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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堂和人間都由上帝創造,你肯定會在天堂遇到和在塵世一樣的苦惱

既然天堂和人間都由上帝創造,

你肯定會在天堂遇到和在塵世一樣的苦惱。

你盡情地沉溺在無數的享樂中,

像鯊魚般肚皮朝天,誰說你乾癟、

寬闊、傲慢的鼻孔不能在漆黑、

秀美的空氣中徐緩、

莊嚴地聞到書中的紅色煙霧?

有人寫作是為了尋求喝彩,

他們的心靈憑空想像或天生具有高貴的品格。

我卻用我的才華描繪殘酷的樂趣!

但願你的恩德大大增強我天生的力量;

因為,看到這個魔鬼的樣子,

我可能會因驚訝而死:

有人的死因更微小。

洛特雷阿蒙

在文學藝術史上,總有一些人彗星一般閃現,然後便匆匆逝去。比如:畢希納、蘭波、特拉克爾、狄蘭-托馬斯……還有今天推薦的這位洛特雷阿蒙。

事實上,洛特雷阿蒙是一個比蘭波更具摧毀力的人物。在車槿山翻譯的作者作品全集里這樣寫道——這是一個患了深度語言譫妄症的病態狂人;這是一個默默無聞卻被超現實主義奉為先驅的怪異神魔;這還是一位被紀德慧眼視為「明日文學大師」的文字開掘者;他實際上是一個早夭的天才。

洛特雷阿蒙(Comte de Lautréamont),原名伊齊多爾·呂西安·迪卡斯(Isidore Lucien Ducasse),1846年出生,法國詩人。洛特雷阿蒙出生於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他的童年是在處於戰亂之中的烏拉圭度過的,他的父母都是法國移民。1859年他被送回法國讀書,幾年後進入波城中學,在校成績優異。他當時的好友說:「他是一個神經質的人,患有嚴重的偏頭痛。」畢業後他曾短暫返回烏拉圭,3個月後重回法國巴黎,在巴黎的一家旅館內開始其文學創作。他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很少出門,他在寫給出版商的信中說:「我一天之內的任何時候都呆在我自己的房間里。」他的旅館房東回憶,他常常在夜晚邊彈鋼琴邊寫作,這使其他旅客頭痛無比。

在長篇散文詩《馬爾多羅之歌》里,出現了185種動物的名稱及其變形和嗜血的文字描述,作品以驚人的破壞力對文學進行了顛覆性的嘗試。二十世紀的超現實主義流派受其啟發,並將其視作超現實主義的授精人。《馬爾多羅之歌》這部在內容上以「惡」為主題,反人類、反倫理,並充斥了瀆神的反叛,在寫作手法上敢於對以往一切文學模式進行改造,對一切傳統窠臼進行革命的「詩歌」改造,留給了後人廣闊的評論空間和解讀角度。

在1869年的法國文壇,還沒有人意識到福樓拜的《情感教育》和洛特雷阿蒙的《馬爾多羅之歌》的同時問世,是多麼重大的事件。一年之後——1870年11月24日,詩人莫名其妙地離去,據猜測是死於暗殺或者吸毒。

馬爾多羅之歌(節選)

