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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詩歌創作已進入「詩言智」和「詩言技」時期,如果,你在詩歌語言上沒有異質,表現技法上沒有特質,那麼,你的詩歌表現就只能是一般化和平庸,也就會在海量的詩歌來稿中成了「泥牛入海」。

黑多的詩歌特色在他的敘述語言陌生化呈現,有著區別他人的異質光輝。我們知道詩歌語言個性化的生成來自諸多方面,選擇好的敘述視角是關鍵因素之一。敘述視角是敘述語言中對故事內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特定角度,現代詩歌寫作在敘述視角上普遍存在雷同性,諸如寫村莊、工廠、土地、天空,詩歌敘述視角的相似性自然造成了敘述本身的獃滯和遲緩。青年詩人黑多的詩歌敘述角度新穎而奇特,他寫石榴林、白楊林、雪和雨水等,在這些詩中除了讓一些客觀的事物在敘述中表現出豐富的情感,也同時呈現了事物深刻的一面,「讓無數柄綻開的花傘/窺見一場雨的出生」(黑多《大雨之夜》),「它從我昏暗的視覺里 立起/周圍事物龐雜 我卻頓覺空空如也」(黑多《清晨》)……黑多把複雜的情感因素和敘述情節通過明晰的語言來呈現一個獨特的詩歌敘述視角。黑多的詩歌在敘述方式上將實際生活中本來分散的事與物組織起來,詩歌中的人物、時間和事件糅合了敘述的多種質料。黑多強調第一人稱敘述「我」的身份:「我不敢確定我是否/已愛上這寂靜的時刻」、「一枚凝霜的枯葉橫亘在我面前」、「四月,透過車窗我看遠方,遙遠的白楊林/正在日落之際呈現山丘的姿態」,黑多的敘述方式是直接為其參與或者與其有直接關聯的敘述狀態,因此,我們也自然而然的跟隨他進入詩歌的情感氛圍和故事結構之中。

一個詩人要有自己的標識性、個性化的語言,區別他人,找准自己的敘述視角,找到屬於自己的敘述語言至關重要。

——推薦人:李雲(《詩歌月刊》主編)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詩人簡介

黑多,本名程瀟,1995年生於黟縣。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石油大學逐日詩社第八任社長。曾參加第二屆山東青年詩會,《中國詩歌》第七屆「新發現」詩歌營學員,上海交通大學2017年全球華語大學生短詩大賽複評評委。作品散見於《星星》《詩歌月刊》等,曾獲第七屆中國校園詩歌「雙十佳」詩歌獎十佳詩人獎,有作品入選《中國首部90後詩選》《台灣新詩報年度詩選》等選本,著有詩集《枯樹的時針》。

