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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印:皖派篆刻大師鄧石如「意與古會」好在哪兒

昨天發鄧石如的傳記,發現有這樣一個怪現象:鄧石如與浙派的蔣仁同歲,比黃易大1歲,比奚岡大2歲。應該說,鄧石如生活的年代正是浙派的鼎盛期。但是我們看他的作品,卻極少有浙派的影響,什麼原因呢?鄧石如生前也曾幾次到過杭州(他是傲遊),在九曲巷住了好幾個月,不受浙派影響文人是不可能的,但他的作品中卻沒有浙派影子,這是否與他當時的生存境況有關呢?鄧石如浪跡天涯,以布衣自許,與文人交流不夠深入,尤其是像浙派印人這樣已經形成固定圈子的文人群體。就算鄧石如交流最多的揚州、南京、常州等地的文人,也往往是聚少離多,長年來往的很少。再者,鄧石如嗜酒有任俠之氣,同時又是「能伏百人」的壯漢,他這種反叛的性格與不與文人相同的形象使得他較難融入文人群體,他認為文人們酸腐,文人們認為他鄉野,鄧石如獨來獨往的結果就是生活不穩定,這也使他的創作環境不穩定,這也是他的作品風格不統一的原因吧。但這並不代表鄧石如的作品中沒有文人氣,今天我們就找出昨天提到過一方印,就是「意與古會」,這是一方「文人氣」十足的作品,這是鄧石如的代表作品,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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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石如的「意與古會」)

從邊款看,這方印刻於1781年,即乾隆四十六年,當年鄧石如39歲,這年的秋天,鄧石如寓居揚州,畢蘭泉贈華陽真逸正書《瘞鶴銘》舊拓本,鄧石如於是刻了這方印送給他。縮小了看,很多細節可能無法發現,我們放一個大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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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與古會)

顯然,這是鄧石如元朱文最具代表意義的作品,篆法上他純以自家「鄧篆」書風入印,意趣洒脫,壓縮了小篆的長寬比,使縱長的小篆轉化為類似繆篆的方正式樣。用刀上以長沖為主,刀留澀意,線條圓潤流走,酣暢縱橫,雄渾奔放。章法上也以自己的章法主張作調整安排,具體可以賞析的內容有:

1、「疏外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這是鄧石如最重要的章法觀點,此印章法三密一疏,意、與、古三字天然字密,古字天然字疏,作者將古字的口字誇大,使左上角的空地十分明顯,與其它三字的密不透風形成強烈的視覺衝突。這方印的疏密關係還不止這麼簡單,還應當注意到古字佔地最少,卻空白最大,會字頭部一橫故意下移使會字頭部與古字共同形成左上角的空靈,如果純以勻齊將會字頭部上橫上移,則左上角的空白會被抵消一部分,衝突則會減弱。其實在每個字中仍在疏密對比關係存在,比如,意、古三字上密下疏,會字上疏下密,這又是鄧石如「計白當黑」理念的反映。是謂疏中有密,密中有疏。這樣做的好處,不僅是全印列加平衡穩定,更使得張馳有度,節奏感加強,更增磅礴氣勢。關於疏密對於章法的重要性,以前已做過十分詳細的解說,大家可以回看我們之前與疏密相關的文章,其中有大量漢印與趙之謙等名家的疏密印例,這裡不再舉例說明,主要體會本方印的「計白當黑」的紅白關係。

2、方圓兼備。一方印,除了疏密,方圓衝突也是重要的視覺審美元素,吳昌碩曾經說過:「夫刻印本不難。而難於字體之純一,配置之疏密,朱白之分布,方圓之互異」(吳昌碩《耦花庵印存》序)。鄧石如這方印里的方與圓的對比衝突主要體現在「會」字上部三角形呈方意,與餘下三字中的橢圓、半圓結構形成鮮明的方圓對比,這是鄧石如「規之所以為圓」、「方之所以為矩」的方圓通會理念的實際運用。如此,方則方得陽剛,圓則圓得柔媚,同時,由於方圓對比同樣形成視覺衝突,增加審美層次,整方印一派「鄧派」特有的「剛鍵婀娜」風貌,借方圓兼備而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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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接借力與開窗透氣)

