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是件既美好又殘酷的事

今年因為工作原因不能回家與父母一起過年，在一個加班到十點的夜晚開車回家，收音機里恰巧播放了一首筷子兄弟的《父親》，讓我瞬間淚流滿面。

「總是向你索取 卻不曾說謝謝你

直到長大以後 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離開總是 裝做輕鬆的樣子

微笑著說回去吧 轉身淚濕眼底

多想和從前一樣 牽你溫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風捎去安康

時光時光慢些吧 不要再讓你變老了

我願用我一切 換你歲月長留」

小時候總盼望長大，總想要獨立，等到真正長大獨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再也回不去從前的時光，而父母已在不知不覺中白髮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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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長大不是已滿十八歲，也不是娶妻生子，而是讀懂父母的那個瞬間。

朱自清的《背影》在中學時代的課堂上並不能讓我動容，然而如今再讀卻讓我內心顫動。

文章中描述:「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長大後的我忽然明白了朱自清對父親背影幾乎沒用形容詞的描寫為何如此戳中人心。只有最樸實的句子才能表達父親對孩子最樸實的愛，只有最真實、毫不添油加醋的描述才能體現父親對孩子最真實的關心。

也恰恰是這毫無華麗詞藻的語言寫出了父親已不再年輕的體態，讓每一個長大的孩子感慨歲月無情，內心無比酸楚。

從前總嫌父母啰嗦，吃喝拉撒、雞毛蒜皮，事事被掌管；從前總想跳出家去，海闊天空、自由自在，不再被束縛。

然而有一天，當我已完全是個大人，像父母一樣操心著孩子的起居，操持著家裡的柴米油鹽，操控著崗位上的大小事項，才驀然發現一直在進步的我們已經將父母甩在了身後。

前些年我和父母在同一個城市，家住的也近，有事沒事就去父母家裡蹭一頓飯。節假日常常開車拉著媽媽出去逛街吃飯，偶爾也請父母看個電影。媽媽始終不會用淘寶，每次想買什麼東西都是讓我在手機上搜出來讓她看看，然後幫她下單。

2015年因為工作原因我調離了原本的城市，臨走前那一周，媽媽非要我教她使用淘寶，讓我幫她申請會員，綁定銀行卡，並一遍遍學習下單付款步驟，甚至還一步步將過程記在本子上。當時我還笑話她，如此簡單的事搞得這麼興師動眾。

媽媽嘆了口氣說:「哎，以後可不像原來那樣了，我想逛街都找不到人陪，估計網購會是常態了。你走了，我什麼也不會可怎麼辦？」

那一刻，我心裡「嘶」地一下生疼，就像心臟被人用鑷子撕扯了一下。父母已經到了需要子女陪伴的年紀了，而我們卻因為所謂的事業和前途不得不拋下他們遠走他鄉。烏鴉尚能反哺，而我的父母卻做了空巢老人。

長大後的我才知道，從前父母的嘮叨和關心是多麼暖心和耐人尋味。

有天開車聽廣播，主題是你最不能忍受父母的缺點是什麼？有位聽眾留言說最不喜歡媽媽在公眾場合大聲喊他名字，覺得既丟人又沒禮貌，可是雖然多次提醒，媽媽依然我行我素。他的媽媽是從農村跟隨孩子來到城市，已經習慣了過去那種孩子回家要靠喊的說話方式，所以無法更正。

另有一位聽眾留言說，「前面那位媽媽出門就喊名字的聽眾，如果媽媽改不了就不要強求。喊你，你就大聲答應唄，那是你的福氣。」

是啊，長大以後還能有媽媽大聲喊你的名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呀。

老舍曾說過，「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雖然還有色有香，卻失去了根。」

所以這位聽眾，請不要埋怨媽媽在公眾場合高聲喊你的名字，也不要在意別人詫異的目光，有多少人長大後就再也沒有媽媽喊他，有多少人長大後就再也沒有這種能夠被媽媽高喊的福氣。

北

西

東

南

小時候父親對我很嚴厲，我總認為長大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急切地盼望自己可以長成一個大人，脫離他的管教。

這幾年爸爸卻常常詢問我很多東西，比如汽車保險買哪家比較划算，空調哪個牌子的性價比相對合適，年夜飯定在哪裡更合大家口味？甚至有時候他和媽媽鬧矛盾也會主動向我訴苦。去年家裡添置不動產，他面對動蕩的市場拿不定主意反覆打電話來詢問我的意見。從前他是多麼說一不二的一個人，對我又是多麼專制獨裁不容許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的一個人。

而如今他也會猶豫，也會無法抉擇，需要得到我的認同才能下決心、做決定。他自己也承認很多東西他落伍了，看不清楚了。

漸漸的，我已經成為了父母心中的頂樑柱，家裡的大事小事如果不問過我的意見他們竟然會有所不安。我在他們心裡雖然還是孩子卻已經真正長大，而他們自己真的是已經進入中老年了。

日本著名導演北野武在《菊次郎與佐紀》中寫道，我認為，一個人是不是長大成熟，由他對父母的感情方式來判定。當你面對父母，覺得他們「好可憐」、「很不容易」時，就是邁向成熟的第一步。不論多大年紀，還把「不能原諒我爸」掛在嘴上的人，充其量只是個小鬼。

前幾天朋友告訴我，她爸爸退休後開始學習開車，整個學習過程都很緩慢，明顯感到爸爸的接受力和動手力相比年輕人要弱一些。最後參加考科目三考試時由於過分緊張，沒能通過。爸爸在考試沒通過後異常沮喪，立刻給她打電話，委屈的腔調就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朋友瞬間特別心酸，一下子覺得父母老了，內心變得很脆弱。以前總覺得他們是大人，自己是孩子，總是他們照顧自己多，自己在家也基本不幹活。就在那個瞬間她忽然覺得，父母已經是老人了，而自己已經長成了真正的大人。

朋友感慨，歲月讓我們成長，卻讓父母老去。現如今，最大的幸福就是父母健健康康，家庭和和睦睦。其他的事情都不算什麼，單位上那些惱人的人和事其實都是過眼雲煙。

龍應台說，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一直給父母背影的我們，可不可以偶爾也轉過身來，給父母一個溫暖的擁抱，讓漸漸老去的他們還像從前那樣拍著我們的後背說，「孩子，慢點走，別摔倒。」

假期回家，我們可不可以放下手機，推掉幾場應酬，陪父母逛逛菜市場，陪父母聊聊天，陪父母吃幾頓飯，陪父母散散步。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小時候他們陪伴我們那樣，耐心、溫柔、體貼，讓這殘酷的歲月留下更多溫存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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