一枚松塔

在這支行進的隊伍中

誰將最後抵達,我們一無所知

當我們談及既往的生活,那隻

麋鹿會選擇何時縱身越過窗外的山崗

暮色中,我們一同向山林的腹地緩緩

移動腳步和目光,肉身小心地識別著

腥濕的泥土

我們在林中沉睡又在林中醒來

感謝誰呢?讓我們得以看見遠處

一枚松塔閃著自足的光芒

一枚上帝的松塔曾替代落日的法則

一枚深褐色的松塔在夜半的夢中遊動

有時,如沉悶的滾雷

它突然滾向微綠的坡間草地——

那塊在詩神的撫摸下,若隱若現的胸膛。

我不敢輕易談及自己的身體

描述這個暮秋,我關心的白蠟樹

灰褐色的小枝在門前低垂

淺溝縱裂有綠撤退的痕迹

每天的日子躲在每天必經的路旁

每天的日子躲著久了就啜飲雨前沙沙的響聲

它們心底無名的波動

在虛空的遮掩下緊隨暮秋往深處走

我散養的四肢纖細,絨毛都秉持信念

向著暮秋的方向遞去大片的梧桐

白蠟葉打開門前的小氣候

向正翻閱著我的生活寄予青黃參半的信箋

幾個月後,會出現一個融化殘雪的普通早晨

會有本質突兀的枝椏斷然一躍而出

那時我不敢再輕易談及

那將要成為我身體某塊局部的東西

那塊局部的東西,我雖親身發現卻仍百般猶疑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飲馬而歸

光照耀我們行進的旅程

我和我的馬,通體透明

一粒塵灰試圖知曉

隱退在群峰間的地平線

帶來了夜的言語

嗒鐺、嗒鐺,我的短靴和馬蹬親吻

這難以形容的聲音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

脊背冒著磷火

面對天空,斗然而生孤獨和敬畏

洞穿黑暗的星光比春天的炫耀

光彩

善念到了極致就會噙著淚水出來

我的馬有軟的眼睛

我的馬牙齒潔白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

訪皎然不遇

空山無門,亦無群聲

鳥語亦是蟬言……亦是我的良師

忘卻進山的腳步,出山

亦在山中。是汽車的馬達熄滅。

日暮夕陽的燈火照我

照妙峰山,趕緊!去撿拾林間

細瘦的竹葉與松針罷!

煮一壺唐朝的西苕溪水,泡一味人間的濃茶。

是一枚隱含青光的茶籽

在我雜亂的案頭靜置

它等待著皈依泥土。

是汽車的馬達重燃。

它催促我離去

走桑麻小徑,回到我的來處

及早栽上帶露的菊花①。

註:①唐高僧皎然詩《尋陸鴻漸不遇》中云:「移家雖帶郭,野徑入桑麻。近種籬邊菊,秋來未著花。 」

繪畫之詩

我路過他們時,陽光正好

那群圍繞窨井蓋畫畫的青年人

一個女孩,正挽起她的長髮

將清澈之眼,投向落滿塵土的地方

他們,首先需清除這些塵土

再設法變革這塊冷鐵

陽光下,調色板、小而銳利的筆觸

掩去污漬,讓幽暗處通往地面的出口

變成綠色的窗,伸出

幾枝正合時宜的花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鞦韆

坐在鞦韆上的小女孩,水靈靈的

她的媽媽把她盪得很高

高得,與對面合歡樹頂開的紅花

似乎只差一指的距離

媽媽呀,最初你把她盪出肚皮

盪出肉體

現在又將她盪出塵世

盪出躁動的夏季

多年前,我也是這樣一個小孩

現在,我的身體里住著這樣

一個母親

生命

四月,透過車窗我看遠方,白楊林

正在日落之際呈現山崗的姿態

我的身體隨列車一齊飛馳

卻無法真正穿越外面那無垠的麥地

與無垠的麥地作伴

一片野花,她們在微風中執手

一朵朵相互簇擁著,開到小路的盡頭

一隻白羊,低頭吃草

偶爾抬眼看看村莊的方向

四月,倘若一直向東走

它們與我,是否就會走到太陽初升之地?

