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杯我幹了，你隨意
「流氓，一群流氓，下次別讓我遇見，打斷你們的腿」，來的這位爺儀錶堂堂，衣著精緻，扣子安然整齊羅列於黑馬褂之上，頭戴軟呢帽，手持梅花仗，往上瞅，大眼睛單眼皮，眼鏡鋥亮，髮際清晰均勻，髮絲無屑可擊，吸一口孟姜女，煙圈繚繞，怡然自得。旁邊隨同的一位爺，個子不高，長白鬍子，一身洋裝，小眼睛雙眼皮，滿口黃牙，帶一大煙桿，煙絲微卷。說「流氓」的就是他。
「你把人家攤子上的空煙盒都收走了，就為了看這封面上的女人？啊，哈德門、廣生門、小金鼠、玉堂春，哪個對你的眼？要我看啊，你得去趟北平煙行，那人多，大仙女。犯得上跟剛一群要飯的臉紅脖子粗，人倆閨女好好的，用得著你給他們出氣么？」
「我就是看不慣那群乞丐，太賤，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這就算了，還騙我的錢拿去給人倆買胭脂，賤，太賤了。都是騙子！」小二我聽的愣愣的，嗯，我也恨騙子，騙子好么，不好啊，我給茶壺多加點水，水裡放點鹽，這年頭，不多吃點鹽怎麼出去混。
這位爺，您把箱子放這，免得擋了旁人走路，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我這就移開，今日有什麼戲？」 「今日戲班休息，沒有戲」。「沒有戲？為何今日沒有？」 「打鼓的欠了彈琴的錢，唱戲的跟打鼓的跑了，彈琴的去追，沒追上」。「那其他人呢，不是還有那麼多唱戲的」 「偷偷告訴你，其他人都是假唱，對口型」 「不還剩個彈琴的么，讓她唱！」「她只會彈琴，不會唱戲。」「讓她唱！我給錢」。「得嘞」！直奔我來。
「你好好唱，邊彈邊唱，唱的越難聽越好，記住，越難聽越好」。「可我是小二啊，我不是彈琴的，更不會唱戲啊」。「就沒有什麼彈琴的，你記住，你就是彈琴的。那位爺來者不善，你不唱難不成我去唱！」難，做一個小二真難。
半夜睡不著覺，把心情哼成歌，只好到屋頂找另一個夢境。在屋頂唱著你的歌......「停，讓你唱戲，不是唱歌」 「大爺，戲就是歌，歌就是戲，戲中有歌，歌中有戲，人生如戲，人生如歌，戲約等於歌」 「給我滾蛋！」 「怎麼滾？是一周半還是兩周？是向前翻騰還是向後翻騰？是曲臂還是張臂？用跳板還是跳台？難度係數是9.0還是9.5？入水姿勢如何？」 「騙子，都是騙子，給我滾」。彈琴的還是那個彈琴的，小二已經不是那個小二了。
「我呸。這酒為什麼這麼咸？」 「是茶不是酒，茶亦非茶，酒亦非酒。」
「你是不是又放鹽了？叫你不要放鹽不要放鹽！」 「完了，我可能放錯了。不對，酒里放鹽能喝的出來么？他喝的分明不是酒，騙子，都是騙子！」
「這位客官，可邀您屋頂一敘？」 「好啊，茶還是酒？」 「無茶無酒，有煙！」 「何時敘，敘什麼，怎麼敘，為什麼敘？」 「現在就去，去了就知道。這包孟姜女給你，我還有三姐妹！」 「有戲看么？」 「你想有，那就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為什麼在屋頂？」「因為——在屋頂唱著你的歌！」 「又是歌，不聽歌，只聽戲！」 「先吸煙，後聽戲。」 「怎麼吸？」 「我幹了，你隨意！」 一吸而盡。「我在哪裡？我是誰？我要幹什麼？為什麼是我？」 「你在屋頂，你是你，你要看戲，因為是你」。一命嗚呼。「下次再讓人閨女唱戲，你丫吸的就不是胭脂粉！」
「搞定了么？」文質彬彬回來了。「搞定了，一把手槍，沒有子彈」 「他那箱子里是何物？」 「一箱子彈。」 「槍上膛，人走茶涼！」 「走不了了，茶里有毒！」 「你，你們，黑店！」 「毒是我放的」黃牙真狡猾。「為什麼這麼做？」 「箱子里是黃金，北平無戰事」。一名嗚呼。
謝老闆，小姑娘唱歌不錯，回頭去北平煙行找我，給你做海報。
「這位爺，留下來做個生意吧！」 「什麼生意？」 「一手交錢，一手交命」，箱子歸我，命歸你！」 「鬆手！」「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你不鬆手誰鬆手！」「你有黃金，我有槍。」 砰！一命嗚呼。
「以後還需要我彈琴唱戲么？」 「彈啊，為什麼不彈？唱啊。為什麼不唱？唱的越難聽越好！」 「我還是那個小二，小二敬你！」 「好，這杯我幹了，你隨意。」 一命嗚呼。我壓根就沒喝。「你這個騙子！」。
我從來就沒有騙過你，我不會彈琴，也不會唱歌，我還是那個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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