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夜場小姐的沉淪和自救

作者：包士山

26歲的王栩，目前在美國一所世界排名前50的大學攻讀博士學位。這個年紀正好、有著無可挑剔的容貌和才華的女子，卻在糾結許久後，選擇向包包講述了她不為人知的過去……

1

王栩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母親是一家工廠的會計，父親沒有工作，終日遊手好閒。父母感情很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王栩從小就沒有安全感。父親不怎麼管她，母親把對丈夫的憤怒都轉嫁到王栩身上，經常打罵她。

王栩八九歲時就去同學家過夜；上初三時，她就戀愛了。不過，她跟男朋友倒沒有什麼出格行為，大概都很青澀很懵懂吧。高二那年，父親帶回一個朋友，那男人是北京的，30出頭，能說會道，在王栩看來也很帥氣。

他帶她吃了人生中第一頓肯德基，也不止一次地對她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他擁抱她，教會她怎麼接吻。這年暑假，她把第一次給了那個男人。

後來，那個男人離開了，父親再也沒提過他。王栩依然和男友交往，心中老是惦記那個北京男人，只是她從來不會跟父親打聽。

王栩的成績很一般，正常發揮頂多考個專科。但遇見那個男人後，她突然想考到北京去。她再也沒有遲到、曠課，認真聽課，給自己制定了詳細的複習計劃。

結果，王栩考上了北京一所二本院校。然而，家裡只有母親一個人掙錢，她好不容易才攢夠了王栩第一學期的學費，生活費則是親友湊的。

所以，王栩的吃穿用度都很寒酸。同學們都說她身材好，長得好看，但氣質欠佳。為了提升氣質，她開始買衣服、化妝品，開學不到一個月，她就只剩下200元。第二個月，王栩不得不課後兼職打工，去餐廳當服務員、去商場當售貨員。

大一下學期，王栩相戀4年的男友移情別戀，家境優越的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孩。她覺得男朋友劈腿，說到底是因為她家裡窮。青澀的愛情，也會考慮功利的。

最難過無助時，王栩向父親打聽他曾經的那位北京朋友，想見見他。父親說，那個男人娶了一個比他大十幾歲的有錢離異女，幾年前和老婆一起去美國了……

她萬念俱灰，覺得像她這樣的女孩，上了大學也前途渺茫。20歲生日那天，舍友們說要請王栩去後海喝酒。那一次，她喝了個酩酊大醉，嚷嚷著「今天本小姐生日，當然是我請客」時，鄰座一個男人笑著幫她埋了單。

迷糊中，王栩覺得這個男人很像她高二那年邂逅的北京男人。當他找她要微信時，她躊躇著沒有給；但同學把她的微信給對方時，她卻沒有阻止。

那以後，那個叫達維的男人天天發信息，要請她吃飯。王栩隱約覺得對方不懷好意，所以每次都拒絕了。

一天晚上，王栩結束快餐店的兼職工作，好不容易趕上最後一班回校的公汽時，又收到了達維的信息：「天兒真冷啊，聽說唱歌可以讓身體和心都變得很暖和，要不跟哥哥去唱歌？」她忽然說：「那你來接我吧。」

唱歌的地方是一家高檔夜總會，門外停滿了各種豪車。王栩戰戰兢兢地跟在達維身後進了一個包房，裡面站著十幾個女孩，個個漂亮高挑、笑容迷人。

女孩們陸續地被領走了，不一會兒又回來，她們的工作是陪客人唱歌、喝酒，每天晚上有好幾千塊收入。王栩吃驚不小，原來賺錢這麼容易啊！

出於客套和禮貌，王栩加了那些女孩的微信。離開時，好幾個姐妹都給她塞紅包，說：「我們的小費，也有你一份！」

回到宿舍，王栩打開紅包，一共800元！達維的信息也發過來：「怎麼樣？要不要哥哥給你介紹去那裡？放心，只陪客人唱歌，不賣身！」他還告訴王栩，那些女孩都沒讀過大學，像她這種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在夜場是香餑餑。