再一直向東,是否就將見到母親金黃的背影

站在大海邊,幽藍的海水閃閃發亮

洇濕她的腳踝與衣裳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院牆外的石榴林

院子外的十棵石榴樹,蹬上一寸的高蹺,

終於高過了牆頭,

那一寸寸的火苗在冬日持久的上升。

每日傍晚出門散步

我都必須穿過這座鳥兒們的公園,

石榴樹上節瘤的膨漲以及樹底的歡笑,

我都留心仔細的聽。

故去的陽光總是敲擊飛濺的鐵鎚,

暗送一波波袖珍的拳頭,

我微欠下身子打石榴樹的身旁經過,

那催動花朵的力就悄悄萌發,

並不時碰觸我的砧骨。

甘心變冷的沙礫與流雲,

截住一座石榴林繼續的老去,

岔開一半的果實聲聲喚我的名字。

倏然一陣暴雨,我與赤裸的維納斯,

在小路上相遇。

現在,是冬日的清晨,陽光下

忽高忽低的塵埃宛如靈魂。

我從石榴樹下憤然離去,藏匿種子的人也憤然離去。

只剩高掛枝頭的乾癟的乳房面面相覷。

只有石榴左右開裂的刀口瘋狂的傾斜。

白楊林

深灰色傍晚的天幕,容納著

五月所有的飛行。從樹林中釋放一種秘密的記憶,

再小跑幾圈,沿曾經開花的小徑。宇宙的情緒

使人震撼,使人尋覓蜘蛛的絲線而上找到風。

生活向來不缺少線索,如果你有一雙確信

可疑的眼睛。模糊的底片遠勝於雄辯及事實

樹葉的浮力抵抗微塵的浮力?窗戶里,人們

看到翩飛的旗幟和標語,你可以想像同樣體積的

事物從土裡掘出自己半個身體。整個春天的洪水

壓在蝴蝶的指尖。如果,我們都能夠追趕上時間

松塔卡在頑石縫隙里遂願拒絕生長。我們只需從

黑暗裡,以不同的方式打開同一個抽屜,然後讀取

匿名的書信。在樹下,或是在別的什麼地方

更多時候,你無法拒絕抬頭,拒絕選擇最佳的角度

向上觀賞。這嘩嘩流淌的白楊林

以存在暗示虛妄。你猜,我們將如何與眾神交換空間

與自己交換自己。

濕臉

在傍晚的拐角處

我時常遇見的那些濕臉

正漸漸被秋風吹乾

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濕臉

屬於一些逝去的人。雨天

有時候,人與花朵擁有相同的宿命

和祖父談話,想起他們的模樣

清晰得就像,這偶然擺放在

眼前,又偶然盛開的馬蹄蓮

如今,每到清明

當我獨自面對荒山,低頭除草

他們在天上哭,淚水就會化作雨水

落下來,落在

我的臉上

談詩之夜

無有朗月,就請互為明鏡吧

縱然如此危險,像錠被憑空擲下的鐵砣

抽離了隱隱綴滿星斗的秤桿

他們端坐,壓低呼吸,深諳

追魂術與垂釣法。於紙間談生論死

感受言語的渡船,搏擊流水

見證大魚傳漪,騰躍為凌飛的紫燕

多麼空無呢,又多麼歡喜

屋內有霧走動,屋外葉落

寒枝,無聲。牆角的落地燈

映出他們孤島般的瘦影

無意睡去。諾,在漸濃的夜色中

一個亘古的愚者,拋了堅盾

棄了利矛,他們端起酒杯的手

努力保持著平衡

綠籮的嘆息

早晨,為等候時光的剔除

這盞綠籮,已早早將星星別在梢頭

她表達著自己的沉默

干敗的鬢角發出輕微的嘆息

在曦光中,手握斧鏟

俯身直抵她垂下的枝蔓

雙手像撥開充滿浪花的大海

我終於得以見到了

她的黃髮和那深凹的幾口枯井

她略顯孱弱

而又隨著我的呼吸一齊

高高隆起、叮噹作響的心……

在你身體里有無限彎曲的空間,

有那麼多門沒有一扇輕言打開。

會有某個夜晚,當我們看到地

平線附近徘徊的光亮,已成為

唯美的意象,而那時,你從口

袋裡掏出利斧與盾牌,不拓土

開疆卻只斬自身的荊棘。

年輕的靈魂,孤身一人決絕地

穿越荒涼?從地窖里漫延出的火苗,

作為衡量距離的一種方式,已抵達

黎明的關口,我耳邊的叫喊在傳頌

寂寞的真理。直視火焰燃燒,

也是一個過程,星光巨大的篩子下

樸素的蝴蝶探出半個身子,

訴說著微小的可能性。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樂會

