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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雜談│趙志偉:中國古代的「筆記」——中國古代文體漫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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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語文教學》編輯部

2017年7月7日

【摘 要】介紹中國古代一種特有的著述—— 筆記,它的含義和類型、起源和名稱、內容與價值以及歷代著名的幾種筆記。然後談談我們今天為什麼要選讀一點古代筆記。

【關鍵詞】筆記 小說 志怪

志人 歷史瑣聞 考據辨證

1977年我考大學時,我們上海語文試卷有一道附加題,是翻譯沈括《夢溪筆談》里的《隕石》。後來上古代文學課時,老師說《夢溪筆談》是宋代有名的幾種筆記之一,其他還有洪邁的《容齋隨筆》、王應麟的《困學紀聞》、蘇軾的《東坡志林》等,那是我第一次有了「筆記」這個概念。三十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比較喜歡讀中國古代的筆記。

一、「筆記」和「小說」

什麼是「筆記」?「『筆記』二字,本指執筆記敘而言。」[1]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就是用筆記下來的文字。而中國古代的所謂「筆記」其實就是一種文體。中國曆來有「文筆之辨」,在魏晉以前,有韻的作品叫「文」,無韻的散文作品叫「筆」。魏晉時期是一個「文學的自覺時期」,到南北朝時,文人崇尚駢儷之文,一般稱那種注重辭藻、講究聲韻和對偶的文章叫「文」,稱散文為「筆」。劉勰《文心雕龍·總術》里說:「今之常言,有文有筆,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2]「所以後人就總稱魏晉南北朝以來『殘叢小語』式的故事集為『筆記小說』,而把其他一切用散文所寫零星瑣碎的隨筆、雜錄統名之為『筆記』。」[3]

古人經常把筆記和小說連在一起稱為「筆記小說」。「小說」這個名稱最早出現在《莊子·外物篇》,它和我們現代人理解的小說不是一回事。班固在《漢書·藝文志·諸子略》里沿用了西漢末劉歆《七略》一書的說法,將子分為「十家九流」,即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農、小說。他將小說列了十五家。內容非常龐雜,後來文人大都承襲班固的觀點,把不是根據經典的論述比作為「小道」,叫作小說;把一些瑣聞、雜誌、考證、辨訂等無法歸類的文字也稱為小說。直到明清之際,這種分類仍然很含糊。「足見前人並不注意區分什麼叫小說,何者為筆記;所以往往把雜錄、瑣記統稱為『筆記小說』。」[4]

其實,筆記並不都是小說,如宋王應麟的《困學紀聞》是講經史兼詩文的讀書筆記,清顧炎武的《日知錄》、錢大昕的《十駕齋養新錄》都是同一類的讀書筆記;而古代的小說也並不限於筆記,如唐人傳奇、宋人話本等。

二、「筆記」的幾大類型

中國古代的筆記歷史非常悠久,先秦兩漢就有了,魏晉南北朝開始興起,唐宋時成熟。以「筆記」作為書名,大約始於北宋的宋祁,他有《筆記》三卷。宋以後,寫筆記的文人越來越多,到明清達於極盛。幾乎每一個文人除自己的專著外,都要留一本筆記傳世,有的還不止一本。我的故友商友敬老師告訴我,他家「文革」中被抄去的書僅清代筆記就有十箱。以每一箱二十冊計算,就有二百冊。筆記作品大約可以分成三大類:

1.小說故事類

這一類筆記主要包括志怪和志人兩類:前者是干寶的《搜神記》,後者是劉義慶的《世說新語》。除此以外,還出現了一些寓言笑話一類的作品,如《笑林》等。「魏晉南北朝筆記故事的基本特徵,一是以史筆為法,作者主觀上旨在記實,連靈怪鬼神的傳聞也看作實有,記載的目的無非是述異炫博,或寓意勸懲。其次,寫法貴在簡約,敘事則粗陳梗概,記人則多采片段,文詞概括簡潔,語言崇尚質樸雋永。」[5]繼承這一類筆記小說的歷代都有,類似《世說新語》的,如:唐劉肅的《大唐新語》、宋王讜的《唐語林》等。再如仿效志怪類的以清代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最有名。《聊齋志異》其實也是這一類小說,但是因為它和唐宋傳奇一樣屬於比較成熟的短篇小說,所以習慣上人們不再把它歸入筆記。此外,還有笑話、寓言一類筆記,唐宋以後也很多,如《艾字雜說》《應諧錄》《雪濤諧史》,還有馮夢龍的《古今談概》,纂輯了子、史、筆記中的趣聞,被人譽為「詼諧大全」。如果喜歡讀一些輕鬆文字的人,可以從這一類筆記中獲益不少。

2.歷史瑣聞類

這一類筆記或掇拾歷史舊聞,或記述時事見聞、記野史、談掌故。記敘中即興發議論遣心懷,保存了歷代政治、軍事、文化、經濟、科技、風土人情各種材料。如偽托劉歆的《西京雜記》就是這一類的筆記,本書記敘了西漢時期的許多軼聞,長安的宮苑故事,還雜有怪誕的傳說,寫到了民俗和一些典章制度。這一類筆記到唐五代兩宋時,就更多了。例如唐劉餗的《隋唐嘉話》、張鷟的《朝野僉載》、李肇的《唐國史補》,宋歐陽修的《歸田錄》、司馬光的《涑水紀聞》、蘇軾的《東坡志林》、吳曾的《能改齋漫錄》、陸遊的《老學庵筆記》,還有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周密的《武林舊事》,直到明代陶宗儀的《南村輟耕錄》、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張岱的《陶庵夢憶》、清代王士禛的《池北偶談》、褚人獲的《堅瓠集》等。對歷史比較感興趣的人則從這一類筆記中讀到許多有價值的東西,以彌補正史之不足。魯迅對筆記野史特別感興趣,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3.考辨、評論類