【1】

願大膽的、一時變得和這本讀物一樣兇猛的讀者不迷失方向,找到偏僻的險路,穿過荒涼的沼澤——這些陰森的、浸透毒汁的篇章;因為,如果他在閱讀中疑神疑鬼,邏輯不嚴密,思想不集中,書中散發的致命煙霧就會遮蔽他的靈魂,彷彿水淹沒糖。大家都讀下文,這沒必要:只有少數人能平安地品嘗這隻苦果。因此,膽小鬼,在更深地進入這片未勘探的原野前,腳跟向後轉,別向前。仔細聽我說:腳跟向後轉,別向前,如同一個兒子的目光恭敬的避開母親威嚴的面孔;或者更確切地說,如同一群愛思考、怕寒冷的鶴,它們組成一個望不盡的三角,越過冬天的寂靜,展開翅膀全力飛向地平線上的一個定點,那裡突然颳起一道奇怪的強風:暴雨的前兆。那隻最老的、獨自擔任前衛的鶴看見這一切,像理性人似的搖頭、咂嘴、傷心(換了我也不高興),落盡羽毛、歷經三代的脖子晃成憤怒的曲波,預示暴風雨越來越近。它用富有經驗的雙眼多次鎮定地審視各個方向,像憂慮的哨兵似的為了擊退公敵而發出警覺的叫聲。它第一個(因為它享有向另外那些智力低下的鶴顯示尾羽的特權)謹慎、輕柔地轉動幾何形的尖頂或者更確切地說,如同一群愛思考、怕寒冷的鶴,它們組成一個望不(也許是一個三角,但看不見這些奇妙的候鳥在空中組成的第三條邊),時而左舷,時而右舷,像一個靈巧的船長,用似乎不比麻雀翅膀更大的雙翼操縱,明智地選取了另一條更可靠的哲學之路。

【2】

讀者,你大概指望我在這本著作的開端乞靈於仇恨!你盡情地沉溺在無數的享樂中,像鯊魚般肚皮朝天,誰說你乾癟、寬闊、傲慢的鼻孔不能在漆黑、秀美的空氣中徐緩、莊嚴地聞到書中的紅色煙霧?彷彿你了解這一行為的重要性和這一正當慾望的同等重要性。啊,魔鬼,如果你事先努力地連續吸上三千次你對永恆上帝的惡意,我擔保這些煙霧會美化你醜陋嘴臉上那兩個不成形的窟窿,你的鼻孔將因難言的欣喜和持久的陶醉而無限地擴張,在如同灑過香水、燃過香草般芬芳的空間中不再要求更美妙的東西;因為,它們將飽餐完美的幸福,猶如居住在宏偉、安寧、愜意的天宇中的天使。

【3

我將用幾行文字證實馬爾多羅童年時為人善良,生活幸福:結束了。他後來發現自己是天生的惡棍:離奇的命運!他多年來竭力掩飾個性,但最終這種不自然的努力使他血液沸騰;他無法再忍受這種生活,果斷地投入惡的生涯……溫柔的氣氛!誰能料到!當他親吻一個孩子時,想的卻是用剃刀割下那粉紅的臉蛋,如果不是正義女神每次用她那一長串懲罰來阻止,他早就干過多次了。他不是騙子,承認事實,自稱殘忍。人們,你們聽見了嗎?他敢用這支發抖的羽筆再說一遍!所以,他是比意志更強大的力量……厄運!石塊想擺脫重力嗎?不可能。惡要和善聯姻嗎?不可能。這就是我在上面說的話。

【4

有人寫作是為了尋求喝彩,他們的心靈憑空想像或天生具有高貴的品格。我卻用我的才華描繪殘酷的樂趣!但是,持久、人為的樂趣和人一起開始,也和人一起結束。在上帝神秘的決斷中才華不能和殘酷聯姻嗎?或者,因為殘酷,所以就不能有才華?如果你們願意,只要聽我說就能在我的話中看到證據……對不起,我的頭髮似乎在頭上立起來了;但沒關係,因為我輕易地用手就把它們壓回原處。歌手並不奢望他的詠嘆調別出心裁;相反,他為人人都有主人公那高傲、惡毒的思想而感到慶幸。

