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不可摧（情感故事）

故事 07-19

「媽媽，那個人好可憐。」女童稚嫩的聲線和白皙的小手一起柔軟的搖晃「我們幫幫他吧！我喜歡他金色的頭髮。」

「啊！又是個可愛的小傢伙。」老彼得眯著眼，將後背攤在不甚平坦的牆上，帶著幾分愜意，咂了咂嘴。紅酒的余香似乎還殘留在口中。

果然啊，酒這東西。還是陳的更為醇厚。

「快走吧，埃爾蒂。別跟這老傢伙談同情。現在的流浪漢都是人販子扮的，誰不曉得他們那點兒心思？」衣著光鮮的婦人急急拽離了小女孩，牙齒上沾了新塗得口紅，語氣幾分嚴肅「不是每個看上去可憐的人都配的上你一句喜歡，埃爾蒂！」

「可是…媽媽…他真的……」拖著一知半解的女孩決絕轉身，潮濕的青石板路，高跟鞋踢踏聲惡狠狠的回蕩在空曠破舊的小巷。在老彼得的心裡踩出了一陣愉悅的尾音…

比起溫言暖語下虛偽的關懷，他更享受被苛待的境況。每一個從心底嫌惡他的人都讓他覺得無比珍貴。誰說人生需要極盡讚美？嗨，夥計！那東西只會讓你變得膨脹。那種需要笑臉支撐的虛偽是脆弱的表象…而他…從來就是個堅強的人…哪怕身處泥濘…

彎彎的月亮灑下一圈細且長的光，照亮了面前的水窪。像極了他逝去的妻子梅拉曼妙的身姿。揉了揉微醺的眼，老彼得湊近去觸碰那仿若從月芽上傾瀉的天泉。卻被凍了個激靈兒，就像是初見梅拉時她對自己不屑的神情。

這真是個美妙的夜晚，老彼得站起身：「該是回家的時候嘍！」不然趕不上明天的會議，那幫猴急的年輕人又得嘰嘰喳喳個不停了……

走出暖黃色路燈的照耀，老彼得再次回身，靜靜的注視著空蕩的小巷。她的頭髮是灰色的，微微有些發白。許是路燈的緣故，讓那稀疏的（我們姑且稱那連著頭皮頑強的幾縷絨毛是頭髮）毛髮顯出金色的光澤。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一個堅強的人從不回頭審視自己哪怕絲毫失誤。想到這兒，老彼得挺著倔強的背一步一飄搖的回頭走著…

是夜，天明！

「哦，主啊！這可怎麼得了？」

「快來人啊，你們這群沒良心的！」

次日清晨，老彼得是在梅拉太太的驚呼聲清醒的。好吧！我們現在該稱他一聲老彼得先生，這才襯得上他的身份。

「你這是什麼打扮！說了多少次了，別穿得跟個流浪漢一樣往外跑！啊…真是！」

使喚傭人將可憐的老彼得從潔白的床單上扯下來，瞅著床上灰撲撲的泥水印，梅拉一陣好氣。老彼得睜開眼，注視著這個可憐的婦人——全身上下連同碩大的珍珠耳環一般臃腫著。蘭花指翹的老高，指節可憐兮兮的顫抖著。大概她還不適應這具身體，哦！可憐的梅拉，老彼得抿緊了嘴。他不溫不火的態度讓杵在那兒的婦人連同女傭們不知道說什麼好。

「哦！主啊！」梅拉太太轉了轉眼珠，繼而撲向了染了污漬的潔白的床單。

「哦！主啊！」一乾女佣們整齊的擁戴著她語氣里或多或少的惋惜。

「哦！主啊！」被簇擁著的梅拉太太的更賣力的喊著，好像又漲大了一圈似的扶著脆弱的腰。

掙開了兩個傭人有力的胳膊，老彼得走進他專門的衣帽間。將舊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好，連同指尖的污漬一併揩掉。老彼得對著鏡子整了整領結，握緊了刻字的手杖。想著他那逝去的美麗的妻子，重重的嘆了口氣。現在！我又是個堅不可摧的人了，老彼得想。

臨出門的時候，梅拉太太依舊抱著床單哀切的叫喚著。老彼得走出富麗堂皇的家，坐進了私家車裡。

「先生，您今天…？」

「一個沒人的小巷」老彼得急切的打斷了司機殷切的詢問「不…還是去找一個叫埃爾蒂的小姑娘」

「容我提醒您，您今天有個會議」開車的小夥子有些茫然。

「不需要」老彼得說！「嗨！按我說的做。走吧！」

坐在飛馳的汽車裡，老彼得先生依舊無法停止緬懷他逝去的妻子——是她教會了自己堅強！曾經…

昨夜，天上灑下的泉水，是夢吧？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我們所一切要經歷的生活，又何嘗不見得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