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芝加哥：披頭士樂隊代表了我們失去希望和自由

美國藝術家朱迪·芝加哥（Judy Chicago）今年受到泰特美術館邀請，為披頭士樂隊最受歡迎的專輯「佩珀軍士」發行50周年紀念作畫。有意思的是，她聽到了一段兩個策展人之間的對話，其中一人說：「朱迪要做什麼？ 是要畫一個巨大的女性私處的圖嗎？「另一個人回答說，「我希望如此。」

不過聽到這樣的對話也在意料之中。作為激進女權主義藝術的先驅，芝加哥的標誌性圖形是非常風格化的，她的作品主要是一些生動，甚至有些迷幻而且令人眩暈的顏色繪製的女性性器官圖——就像喬治亞·奧基夫（Georgia O』Keeffe）的作品一樣。她喜歡在畫布上噴繪或在瓷盤上手繪出這些作品，代表作是她的作品《晚宴》（The Dinner Party）。

這是一個耗時五年的大型作品，它試圖闡明從巴比倫神話中的女神伊師塔（Ishtar）和印度教女神卡莉（Kali），到現代的偉大女性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和蘇珊·布朗內爾·安東尼（Susan B Anthony）這39名塑造世界歷史和文化的女性的貢獻。

儘管芝加哥本人的工作態度非常嚴謹，但她其實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人; 她充滿能量，靈感與熱情，而且會經常放聲大笑。她有著深褐色的頭髮，戴著藍色眼鏡，身著嬰兒粉色的羊毛帽衫，她把她鮮明的個性也賦予到她的藝術中去，使之充滿有活力的色彩。Sgt Pepper的由13個委員會組成的50個項目的參與者中包括傑里米·戴勒（Jeremy Deller），馬克·莫里斯（Mark Morris）和法國煙火公司Groupe F的作品，而芝加哥的作品相比之下似乎顯得不那麼耀眼。

而泰特的高級管理員Kasia Redzisz表示，他們恰恰是看中了她作品的這一點。Redzisz說，芝加哥是「一個以相當微妙而複雜的方式，來破壞當時情況的藝術家」，而且她作為一個女性藝術家，為「紀念四位男性藝術家」提供了不一樣的視角。不過，披頭士並不完全是女權主義者。而且正如芝加哥說的，約翰·列儂在洋子的刺激下變得激進，並在1972年寫下了抗議女權主義的歌曲「女人是世界的黑奴（Woman is the Nigger of the World）」。

芝加哥被分配到的是Sgt Pepper的一首非常奇怪的爵士歌曲《修復漏洞（Fixing a Hole）》。它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深刻含義，所以粉絲和評論家們總想賦予它一些意義。有人認為這是一首關於海洛因的歌，或者是記錄了作曲人保羅·麥卡特尼（Paul McCartney）在1966年夏天修理他購買的183英畝農場里的蘇格蘭農舍的屋頂，以方便稅務註銷。麥卡特尼告訴Beat歷史學家巴里·邁爾斯（Barry Miles），這首歌寫的是「那些好為人師，喜歡指指點點的人」。在他看來，外面流傳的一些說法沒有一個是對的，現在是該為這首歌正名的時候了。

這就是芝加哥怎樣與這首歌曲產生共鳴的。她認為這首歌是「為了某種現象發聲——為了去修補那些被重視的事物的漏洞」。這就是芝加哥在她幾乎整個藝術生涯中所做的事情，Redzisz說：「她用她的作品來修復藝術史上的空洞，使得女藝術家也成為藝術史中的一員。」

在三個備選地點之中，芝加哥選擇了一個巨大的陰莖狀建築，中間還有一條狹縫——那是建於1913年，位於默西（Mersey）旁邊的斯坦利碼頭（Stanley Dock）的廢棄的White Tomkins和Courage Grain Silo。「所以這是不是就解決了我的關於『洞"的問題呢？」芝加哥笑著說。她設計了一個壁畫，將不同的幾何形狀與披頭士樂隊的四個人的「拖把頭式髮型」的剪影組合在一起。利物浦畫家加里·瓊斯（Gary Jones）負責實現她的設計，在一個巨大的腳手架上繁忙地作畫，而芝加哥在4800英里外的家中焦急著，時不時地從攝影機里看一看進度。這個壁畫作品完成後將有40乘60英尺。

芝加哥和她結婚22年的攝影師丈夫唐納德·伍德曼（Donald Woodman）住在阿爾伯克基南邊新墨西哥的小鎮貝倫。他們的家是一座20世紀20年代的紅磚酒店，曾經是鐵路工人的寄宿所。第一層是他們互相分開的工作室，樓上是他們居住的地方。屋子裡的牆壁上都畫著水彩畫，或者放置著他們的六隻貓的瓷器小雕像。這樣偏僻的環境為她提供了創作空間和「心靈上的隱私」。這似乎非常必要，50年間，芝加哥一直被視為當代藝術世界的至高無上的局外人和「可怕的女人」，而現在，芝加哥突然發現自己只是被大家認為是一位年長的政治家。Transparent creator Jill Soloway目前正在Womanhouse附近為亞馬遜拍攝一部電視連續劇「女人1972（the 1972 women）」，由芝加哥和藝術家米里亞姆·夏皮羅（Miriam Schapiro）一起策劃而成。

在芝加哥的大部分的職業生涯中，她的作品主要以原創為主。但現在她在這份工作里需要與人合作。策展人表示，雷吉茲選中她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她現年78歲，與約翰，保羅，喬治和林戈是同一代人。「披頭士」樂隊1964年來到美國，在Ed Sullivan Show中首次亮相，芝加哥沒有一起參加是因為當時她沒有電視機。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她的回答只有一個：「我不是那種喜歡與人一起工作的性格類型」。

