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適：一位湮沒的文人
陳適：一位湮沒的文人
王志成
《溫州日報》編者按：日前，溫籍現代散文家、學者陳適的主要著作，包括散文集《人間雜記》、系列散文《雁宕十月》、學術著作《離騷研究》、民間文化專著《甌海兒歌》與論文《談永嘉崑劇生旦的表演藝術》等，首次結集成《陳適文存》，作為「東海岸叢書」第二輯之一，由中國民族攝影藝術出版社出版。本刊為此刊登《陳適文存》編者、我市學者王志成的文章，對其人其作予以介紹，鉤沉這位過早湮沒在歷史長河裡的前輩鄉賢。
《山海之城》（周興龍攝）
陳適（1908-1969），原名陳燮清、陳燮檉，曾用名適一、堇昔，出生於樂清縣慎江上屋村（今屬樂清市柳市鎮）。1928年8月，進建德市省立第九中學讀初三，師事夏承燾。畢業後，直接考進復旦大學中文系，居住在上海江灣。
此後，陳適在上海私立人文中學、濱海中學、民光中學、青年中學等校任教國文併兼教務主任。溫州市老詩人馬驊在溫州省立第十中學（今溫州中學）讀書時，曾因領導學生愛國救亡運動被學校開除並遭通緝，流亡上海，陳適曾安排他在自己任教的民光中學就讀高三。
1933年6月，上海南京書店出版陳適與湯增、徐則驤編注校訂的《甌海兒歌》一書，是他們在樂清和溫州一帶搜集的兒童歌謠。該書卷首有陳適自序，介紹他們搜集和研究這些兒歌的方法和體會。《甌海兒歌》編注時，採用了當時的注音字母來解決朗誦這些兒歌的方言讀音問題。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研究員鄭張尚芳在《培育人才的基地》一文中，說他通過自學研究溫州方言，曾得益於溫州圖書館所藏的《甌海兒歌》等早期刊本。這些兒歌從兒童的角度，生動逼真地反映了當時的風俗人情、社會生活，為民間文學留下了寶貴的資料。《甌海兒歌》現藏於溫州圖書館。
1936年，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陳適散文集《人間雜記》，該書卷首有林語堂、趙景深和朱應鵬作的三篇短序，卷末有陳適寫的後記，文中說，「文章如用力作，便費思索，便是心血」，「有所吐說，便把筆寫下，塗改求似，不慣粉飾」，這正是先生文字所長。無功利之心的寫作，方能以至情至性為文，方能在語言上臻於精美，在風格上自成一家，陳適走的正是這樣一條路。《人間雜記》現在藏於溫州圖書館（殘本）和北京國家圖書館。
1936年魯迅逝世時，陳適在上海教書，他自撰自書輓聯，送到靈堂上懸掛：
魯迅先生千古
譯死魂靈，竟成惡夢，歸化十月；
作自由書，長留熱風，去無二心。
陳適拜挽
聯中「死魂靈」「十月」「自由書」「熱風」「二心」等，是魯迅譯著的書名，此聯詞義雙關，表現了魯迅對國民黨專制統治的抨擊和對自由的追求，刊登於民國二十六年魯迅紀念委員會編印的初版《魯迅先生紀念集》。
1937年8月至1940年7月，陳適因患嚴重神經衰弱症在樂清家中休養治病。養病期間，總結自己的語文教學經驗，寫成《中學生作文正誤》，1938年由上海萬葉書店出版，現藏於溫州圖書館和上海圖書館。
1940年2月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陳適《離騷研究》一書，是著名出版家王雲五主編兼發行的「國學小叢書」其中一種。《離騷研究》共五章，介紹了《離騷》的淵源、內容、外形、注家和影響，博征典籍30種，言必有據，總結歷代學人研究成果，獨到見解，要言不煩，現藏於溫州圖書館和北京國家圖書館。「國學小叢書」共212種，是一套闡述中國古代各學科的學術性叢書，撰稿人大多為當時的學者名流，陳適的《離騷研究》是其中代表性著作之一。
1944年8月，陳適在樂清縣立師範學校任教文史。9月，日寇陷溫州及樂清縣西，學校遷至雁盪山。陳適初到靈岩，住在學校臨時借用的雁盪旅館西北樓一間。當時夏承燾也在樂清縣立師範學校任教，住在校本部靈岩寺西軒樓，先後寫下了題詠雁盪山的詞作30餘首。陳適在雁盪山教學之餘，作過實地考查，寫就三組系列散文《雁宕十月》。
《雁宕十月》中，有不少鮮為人知的抗戰史料。文中有極其難得的跟夏承燾抗戰期間活動有關的生動描述，還記載了樂中校長趙競南罹難的消息，以及1945年端午節過後，日寇撤軍的史實。古來寫雁盪山靈岩和大龍湫的名篇不少，寫靈峰的佳作不多，《雁宕十月》有關靈峰一帶的景物描寫，具有鮮明而強烈的戰時特點，反映了陳適當時的心境。《雁宕十月》風雨驚雷寫雁盪，帶著硝煙彈藥味，兵荒馬亂中描寫雁盪山景色和師生抗戰情結，既是清雅可誦的散文精品，又是珍貴的抗戰史料，與他的《人間雜記》有不同之處。這三組散文連載於1947年中國旅行社《旅行雜誌》，現藏於北京國家圖書館。
1946年上海萬葉書店出版陳適《青年作文讀本》一書，分為字例正誤、句例正誤、篇例正誤三章，現藏於溫州圖書館。
1951年2月到1960年1月，陳適在溫州一中教語文並任教研組長。在此期間，他和永嘉甌劇團過從甚密，長期致力於地方戲曲研究。1958年1月，陳適在《戲劇報》發表《談永嘉崑劇生旦的表演藝術》，後來寫成《永嘉崑劇簡史》一書，交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十年浩劫，原稿在出版社失佚。陳適退休後，還曾寫過一本關於杜甫研究的書，書稿由陳見微女士帶至上海，轉交上海文藝出版社，因文化大革命未出版，原稿失佚，連書名也未為人知。
陳適一生著述教書，既是學者、作家，又是一位普通的中學語文教師。他教學認真，每課教案都寫得很詳盡、清晰，上課諄諄善誘，尤其以作文教學見長，在教師和學生中享有聲譽。他清貧自守，生活簡樸，甚至沒買過手錶，但多次援助經濟有困難的學生完成學業。
陳適是不該早早湮沒的。
（載2006年5月28日《溫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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