這一類筆記主要是魏晉迄明清文人的讀書筆記、札記。內容涉及歷史、文藝、哲學、典章制度、自然科學等。有的是考證經史,有的是評論詩文,有的是記敘書畫、評論戲曲,有的是名物考辨。有學者認為:「漢儒說解經書的章句之作,開了考辨筆記的先河。」[6]一般認為晉代崔豹的《古今注》、唐代封演的《封氏聞見錄(記)》是比較早的兩種筆記,如後者以考證典章制度和風俗為主,兼采傳說軼事。到宋代,這一類筆記更多了,著名的如《夢溪筆談》《容齋隨筆》 《困學紀聞》。明代被清人批評學風空疏,不夠嚴謹,這一類筆記比較少,但仍然有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何良俊的《四友齋叢說》等。到清代,朝廷控制知識分子的思想,文字獄盛行,所以士大夫傾心於考據,樸學興盛,這一類筆記大量出現,蔚為大國。最有名的莫過於顧炎武的《日知錄》、錢大昕的《十駕齋養新錄》、趙翼的《陔餘叢考》、王鳴盛的《蛾術編》、俞正燮的《癸巳類稿》等。尤其顧炎武的《日知錄》最負盛名,顧氏是清初三大儒之一,學問淵博,見識通達。《日知錄》一書是他積三十多年的筆記,經史、詩文、訓詁、名物、典章制度、天文、地理、吏治、雜事,無所不談,考證嚴密,評價中肯,常有借題發揮針砭時弊處。顧炎武在初刻書《自序》所附的幾封給友人的信中說:「所著《日知錄》三十餘卷,平生之志與業皆在其中」,「比來學業稍進,亦多刊改,意在撥亂滌污,法古用夏,啟多聞於來學,待一治於後王」。[7]清人非常重視它,有許多人為它作校補、箋注。連一向評人苛刻的李慈銘都稱讚《日知錄》「直(值)得一部《文獻通考》,而俱能出於《通考》之外」[8]。再如錢大昕,又一個清代大儒,精通經學,兼擅史學,於文字訓詁也精通,尤精音韻。所以他的《十駕齋養新錄 》中於經義和文字訓詁、音韻幾個方面內容最為可取。趙翼是乾隆年間的著名詩人和學者,其詩和袁枚齊名,名可入《文苑傳》;他的研究史學,與錢大昕、王鳴盛同調,又可入《儒林傳》,他的《陔餘從考》是關於史學和風俗、名物的考證筆記。這一類筆記,歷來是研究中國古代文化學術的學者所注重的著述。

三、讀筆記的現實意義

對於今天的語文教師來說,閱讀筆記有什麼用處呢?以筆者愚見,至少有以下兩個方面好處:

1.有利於幫助學生學習文言文

現在中學語文課學習文言文的方法,以我看多數是低效甚至是無效的。一是讀得太少,講得太多太難。辭彙量不夠的情況下,講「語法」「用法」,學生無法理解,更不用說掌握。讀一些筆記文,容易使學生對文言文產生興趣。尤其讀第一、第二種筆記,多是歷史掌故逸聞趣事,一方面可以開闊眼界獲取知識,一方面學習文言。舊時代筆記地位要比正宗的詩文和經史地位低,所以作者寫作比較隨意,內容豐富多彩。周作人在他的《知堂回想錄》里說:「教我懂得文言並略知文言的趣味者,實在是這《聊齋》,並非什麼經書或古文讀本。《聊齋志異》之後,自然是那些《夜談隨錄》《淞隱漫錄》等假《聊齋》;一變而轉入《閱微草堂筆記》,這樣舊派文言小說的兩派都已入門,便自然而然的跑到唐代叢書裡邊去了。」[9]魯迅、胡適、朱光潛等大家,差不多都有相同的經歷。學習一種語言,要到語言的海洋里游泳,多接觸是不二法門。陸九淵說「易簡功夫,可久可大」—— 容易的東西,學生有親近感;簡單的東西容易有成就感;有了親近感、成就感,才能堅持下去。當然,讀什麼樣的筆記要經過我們的選擇、整理。這方面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等都有許多很好的選本。

2.學習古人良好的讀書方法

筆記文多數是古代文人讀書時隨手摘錄的,「不動筆墨不讀書」是中國人讀書的傳統方法。清人陸以湉《冷廬雜誌》有云:「展卷一回,動筆一次,典故純熟,終身不忘;日積月累,自然博洽。」說得很有道理。梁啟超說過「抄書也能抄出學問來的」。《日知錄》書名就來自《論語》里子夏的話「日知其所亡(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十駕齋養新錄》的書名則來自荀子的「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養新」則取之張載的《芭蕉詩》:「芭蕉心盡展新枝,新卷新心暗已隨。願學新心養新德,長隨新葉起新知。」也就是「苟日新,日日新」的意思,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要「天天努力增加一點新的知識」,芭蕉不是天天長出新葉嗎?這首詩是錢大昕小時候他祖父抄給他的。這些東西本身就是我們對學生進行傳統教育的好材料。我們自己或者讓學生多讀這些筆記,並且養成記讀書筆記的習慣,可以終身受益無窮。

[1][3][4][8]劉葉秋.歷代筆記概述[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1,1,3,235.

[2]周振甫.文心雕龍譯註[M].北京:中華書局,1988:380.

[5][6]周續庚,馬嘯風,盧今.歷代筆記選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5,8.

[7]顧炎武.日知錄集釋[M].黃汝成,集釋.湖南:嶽麓書社,1994:2.

[9]周作人.知堂回想錄[M].香港:香港三育圖書文具公司,1980:658.

(華東師範大學語文教育研究中心 20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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