原來，達維是那裡的經理，看中了王栩，覺得她又漂亮又敢喝，有意拉她入伙。那800元紅包，她至少要在化妝品專櫃站5天。於是，她決定去夜總會上班。

2

第一天上班，王栩什麼都不懂，穿著白色套裙，踩著12厘米的恨天高，和其他幾位女孩，微笑著站在門口迎接客人。

第一天上班就是充充場子，但是沒過多久，就有人點名讓王栩陪酒。王栩進包間有點兒害怕，因為有個女孩正在和男客人摟摟抱抱的。她只好一個勁兒攛掇自己的客人唱歌。「一聽您的聲音，我就知道您歌喉了得！」

男人，就得使勁兒誇。儘管他唱歌真的很難聽，王栩也一個勁兒誇他「唱得好！」他遞過來的酒，王栩也爽快地喝掉。陪了兩小時，王栩得到1000元小費。

那一刻，她又驚又怕，回校的路上，她卻高興得跳了起來。

王栩辭掉了其他兼職，專心致志地在夜總會上班。跟其他夜場小姐不一樣，遇到考試或聚會，她就不去上班。即便為客人提供特殊服務能拿更多的小費，她也堅持只陪酒、陪唱。擁抱，貼面可以，但是不能接吻……

3個月後，王栩掙了6萬多元。她花1萬多元請寢室姐妹吃喝玩樂，撒謊說「我爸做生意賺錢了，一次性給了我5萬！」同學的眼睛是賊亮的，但她們不捅破。

手頭上有了錢，王栩去做了整容，因為夜總會的姐妹們告訴她：「為整容花的每一分錢，都會在日後得到豐厚回報。」

第一次做了豐唇和瘦臉手術後，青睞她的客人明顯多了，給起小費來也更闊綽。當然，在夜場，想做到冰清玉潔是不可能的……

半年之後，王栩被提升為助理。這個職位，就是串各個包間，幫助客人介紹小姐，忽悠客人花更多的錢買酒、給小費。

她能言善辯，長得好看，她介紹的女孩，客人大多很滿意，給小姐的小費自然就多，她的分紅也就多，還能直接拿小費。每天晚上，她少則掙幾千元，多則過萬元。老闆見她很能幹，也不強求她坐台、出台了。

兩年多時間，她掙了400多萬元，在燕郊買了房，還買了車。她花30萬整容，給媽媽20萬，甚至給半輩子遊手好閒的爸爸買了一輛車。王栩謊稱這錢是她做微商掙的，父母並不過問，還覺得臉上有光。

大四那年春天，王栩辭去了夜總會工作，因為她愛上了一個富二代，對方是北京人，比她大6歲，有美國房產和綠卡。

王栩不著急找工作，跟男友去了美國，她一度認為自己會嫁給對方，畢竟她有大學學歷，長相姣好，自己還有房有車。但她去了美國後，發現自己的英語水平寸步難行，而男友居然當著她的面和一個華裔女孩調情。

王栩哭著問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了？男友反問：「你把自己當成我的什麼人了？別鬧！我們都是成年人！」

在異國他鄉被男朋友甩了以後，要憑自己的本事來美國留學的念頭，就那樣閃進了王栩的腦海。她回到北京，又去那家夜總會上班了。

看到銀行卡里的數字與日俱增，王栩覺得美好的未來指日可待。別的姐妹洗腳上岸，往往都是選擇開美容院、髮廊和餐館（在這裡無歧視意思，僅僅是這些生意是她們最容易接觸並能迅速入行的）等，但是王栩選擇了最難的一條路：考托福。

後來，王栩遇到一位來自山西的煤老闆，得知她要出國留學，一次性給了她30萬紅包。他說，自己的兒子只知道享樂，根本沒有上進心。「我對你沒有任何奢望，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只希望你早日實現出國夢想。」