【5

我一生中看見雙肩狹窄的人們無一例外地干出許多蠢事,用各種手段愚弄同類,腐蝕心靈。他們把自己的行為動機稱作榮譽。看著這些表演,我真想像別人一樣大笑;但是,這種奇怪的模仿卻不可能。我抓起一把刃口鋒利的折刀,劃開雙唇相交處的皮肉。我一時以為達到了目的。我在鏡中凝視我自傷的嘴。錯了!兩道傷口中流出的大量鮮血使我無法看清那裡是否確實顯出像別人一樣的笑。但是,比較了一會兒,我發現我笑得和人們不一樣,就是說我並沒笑。我看見面容醜陋、可怕的雙眼深陷在陰沉的眼眶中的人們比岩石更堅硬,比鑄鐵更呆板,比鯊魚更兇殘,比青年更蠻橫,比罪犯更瘋狂,比騙子更背信棄義,比演員更異想天開,比教士更具有個性,勝過天地之間最不動聲色、最冷漠無情的生靈。他們讓探索他們心靈的道學家疲憊不堪,讓上天無情的憤怒降臨到他們頭上。這些人我都見過,有時他們大概受地獄之鬼的慫恿,像一個邪惡的孩子反抗母親那樣向蒼天舉起粗壯的拳頭,目光充滿熾熱、仇恨的內疚,保持著冰冷的沉默,不敢講出掩藏在心中的廣泛而徒勞的沉思,因為其中儘是錯誤和恐怖,卻用一副可憐相使仁慈的上帝傷感;有時他們從早到晚、從幼年的開始到晚年的終結用難以置信、違背常識的咒罵來反對一切生靈,反對自己,反對上帝,糟蹋婦女和兒童,玷污身體上那個令人害羞的部位。於是,海水洶湧,把船板吞進深淵,颶風和地震推倒房屋,瘟疫和各種疾病摧毀虔誠的家庭。但是,人們察覺不到這一切。我也見過他們的臉發紅或發白,為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的表現感到羞恥:十分罕見。暴雨—— 狂風的姐妹,淡藍色的穹宇——我不承認它的美,虛偽的大海——我心靈的形象,內心神秘的土地,外星居民,整個宇宙,慷慨創世的上帝,我向你乞求:給我指出一個好人吧!……但願你的恩德大大增強我天生的力量;因為,看到這個魔鬼的樣子,我可能會因驚訝而死:有人的死因更微小。

【6

應該讓指甲長上兩個星期。啊!多美妙,從床上粗暴地拉起一個嘴上無毛的孩子,睜大雙眼,假裝溫柔,撫摩他的前額,把他的秀髮攏向腦後。然後,趁他毫無準備,把長長的指甲突然插入他柔嫩的胸脯,但不能讓他死掉;因為,如果他死了,我們將看不到他悲慘的模樣。接著,我們就舔傷口,飲鮮血;在這段應該永遠持續下去的時間裡,孩子會放聲痛哭。除了他那像鹽一般苦的眼淚,沒有比他的血更鮮美的東西了,用我剛才描述的方法吸出的血依然熾熱。漢子,當你偶爾割破手指時,你從沒嘗過你的血嗎?鮮血多美啊,不是嗎?因為沒有任何味道。另外,你可記得,有一天你在憂鬱的沉思中把手握成杯形放到病懨懨、淚漣漣的臉上;然後你把這隻手必然地伸向嘴巴,大口大口地暢飲眼淚,杯子像那個斜視著天生壓迫者的學生的牙齒般顫抖。眼淚多美啊,不是嗎?因為有陳醋的味道。彷彿是最痴情的情人的淚水,但孩子的淚水味感更佳。他還不懂得惡,所以不會背叛:情人卻早晚要變心……我用類比法猜測,儘管我不知道什麼是友誼,什麼是愛情(我大概永遠不會接受它們,至少不會從人類那裡接受)。既然你不厭惡你的血和淚,那就放心地品嘗,品嘗少年的血和淚吧。蒙住他的眼睛,撕裂他悸動的肌膚,再像雪崩般離去。你先良久地傾聽他那如同戰場上垂死的傷員從嘶啞的喉嚨里發出的悲壯、刺耳的喊叫,然後從鄰屋飛跑過來,裝作是救命。你一邊舔他的血和淚,一邊解開他筋脈暴突的雙手,並使他迷茫的雙眼恢復視覺。此時的悔恨多麼真誠!我們固有的、難得閃爍的靈光出現了;太晚了!心靈因能夠安慰受折磨的無辜人而湧出滔滔話語:「少年,你剛忍受了慘痛,是誰對你犯下這無以名狀的罪行!你多麼不幸!你該有多疼!即使你那為罪犯憎恨的母親知道了此事,也不會比我現在更接近死亡。哎,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它們是一回事,表明我們瘋狂地採用最荒謬的辦法來達到無限的熱情和枉然?或者,它們是兩件不同的事?對……但願善惡是一回事……否則,審判之日我會變成什麼呢?少年,饒恕我;正是這個對著你高貴、神聖的面孔的人折斷了你的筋骨,撕裂了懸掛在你身體各處的皮肉。是我那病態理智的狂想,還是我那不依賴推理的神秘本能,如同蒼鷹撕咬獵物,驅使我犯下這一罪行?但是,我和我的受害者一樣痛苦!少年,饒恕我。一旦脫離這短暫的生命,我希望我們永遠糾纏在一起,合成一個人,我的嘴貼著你的嘴。即使如此,我受的懲罰還不夠徹底。那麼,你來撕我,牙爪並用,永不停止。我將用芬芳的花環打扮我的身體,把它作為贖罪的祭品;我們兩人都將受苦,我因為被撕,你因為撕我……我的嘴貼著你的嘴。啊,金黃頭髮、溫柔眼睛的少年,你現在照我說的去做嗎?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希望你這樣做,你會歡娛我的良心。」說完此話,你在傷害一個人的同時又被這個人愛戀:這是可以想像出的最大幸福。以後,你可以把他送入醫院,因為癱瘓病人無法謀生。人們將稱讚你的善良,桂冠和金牌將埋起你那雙站立在高高墳墓上的老人的赤腳。啊,我不想在讚美神聖罪行的詩頁上寫下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的寬容像宇宙一樣遼闊。但是,我依然存在。