恍惚間的錯覺,如酒神手持的銀杯

那般傾倒。小提琴蹦出樂符

沿著一些曲線,優美、自由的滑動

悲愴、熱情、狂歡從劇場

高大的穹頂而下,在找尋

並消解內心的鼓點

是不是該到了,這為自己辯白的時刻

我向來不奢望,這激越的風

伸出千萬隻手臂

雕琢我,然後帶著歡愉的

難以抗拒的

極速的流沙

小園賦

他坐著

坐在他素樸的小園中

一言不發

他面朝樹木的陰影。

樹木,早已落完了枯葉

樹枝被舊日細不可見的蛛絲裹纏

麻雀兒從遠處飛來,像另一枚落葉

撲騰躲閃著人們的目光。

在小園裡,它沒有被蛛網纏繞

時而成為樹葉,時而成為自己

它一生都是灰褐色的,並喜用小喙探探枝頭的薄霜

用腳趾踩踩夜晚的月光……

那些都是秘密的、不露聲色的

卻早已將樹木柔軟的心兒搖得

震顫。

關於白雪的敘事詩

暖陽東傾,必須越過它——

一枚凝霜的枯葉橫亘在我面前

被無意收藏並藉此保持完整性

它的四周散布冰冷空氣和季節的巨大齒輪

開始是這樣,白雪落下時天空沒有雲

那缺失的部分再次隱進玄秘。接著

某日某月某年,數處殘雪在一個普通早晨竊語

道路上,從石頭到碎瓦、煙蒂、爛釘,愈來愈輕

悲傷和喜悅同時消泯,毫無疑問擁抱遊盪的

空無,勢必產生更加激越的風暴無法消解

生活呀,總是要不斷地整理記憶的曲線

醉倒宿命於白紙,繞過影子沉默身體

我從清晨開始等待,某物不期降臨

繼而被命中發現,在這重合的世界上

枝椏冷縮,隔著連續的忽然明亮的空間

室內鮮紅的玫瑰陷入窗欞依舊鮮紅

碎片濕熱眼眶,毀滅自身次第隕落

感懷

這是一個普通的日子

一個無風亦無雪的早晨

圓形的鍾錶盤懸掛在牆上

嗒嗒聲應合著呼吸的流動

偶有幾隻飛鳥划過,從窗前

它們鼓振的翅膀被陰鬱的天空越壓越低

大霧濃密,掩蓋著它們逝去的軌跡

我的馬始終靜默,一生被月光養活|《詩歌月刊》主編推薦詩人:黑多

談論另一種雪

如果你可以躲開

那麼你可以選擇避而不談,避開一場大雪

和遠方傳來的雪的消息。雪

意味著被遮蔽的遠不止我新鮮的味道

雪,讓行程未及天亮就動身

陌生人聽到陌生人的談話,敞開的

半首詩長進黃土,去接每一片落葉

雪中,溫柔最適合用以掘取舊人

雪中,夢終化為流水、白雲

那些看得見或看不見的

都是雪的前身

大雨之夜

向雨中的街道投擲背影,在大雨之夜

向建築物的邊緣,一顆恆久明亮的心搜索宇宙的賦形

在大雨之夜,我的靈魂將要抵近

一隻孤鳥,它早已被冷淡的飛雨長久的洗刷

帶著光潔的羽毛,在對岸暗闔的路燈下豎立

它沒有被分派角色,不為獲得

一個俯身的姿態而發出時有時無的低鳴

那一切,只可能如秋風增加雨的戲劇

當你稍不留神,轉過身去,它將快速地伸出腳指和紫喙

並將瘦弱的雙翅悄悄舉離並不豐腴的身體

比起它,我們是否擁有諸多不幸——

水汽中,於燈影之外去另尋一種破碎感

面對上蒼,有時我們張口,卻又隻字不談

想起故鄉,更多小聲說話的人

蹲在低矮的田埂上,守著他們手心的夜晚

大雨之夜,水讓世界變得

那樣近又那樣遠

我們籍用鳥兒來判斷自己的生活

於是我們停止討論,向前行進

去觸摸一堵輪廓模糊的墻

讓無數柄綻開的花傘

窺見一場雨的出生

留意一種力量

留意一種力量

比如:一日三餐,盛在碗里

被你用雙手捧住的食物

它們深處暗涌多餘的鹽花

一種秘密的武器

它們吸引你也將你麻醉

比如:你一會兒低頭看水

一會兒抬頭看雲,風過了,雨過了

河邊楊柳依依,樹影搖曳

回首,寂靜無聲

鶯飛草長

比如:在清晨、深夜

你偶爾端坐在鏡子面前

窗戶洞開,空氣中瀰漫

幽靈的味道,你內心空空的通道

不受控制地崩塌又重建

蝴蝶側身從中飛過,裂隙越來越大

刊登於《詩歌月刊》2017年第7期新青年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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