這個老闆沒有提出性要求，純粹是對她的讚賞。王栩很感動，同時愈發明白，哪怕是那些尋歡作樂的老男人，對真正上進的人，也可能是心懷敬重的。

當其他同學忙著找工作時，王栩一頭扎進某培訓學校的托福班。課堂上認真聽，課餘，王栩拿出當年備戰高考的勇氣，背單詞、背書，瘋狂做試卷。

3個月時間，她一天不落，每天學足8小時。最後，連過4級都夠嗆的她，托福竟然考出了109分（總分120分）的高分。

憑藉好成績，王栩拿到了來自美國排名前50的某大學研究生院的通知書。

王栩第二次踏上了美國的土地，只不過這一次，她是憑自己的本事來的。潛心學習了兩年時間，因為自己有足夠的存款，她不用去兼職和打工。

2017年王栩拿到了碩士文憑；如今，她已經在攻讀博士學位。

如今，追求她的男人，身份和層次都不一樣了，要麼是留美學生，要麼是本土青年才俊，她的長相、身材、氣質+耀眼的學歷，讓她擁有了更大的選擇權。

後來，王栩跟一個來自北歐的留美博士生建立了戀愛關係。至於未來怎麼樣，她不知道，但是，她相信一定不會差……

3

在我的記者生涯中，無論是跑法制新聞，還是做情感實錄，都有不少採訪夜場小姐的經歷，對這個群體算是比較熟悉。所以，我看待她們，不會帶道德眼光，更容易從生存和人性角度來考慮。當然，我本身缺乏底線。

首先，原生家庭的苦難不是墮落的理由，卻是很多夜場小姐沉淪的原因。

在夜場小姐群體里，原生家庭很幸福而優渥的，真的非常非常稀少。當然，原生家庭有問題，並不是墮落的理由，但是原生家庭有嚴重問題的女孩，在面對困境時，人生觀更容易被扭曲，卻是不爭的事實。

王栩如果家庭幸福，生活寬裕，大概率是不會去做夜場小姐的。很多人會說，她是大學生，靠自己的雙手難道找不到一碗飯吃嗎？

實際上，現在大學生就業形勢並不好，畢業三五年，月薪不到5000元的比比皆是。飯確實能吃上一碗，但不夠好。很多想吃上好飯的人，就會走捷徑。在我心中，原生家庭不好但卻逆境成材的人，值得尊敬，而就此沉淪的人卻值得同情（你若不同意，可以噴我）。

為人父母者，還是盡量把家庭搞和諧一點，也努力一點，讓生活盡量寬裕一點，讓孩子生活得安心一點。雖然不提倡給孩子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不要讓他們為了區區幾百元小費而折腰。

其次，一時的沉淪不代表永遠不得翻身。

王栩放棄正常的兼職，去做夜場小姐，肯定是因為覺得這個更來錢。這個行為的本身，見仁見智，但是有兩點是值得肯定的：A，她沒有因為來錢快而放鬆學習；B，她盡量保護自己，避免滑入深淵。

每一行都有門道，王栩通過會說話，會哄人，做到了助理，避免了坐台、出台的命運，且通過分紅、提成和掙小費的形式，維持了高收入。一時的沉淪，不代表永遠掉入深淵。王栩一直想過正常的生活，為此，她一直在為自己做規劃。

說來讓人懺愧，一個夜場小姐時刻在為未來未雨綢繆，可我們很多人拿著一份低薪，年復一年，不思進取，還自詡為「安貧樂道」……

第三，不管過去如何，能奮鬥都值得人尊敬。

王栩知道做夜場小姐，掙錢再多也沒有未來。她需要上岸，要洗白自己，她選擇了比較艱難的路。她要考托福，要去美國留學，想要成為留洋博士。

作為一個二本畢業生，學習成績並不怎麼好的人，要取得這一步成功，殊為不易。何況，她身處聲色犬馬的場所，能靜下心來讀書，就更難了。

在晃晃酒杯就有男人為她一擲千金的情況下，她選擇放棄這一切。如果說，你還在譴責她當初的沉淪的話，她能夠做到勇敢抽身，還是值得讚揚的。

值得一提的是，當大家在鄙視夜場小姐的墮落和沉淪時，結果人家比我們更努力更上進，取得的成績更大。有道是，英雄莫問出處，難道，我們僅靠一點點道德優越感就想勝出嗎？

作者簡介：包士山，從事新聞采編20餘年，喜歡琢磨人性、婚戀和世相，痛恨道德說教，只以毒舌說真話，往往一針見血，讓人猶如醍醐灌頂。其原創公眾號「包士山」（ID:rxfx0518），歡迎關注。

圖片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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