芝加哥在1965年的極簡風格的裝置作品《彩虹皮克特（Rainbow Pickett）》中暗示了自己對音樂的品味，該作品以威爾遜·皮克特（Wilson Pickett）的名字命名，但是她也明白Sgt Pepper的作品對文化變革的重要性。尤其重要的是，彼得·布萊克（Peter Blake）的具有藝術性和標誌性封面拼貼畫標誌著音樂領域和藝術領域的融合。

然而，在60年代後期這個創意爆發的時代，人們對各種創意的寬容並未一同給與女性藝術家。「這確實是事實」芝加哥生氣地說。她對1967年時的披頭士樂隊的記憶都是在收音機聽他們的音樂。「我在帕薩迪納的工作室工作，每周工作60小時，試圖在一個完全都是男性的藝術家的地方里為自己創造一席之地。」

她曾是洛杉磯Ferus畫廊的一員，其中成員包括埃德·魯沙（Ed Ruscha），鮑勃·歐文（Bob Irwin），約翰·阿爾圖（John Altoon），比利·班斯頓（Billy Al Bengston）和拉里·貝爾（Larry Bell），拉里·貝爾本人曾經在Sgt Pepper的封面上出現，他夾在約翰·列儂（John Lennon）和林格·斯塔（Ringo Starr）之間，這張照片由他的朋友丹尼斯·霍珀（Dennis Hopper）於1964年拍攝。如果不是追求平權，芝加哥可能依然會以她丈夫的姓Gerowitz被接受為其中一員。孩子氣的短髮，身上穿著高領運動衫和牛仔褲，芝加哥常常看起來有些雌雄同體的氣質。

她的藝術也漸漸失去跟性有關的東西——從早期的生物形態的雕塑和類似於生殖器官的繪畫，到現在幾何形式的藝術。「我盡我所能去掉了我作品中與性別有關的東西，因為我發現如果我的性別在我的藝術中表現出來的話，就會使我不能被人們認真對待。」但是她很快又改口說：「我對我所說的『男性拖累（male drag）"的說法感到不安 ，我試圖使自己的畫作和行為看起來像一個男人一樣。」

幸運的是，1967年並不全是good vibes和Sgt Pepper。這也是激進女權主義誕生的一年。這一年瓦萊麗·索拉納斯（Valerie Solanas）出版了她的著作《人渣宣言（Scum Manifesto）》，在書中，她構建了一個並不存在的無男性社會（Society for Cutting Up Men），並由前童星羅賓·摩根（Robin Morgan），舒拉米斯·費爾斯通（Shulamith Firestone）和帕姆·艾倫（Pam Allen）組成實際的女權主義抗議組織「紐約激進女性組織（New York Radical Women）」。

在芝加哥的回憶錄中，她寫道，在閱讀《人渣宣言》時，她「驚恐地發抖」，在她努力被認可為藝術家的道路上，她能感覺到自己憤怒的情緒。1969年，她加入了加利福尼亞州弗雷斯諾（Cal State Fresno）的教師隊伍，並創辦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女權藝術項目。她的一個學生告訴芝加哥的傳記作家蓋爾·萊文（Gail Levin），她就像切·格瓦拉一樣。1970年，她棄用了她的冠夫姓，並使用了筆名朱迪·芝加哥（芝加哥是她出生的地方）。她在藝術論壇上刊登了一整頁的廣告，像個男人似的宣告：芝加哥，作為一個拳擊界的大佬，準備迎戰所有挑戰者。

芝加哥的憤怒從一系列毫不留情的攝影作品中體現出來，她後來將它們印為了平版印刷品：比如《紅旗（Red Flag）》——這是從她的雙腿之間拉出血跡斑斑的衛生棉條的特寫鏡頭，芝加哥稱其為「西方藝術中第一個月經圖像」;而《硝煙（ Gunsmoke）》是這位藝術家的肖像，她的頭被放在嘴裡的槍的衝擊力下折斷; 在《愛情故事（Love Story）》中，是一把手槍指向一名女子裸體後背的圖像。

她最近從創造無性別藝術中解放出來，試圖為她的作品創建一種語言，將她的「內在」內容與她對工藝的熱愛融為一體，然後她創作了「穿越花（Through the Flower）」系列迷幻的陰道似的圖像。之後，這些作品變得更加複雜和並且相呼應，揭示了在「晚餐派對（ The Dinner Party）」和「出生計劃（Birth Project）」等作品中被隱藏和被忽視的女性的故事，其中包括分娩的刺繡圖像。當Redzisz與她聯繫時，她剛剛完成了作品「結局（The End）」：這是一幅關於死亡和滅絕的沉思的作品，並將於2019年在華盛頓國家婦女藝術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Women）進行展示。

如果她曾經引領了一場革命，那麼芝加哥現在則將革命看作是一種發生在時代的浪潮中，在不同的時代間衰退和流動的東西。芝加哥表示：「我不是陰謀理論家，但是，我確實感到時代的推進以及推回的力量。這就是人類社會。」

所以，芝加哥為披頭士樂隊作的壁畫很看起來正好及時。「他們的作品可以代表已經失去的一些東西。他們的音樂表達了一種希望，時代的變化和自由。他們表達了心中真實的聲音。就像女權主義藝術的迷幻藝術本身想表達的一樣。」

朱迪·芝加哥和Tate Liverpool的「修復漏洞」於5月29日拉開帷幕，將 一直持續到6月16日。（來源：The Guardian 作者：Chris Campion 編譯：怡若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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