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門弟子：李煜與南唐

胡德耀

對李煜最貼切的評價，應該就是那句出自《南唐雜詠》的：「作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做君王」

李煜確實不怎麼想當皇帝。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李煜是他父親李璟的第六個兒子。古時王位的更替都是按照嫡長子繼位制進行的。一般來說幾乎每個皇子都想做皇帝李煜前面有五個哥哥在虎視眈眈著王位。然而，誰能想到，這五個哥哥都死在他前面呢！更何況李煜是那個「幾乎每個皇子都想當皇帝」的幾乎之外的人，他的理想就是做個風花雪月的隱士啊！但是五個哥哥都死了，國家的重量，他不擔誰擔？雖然他有還有弟弟，但是宗法制也是不能夠違背。

「命運無常」，誠不欺我。一個國家的重擔居然那麼不偏不倚地落在這麼一個弱質文藝青年身上。我覺得，李煜能把這江山的重擔擔了十五年，已經很棒了。畢竟他在位的時候，是文藝治國兩不誤。

但說來實在嘲諷，其實李煜更有名的詞還真的是在他亡國後作的。我最喜歡那句「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對於李煜來說，可能望著自家的江山的時候，也覺得夢與現實孰為真吧。但是如果他沒有被禁錮在這江山，而是做一個瀟洒風流，流連山水的王爺，他可能會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山水詞人，但他真的成不了千古詞帝，因為若說身為皇帝，卻有一顆詞人的心，可能他不是唯一一個。包括他父親李璟，若說李璟沒有詞人的心我是不信的，他沒有詞人的心他能寫出「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這樣的句子么？

但是，李煜勝勝於他的父親：勝在他寫那富貴，是因為他本人就在那富貴之中；他寫奢侈，是因為他離奢侈很近；他寫亡國之痛，是因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亡國時那刻骨銘心地悲傷和不甘啊。甚至他寫他與小周后的偷情，也是因為他真的經歷過啊。

試想哪個詞人能像李煜一樣經歷這些？從古至今，李煜是獨一份～所有的詞人，寫到死也無法把身為皇帝所經歷的一切寫的那麼真。因為其他人靠想像，李煜靠自己身臨其境呀。不過，換句話說，李煜即使不當皇帝當個王爺，他的瀟洒日子不會持續到死。因為孱弱的南唐，終有一天會亡。不死在李煜手裡，也會死在其他人手裡。好比南唐本就奄奄一息，你指望誰能起死回生呢。所以，我覺得南唐因李煜不務正業而亡，這個鍋李煜不能全背。但是國亡了，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所以我認為李煜即使每當皇帝，也不能瀟洒到死。

所以 總而言之，李煜當皇帝雖當得不情不願，但是這個皇帝的擔子是命運真真切切賦給予他的，不當都不行。

「國家不幸詞家幸，話到滄桑句始工。」當了這個皇帝也確實成就他「千古詞帝」的名譽。

但是他詞寫的再好都不會感謝那個讓他亡國的人的。因為他雖總認為自己是個詞人，但他到底是個皇帝，他的心裡，有詞，更有國有家有子民。面對著自己的國家硝煙滾滾，戰火未盡，子民流離失所，他的心是真的會痛的。但是他確實回天乏術不是么？

以李煜反思作詞《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結尾：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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