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茶壺裡沏入了女性的幽默？

茶因為是普世的東西，自然不泛人見人愛，後來才有多種別名和別號。如嘉木、佳人、葉嘉、瑞草、靈草、靈芽、雀舌、龍團、清友、瓊蕊漿、忘憂草等等。北宋大文豪蘇東坡，對茶喜愛有加，在他的茶盞里，自然生髮出許多雅趣和嘉言來。其中最具創意和形象思維的，當數兩句集蘇東坡詩句的茶聯：「欲把西湖比西子，從來佳茗似佳人。」 讀這兩句詩，雖感覺到他寫到的西子佳人有那麼點曖昧，但因意境含蓄，也就真是一點俗氣都不露。

這是茶界認為最妙的一對茶聯。妙就妙在把茶比喻成氣質不凡、品行高雅的「佳人」。以「佳人」喻茶，典出宋代大文豪蘇軾的茶詩名作《次韻曹輔寄壑源試焙新茶》：「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這些詩句都算是以優雅女性喻茶，曖昧之意尚不撩人。

但是，另外的三位名人借玩茶把女子的玩笑也沏進壺裡了。於是，茶本清真的語境也泛起曖昧的味道來了。此三位幽默者，一是明代茶人許次紓，二是晚清辜鴻銘，三是民國的文學大師林語堂。先說說明代的許次紓吧。老許先生在他的《茶疏》一文中說：「一壺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鮮美，再則甘醇，三巡意欲盡矣。余嘗與馮開之戲論茶候，以初巡為婷婷裊裊十三餘，再巡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來，綠葉成陰矣。」

碧玉破瓜，這典故居然用到品茶場所來了。許先生幽默真是極致了。與許先生「三巡」之說異曲同工的，就是林語堂的「三泡」之說。林先生直言不諱「我最喜歡同女人講話，她們真有意思，常使我想起拜倫的名句：『男人是奇怪的東西，而更奇怪的是女人。』」林語堂的幽默比許先生的更露了點更裸了些。林先生認為：嚴格地說起來，茶在第二泡時為最妙。第一泡譬如一個十二、三歲的幼女，嫩了；第二泡為年齡恰當的十六歲女郎，純美清香；而第三泡則已是少婦了，風韻趨於老辣些。

把茶喻女子又扯上婚姻觀的，是晚清怪才辜鴻銘。這位辜先生以茶具譬喻納妾關係，提出了幽默的「杯壺論」。辜先生說：「這茶壺和茶杯就好像男人和女人，一個茶壺配上幾個茶杯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一個茶杯配上幾個茶壺則是萬萬不可的。」辜先生很主張男人要娶小老婆，認為這是社會穩定的基礎.他說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杯，一個茶壺肯定要配幾個茶杯，總不能一個茶杯配幾個茶壺。後來，美國有一位搞婦女運動鬥士，來上海時特地找辜鴻銘論戰。美國的婦運鬥士力倡一夫一妻制。最後辜先生問她：「親愛的女士，請問你們家的馬車有幾個輪子？」美國女人答道：「有四個。」辜先生又問：「用一個打氣筒灌氣，還是用四個打氣筒灌氣？」美國女人不加思索答道：「當然是用一個。」

辜鴻銘最後狡黠地說：「中國人娶小老婆就是這個道理羅！」

民國京城著名的交際花陸小曼，針對辜鴻銘的理論，她也拋出了女權主義的「牙刷理論」。陸小曼曾對徐志摩說：「茶杯是不能拒絕茶壺斟茶的，我要你不是茶壺而是一支牙刷，只許給我一個人用，你有看過共享牙刷的嗎？」

從蘇東坡的「佳人說」、到許次紓的「三巡說」、辜鴻銘的「杯壺說」、林語堂的「三泡說」，陸小曼的「牙刷說」，時空雖跨躍千年，但是，文人們描述茶與藝的感受，都離不開一個興趣點：好茶如好女子。蘇東坡「佳人」喻茶，格調高雅，將香茗的形象提高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三巡」、「三泡」之比，雖有生活趣味，但難免生髮歧意，落入俗套，且在品飲場所，對共同落座茶席的女士，帶有不恭不敬之嫌。蘇軾之所以能有如此經典之比，名茶精緻嬌貴，沉靜優雅，形美悅目，清香怡人，除了潤喉解渴，保健去病，更有啟發文思和修身養性之功效。而民國才女陸小曼的婚姻之變，卻讓她為維護一個女人自身快樂逍遙，做出了自私的護衛，完全顛覆了辜鴻銘「一壺四杯」之間的共享關係。

棋琴書畫煙酒茶,是歷代文人雅士喜歡的。把美好的東西與靚麗女子結合起來，便多了生活趣味，當然獲得更多的還有調侃兩性價值的愉悅。在優雅的品茗環境中，對茶藝女的恪守盡責，我們還是要尊重她們的，憐愛她們，欣賞她們，往往在舉起茶杯往嘴邊呷上一口茶時，其溢美之詞便會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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