身是充滿希望的一個人,相比而言他比他採訪的幾個對象,比如馬東、李誕等要更加積極看世界。而他的矛盾卻又是追求過高的文化價值,而不願意走進大眾文化的實質,碰了一鼻子灰,好在他本人也不在意。
他作為一個優秀觀察者最難得、最需要的是內心堅定,他對自己的角色有著清醒的認識,對自己的使命有著執著的追求,他是我們這個庸俗時代罕見的理想主義者,他對此引以為榮。在如今這個或者出賣或者丟棄或者乾脆沒有理想的時代,那些固守理想「貞操」的人像天幕中的星星般彌足珍貴。
所以其實他的呈現,不一定是要觀眾真的去理解這種矛盾,因為壓根就沒幾個人能夠理解,而他所引發的憤怒,確是可以當做良藥來看待,這葯肯定不好吃,卻肯定會有效果,最淺的也至少能讓你覺得想要讓這樣的人閉嘴,你還遠遠不夠這個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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