3、「鐵鉤鎖」的章法安排。我們在印人傳鄧石如篇里提到過鐵鉤鎖的章法,這種章法原則後來發展成吳昌碩的「造屋法」與「人體法」,造屋法即在一方印的動刀之前,要設計好何處為廳堂,何處是側屋,何處開啟門窗,布置妥當後方可建屋;人體法則是將印章比作人體,要求肢體、軀幹配置得當,全身血脈精氣流走貫通。這方印里,意、與兩字利用文字特徵豎密咬合,會字與與字直接搭接使二字也團聚一氣,古字簡單不易安排,鄧石如則讓它中豎與上搭邊,上橫左側搭邊各尋依託,下部長弧又與會字頂部搭接,致全印四字團聚一氣,渾然一體,無零亂、鬆散之感。意、與、會、三字密實如牆、作者又分別破邊予以開窗透氣。

4、邊款。這方印的邊款足夠長,也值得一說,邊款刻滿了印石五面,具體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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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款)

這方印的邊款是一個故事,具體看文字,鄧石如的原款文字是:此印為南郡畢蘭泉作,蘭泉頗豪爽,工詩文,善畫竹,江南北人皆嘖嘖稱之。去冬與余遇於邗上,見余篆石,欲之,余吝不與,乃怏去,焦山突兀南郡江中,華陽真逸正書《瘞鶴銘》,冠古今之傑。余游山時睇視良久,恨未獲其拓本乃怏怏而返。秋初,蘭泉過邗訪余,余微露其意,遂以家所藏舊拓贈,余爰急作此印謝之,蘭泉之喜可知,而余之喜亦可知也。向之徘徊其下摩挲而不得者,今在几案間也;向之心悅而神慕者,今紱若若而綬累累在襟袖間也。雲胡不喜?向之互相怏怏,今 俱欣欣,不可沒也,故志之石雲。乾隆辛丑歲八月,古浣子鄧琰並識於廣陵之寒香僧舍。

畢蘭泉曾經拜訪過鄧大師,想要一方印,鄧大師沒有給他刻,他不愉快地走了。鄧大師去焦山遊玩,見《瘞鶴銘》,看了很長時間,非常喜歡,但卻沒有獲得拓本,那年冬天,畢蘭泉去訪問鄧大師,大師略略說了這個意思,畢蘭泉就將家藏《瘞鶴銘》的舊拓本贈給了鄧大師,鄧大師就急急為他刻了這方印,一個得到了印,一個得到了拓本,兩個人都非常滿足,於是鄧大師把這件事記到了邊款上。畢蘭泉看到這方印之後,又在印頂做了銘,銘文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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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銘與鄧石如像)

「辛丑秋,余寓廣陵,石如贈我以印,把玩之餘,愛不能已,用綴數語,以為之銘:『雷回紜紛,古奧渾茫,字追周鼎,碑肖禹王,秦歟漢歟,無與頡頏,上下千古,獨擅厥長,我為鄭重,終焉允藏。』」蘭泉仍索古浣子作字。

或許這方印的確經得起畢蘭泉的無盡誇讚,或許畢蘭泉對這方印實在珍愛,於是有了上面這番頂禮膜拜的贊語,且書體先隸後篆,布白有序,章法自然,而自具法度,對於我們來說,我們要注意的是這方印邊、頂款里的書法,一方印里,印面精彩,印款里又有豐富的內容,精彩的故事,而且邊款里兩位大家隸、篆、行、草四體皆出,翻遍篆刻史,估計再無如此印、款、事融合巧妙的精彩作品了。

(【布丁讀印】之8,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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