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壓正》：遲來的念叨，姜文的用力過猛

半年多前就知道姜文有這麼部電影，進而知道原著，張北海的小說《俠隱》，買了來看。張北海是張艾嘉的叔叔，早早去國，定居紐約。

小說故事很簡單，北洋年間，主人公背負師仇，被定居北平的美國大夫所救，送其出國學醫後回國手刃仇人。除了主人公出國，故事其實和大部分復仇小說同樣套路，毫無新鮮。

小說有意思的，是身居紐約的張，對故國北平人情風物的描寫，充滿了年代印記和民國風骨。張離開北平才13歲，懵懂少年的記憶，據說張年過花甲寫作《俠隱》時，完全憑藉找來的一張民國地圖，寫出了小說中那個年代的故國北平，這很了不起。

小說的故事是相對弱化的，很注重環境描寫，比如主人公長時間閑著沒事竄衚衕，吃喝玩樂，整個感覺像是北洋時期的北平遊記。當然，說故事弱化，不是說故事不好，相反，在人事物的穿插里，故事有很多出彩的地方，人物的描寫很節制也很成功。

看完小說，我腹誹的是，作為國內我認為荷爾蒙最旺盛的導演，姜文會把這麼一個略顯陳舊和套路，過度文藝化的小說改成部什麼電影。這成了我的一個期待。

首映日買票入場，開局一會就把我震了，硬生生的殺人場面，毫無迴旋和冗餘，血漿火光，乾淨狠毒的語言，一切剛剛好，剛剛好的荷爾蒙旺盛，典型的姜文烙印。再後面，大雪覆蓋的北平城牆和城門樓子，冒白煙的火車，老式汽車，民國衣著，拿捏得真到位。夫妻製片，姜文自導自編自演還自剪，作者電影的掌控力和話語權溢出了畫面，覺著沒白來。

姜文的演技不用說，廖凡的演技也不用說，很快，他們貢獻了開場最精彩的對手戲。廖凡撅著下巴和朱重八畫像的合影，簡直讓人拍手叫絕，神來之筆啊！

可是，之後的電影，基本就急轉直下，讓我昏昏欲睡。許晴出場、周韻出場、史航出場，之後的故事走向，越來越讓我摸不著頭腦。彭于晏帥是帥了，肌肉一身；許晴妖是妖了，美臀真翹；周韻俊是真俊，颯爽清白；史航搞是搞了，完全諷刺。一切單拆開都沒有問題，但是混在一起，我開始混亂。姜文導演開始了長時間的狂放恣肆和用力過猛。

原著小說中，有個支線人物——主人公的師叔，民國落幕的江湖在這個人物身上有很好的引入和鋪展，不過姜文刪減了這個人物，感覺故事就像獨臂人的一隻手在狂亂揮舞，姿勢扭捏怪異。

之後更多的，是「陽光燦爛的日子」里對空間的美好迷戀，是「鬼子來了」里對詭異對白的恣意揮灑，是「讓子彈飛」里對泛政治化的深深隱喻，是「太陽照常升起」里對晦澀的故技重施。至於「一步之遙」，這電影我基本忘了說些什麼。那些姜文的老電影里駕輕就熟讓人叫絕的東西都有了，但我叫不出來，差點睡去。

姜文是我認為的天才導演，一直滿懷期待，但在這部電影之後，我自己，腦里出現了文號。我覺得我跟不上，已經不能理解這麼任性的電影語言。當然有人會說，你不喜歡，因為你不懂，別說人家不好。這暗合了「皇帝新裝」的故事，我不想裝作自己看懂並且欣賞的樣子，我確實沒明白，於我，沒有觀影樂趣，所以說出來。

姜文把「庫布里克」當成老師。庫導的電影我看過幾部，有些明白，有些不懂。或者，就像他最出名的電影「發條橙」，理解一些，不明白一些。電影是個很主觀的東西，理解就是理解，不理解就是不理解。

《邪不壓正》，裡面有年輕的張揚，中年的詭譎，和老年的陰沉世故，甚至還有錯亂的神經質。拎出很多片段，我都能略知一味，並且擊節讚賞。對於姜文的想像力，同樣喜歡得緊。但是放在一起亂燉，我感覺混亂，無所適從。這很像姜文上一部電影給我的感覺，表面意義的「一步之遙」，卻其實是那最難跨越的一步。

有些人可能會喜歡這部電影，那我極力推薦大家讀讀原著，張北海的「俠隱」。我喜歡小說甚於電影，可能是我太喜歡小說里的風骨，可能是我，品讀不了姜文化後「俠隱」的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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