【7

為了在家庭中散播混亂,我和淫蕩訂立了契約。我回想起建立這種危險關係的前夜。我看見面前有一座墳。我聽見一條像房子般大的螢火蟲對我說:「我來啟示你。念誦這條銘文。這個神聖的命令不是我發出的。」一道廣袤的血色光線在空氣中彌散,直達地平線。見到光線,我頜發顫,臂垂落,無力地靠上一堵殘牆,因為我快倒了。我念道:「一個死於肺病的少年長眠於此:你們知道原因。不要為他祈禱。」大概很少有人像我一樣勇敢。這時,一個裸體美女走來躺在我的腳下。我滿面愁容地對她說:「你起來吧。」我把手伸給她,殘殺骨肉的哥哥用這隻手割斷妹妹的喉嚨。螢火蟲對我說:「你撿一塊石頭打死她。」我問它:「為什麼?」它對我說:「你當心點兒,我最軟弱,因為我最強大。這個女人的名字叫淫蕩。」我熱淚盈眶,義憤填膺,感到身上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我搬起一塊巨石,費盡氣力把它舉得和胸口平齊,又用胳膊將它放到肩上。我爬上一座山頂:從那兒砸死了螢火蟲。它的頭陷進地下一人深,石塊彈起六個教堂高。石塊掉到一個湖裡,湖水一時落下去,捲起旋渦,形成一個巨大的漏斗。湖面重現平靜,血光不再閃耀。裸體美女大喊大叫:「哎!哎!你幹什麼?」我對她說:「我喜歡你勝過喜歡它,因為我同情不幸的人。永恆的正義創造了你,這不是你的錯。」她對我說:「總有一天人們會正確評價我,我不多說了。讓我走吧,我要去海底藏起無限的憂愁。只有你和那些群集在黑色深淵中的可怕鬼怪不輕視我。你是好人。永別了,你這愛過我的人!」我對她說:「永別了!再說一遍:永別了!我永遠愛你!……從今天起,我就拋棄美德。」所以,人們啊,當你們聽到冬天的風在海上和海邊、在那些很早就哀悼我的大都市上空、在寒冷的極地呼嘯時,請說:「這不是上帝的精神經過,而是淫蕩的尖銳嘆息,夾雜著那個蒙得維的亞人的沉重呻吟。」孩子們,這是我對你們說的。那麼,滿懷仁慈地跪下吧;願那些比虱子還要眾多的人類長久地祈禱。

【延伸閱讀】:

《洛特雷阿蒙作品全集》

作者:洛特雷阿蒙

譯者:車槿山

出版:東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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